戰俘的待遇,和城主肯定是不一樣的。
你想繼續過現在的日子,就也要拿出相同的籌碼來,讓我看到你身上的價值。
黎成這話,簡直是字字戳在崔林江的心上,鮮血淋漓。
崔林江放下筷子,怎麼都吃不進去了。
「這」他面露難色。
黎成太深不可測了,讓他害怕,同樣的,也沒有信心起來。
黎成卻儘量溫和地表示:「崔城主不用驚慌,如果真的想不出來,不如我給大人指一條明路?」
崔林江眼睛一亮,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或許是和尹長林相處久了,他也變得多疑起來,心想,黎成他們是敵對關係,他真的能這麼好心?
黎成放下了酒杯,因為營帳中的光線暗,這樣看來,黎成竟然溫和得像是已經相識了幾年的老朋友一樣。
他的每一句話,都能撩動人的心弦,讓人不由自主沉浸在他勾勒出的畫面中。
「崔城主現在不信任我,我也是理解的,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說,帶你進營帳,是真的想幫你。崔城主,你不妨想想,寧王殿下現在最需要什麼?」
崔林江順着黎成的話考慮起來。
慕澤還能需要什麼?當然是一統天下,得到皇位了。
但是他不敢往外說,就尷尬地望着黎成。
黎成擺了擺手,無奈道:「崔城主心中所想不對。其實殿下現在最需要的,是通過西隴啊。」
崔林江的心咯噔一聲,腦中千迴百轉,好像是被濃霧給遮住的雙眼,瞬間就清晰了起來。
黎成簡直就是他混沌前路上的指明燈,讓他的眼中,重新迸出光芒來。
可這光芒,也只持續了一瞬,他就沒脾氣地說:「黎大人若是這樣講,我確實理解,但是你也明了我的立場,當今聖上並不想放過寧王殿下。」
黎成循循善誘:「不想放過又如何呢,我們佔領了你們的營地,真的打起來,你們沒有援軍,能堅持多長時間?崔城主別忘了,你曾經率軍攻打連邵鎮,已經吃了敗仗,在尹城主那裏,你本就有錯,現在又失了營地,再回到尹城主身邊,恐怕等着你的,也是前路艱辛。」
崔林江雖然有些動搖,但還是不肯被輕易策反,他為難地問着:「但放走了你們,我又該怎麼向皇上交代?到時候,我不也是難有活路?」
黎成不解地望着崔林江:「這怎麼能一樣?崔城主是不是忘了,這次攻打你們營地的,就是之前你帶走的那一萬士兵,你我皆知,這一萬人,已經被寧王統率,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但是在尹城主心中,恐怕就不這麼想了。」
這話,簡直像是在數九寒天,讓崔林江光着身子站在外面,又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一樣,徹心涼。
崔林江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指着黎成,想罵又罵不出口。
真是太卑鄙,太陰險了!這一環扣一環的,簡直就是把自己往坑裏面引!
「你們最初就知道我的用意,特意俘虜了那一萬人!」
黎成靠在椅子上,剛剛喝的酒,似乎現在才反應出醉意來,他雙眼微眯,沒有直接承認崔林江的話,而是淡淡地說:「兵不厭詐。」
在戰場上,難道還有什麼光明正大一說?
逮到你,就要弄死你,絕對不給你翻身的機會。
崔林江現在是徹底死心了,他就算是和尹長林解釋,他和這件事沒關係,尹長林也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於是他站了半晌,頹唐地坐下,只能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黎成的身上:「還請黎大人給我指條明路吧。」
又是曾經的對話,但說出口的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黎成知道崔林江已經一步步地走進了他所設下的陷阱中,而這陷阱就像是一個泥沼一樣,他越是掙扎,陷得越深。
計劃成功了一半,黎成臉上卻完全看不到喜色,他當真像是個一心為崔林江着想的朋友一樣,湊過來,小聲地和崔林江說:「尹長林想要處置你,你就要尋找能壓得住他的人,來救你。」
崔林江絞盡腦汁想了想,在西隴,也就只有李禹溪將軍有這個實力了!
但是李將軍一向瞧不上他們這些凡人,沒見這裏戰事膠着,他都從來都不伸以援手麼?
至於朝京城中的皇上求助,那更是不現實,皇上權利再大,也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崔林江這一步棋,黎成可沒準備就用這一步。
殿下交給他的使命,如果要求他完成八成,那他就會爭取完成到十二成。
於是黎成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李將軍怎麼就不成了?別忘記,你現在合作的是誰!待我們過了你們這三城的地界,不正好同李禹溪碰上了麼?他定然是希望得到我們的消息的!」
崔林江從最初對黎成充滿敵意,中途的懷疑,再到現在的感激,情緒簡直是來了一個大反轉。
現在的黎成,就是崔林江名副其實的恩人了!
於是他馬上追問着:「黎大人,你為何要這麼幫助於我?李將軍可不好惹,你們和他碰上,我再提供情報,你們還能贏麼?」
這崔林江都沒察覺,他不知不覺,就倒戈了。
黎成也是一臉凝重:「這點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咱們能合作成功,殿下自然會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或許是因為機遇來的太突然了,崔林江驚喜都有點找不到北,他猶豫了很久,還是追問了一句:「我還是有些不太現實似的」
「這有什麼不現實的。」黎成真誠中,還可以帶了一點市儈,讓崔林江覺得,他是有利用價值的,所以黎成才願意和他合作。
「我們殿下始終覺得崔城主是一位英雄,」黎成開始不要錢地往崔林江的臉上貼金:「當初你同寧軍那一仗,雖然是敗了,但你最起碼光明正大,敢於出兵,尹長林都做了些什麼呢?他明知道你不可能贏,還眼看着你離開了!」
黎成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分明就是想讓你死,然後搶了你的功勞啊。」
崔林江一個勁兒地點頭,認為黎成說的真太有道理了,不愧是寧王殿下身邊第一謀士。
黎成還道:「往長遠了說,崔城主覺得,當今皇上是否真的得民心?看看我們這一路,有多少百姓相助,那自然是不得的,尹長林愚忠,我卻不願意看大人你,也被蒙蔽了心神啊。所以比起當今皇上,還是同寧王殿下合作,更穩妥一些,你說呢?」
崔林江完全都被黎成洗腦了,感動地看着黎成,聲音顫抖:「黎大人,真的謝謝你,拯救我於水火之中,我理解你的意思,寧王殿下表面上處於劣勢,但其實他的勝算非常大。」
如今的崔林江,已經完全想不起來,慕闕許諾給他一個親王位的事情,他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覺得他如果跟隨寧王,待到寧王登基,他就是開國功臣,那可比親王威風多了!
崔林江還在心中感慨,他真是比尹長林幸運,他手中那麼多兵馬,還能統領一方勢力,又算得了什麼呢?
敢和寧王殿下為敵,早晚有他苦頭吃!
崔林江剛剛站起來過一次,是罵黎成陰險,此刻,他再次站起來,確實要向黎成道謝,雙手抱拳,他深深地彎腰,語氣中滿是誠懇:「此等救命之恩,我永世銘記在心上,之後應該怎麼做,還請黎大人指示。」
黎成也微笑着站了起來,伸手扶崔林江站好,隨即才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崔城主這是自救,不用感謝我。至於之後的事情,我有這樣的計劃」
營帳中的燈火明明滅滅,兩個男人的身影靠得很近,一個不急不緩地說着什麼,另外一個聽的極其認真。
崔林江的人從他進了營帳後,就被隔絕在了很遠的地方,聽不到他們的談話。而此刻的營帳外,都是黎成的親信,就算是聽到了什麼,也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等崔林江恍恍惚惚地走出營帳,心情還是異常澎湃的。
他仿佛看到了寧王殿下黃袍加身,給自己加官進爵的場景。
等走遠了,他的親信也迎上來,着急地問着:「城主,情況如何?他們沒為難你吧?」
崔林江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舒心的聲音響起:「哪有什麼為難!走,咱們回去說!等過兩日啊,還得讓你們配合我演一場戲。」
親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測,在營帳中,到底是生了什麼?
不過看崔林江這麼高興,是不是就代表,他們不用擔心性命的問題了?
頭上懸着一把刀的時候,才能意識到活着是有多可貴。
現在別說是演一場戲了,讓他們做任何事,他們都願意!
6忠是隨後來到營帳的,掀開帘子,他就笑着問:「黎大人,事成了麼?」
黎成笑了笑,6忠是同伴,他不需要虛與委蛇了:「成了一半。」
6忠對他豎起大拇指,由衷地道:「黎大人這等能人,不來戰場,實在是可惜。」
他完全能想到,如果黎成是位將軍,會將敵軍怎樣玩弄於鼓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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