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我和三叔站在廳堂門前的屋檐下,我的身高要比三叔高出一個頭,雨水打在磚瓦房上,滴滴答答,三叔盯着我。他兩隻顏色不同的瞳孔,直勾勾地和我對着,這讓我感覺非常不自在。
我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我的其中一隻手,放到了腰間,握着了手槍的槍柄。只要三叔一想喊人,或者有其他異動,我就會把三叔控制住。這是最壞的打算,混進這個宅子,越低調越好。
可是機緣巧合之下,三叔卻連續給我們出了兩個難題。就在我緊張得都快缺氧的時候。三叔突然笑了,他滿意地對我點了點頭:「小伙子,長的還不錯,很年輕,希望以後有大作為。」三叔說完,轉過身,抬起腳,跨進了門檻。
我長舒了一口氣,我注意到,唐影軒也是長長地鬆了口氣。唐影軒靠近我,輕聲對我說了句:「三叔不怎麼管事,不認得你,很正常。」的確,看三叔的樣子,的確不認識我。唐影軒的額頭上有好幾顆水珠。
也不知道那是汗水還是雨水。此刻,我們最怕的就是,三叔摘了我的墨鏡不夠。還要去摘唐影軒的墨鏡。不認得我很正常,可是認不出唐影軒,那就絕對不正常了。我把墨鏡戴了回去,跟唐影軒一起跨過發爛的木門檻,進了廳堂。
請,謝謝
廳堂里很潮濕,有一股木頭髮霉的味道。這裏面,不管是柱子,還是桌椅,都是木頭製成的。這些木頭,應該都是起擺設作用的,因為它們早就朽到不能用了。我們進來的時候,三叔已經把屋裏的蠟燭點燃了。
我們抬頭一看,只見這廳堂上的屋頂漏水了,瓦片都掉了好幾塊。地上的積水,就是透過屋頂的破洞滴下來的。三叔朝我們招手,讓我們過去。他還有些抱怨:「宅子老了,可以翻新,也不知道老一在想什麼。這二十年過去了,非但不讓人翻新重建,還把這些爛木頭當成寶一樣。」
三叔說的話,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也就沒有回答。三叔帶着我們廳堂裏面走去,可是沒走兩步,三叔突然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來,問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是不是我說的話,你們都回答不上」
三叔的這個問題,我們同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低着頭,左右地搖着頭。三叔嘆了口氣:「罷了罷了,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三叔終於又把身體轉了過去,他慢慢地朝前走,繼續說道:「我一個人泡泡花茶,插插花,寫寫字,也挺有趣的,就是少了個人說話。」
三叔的話很多,但都是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我向唐影軒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唐影軒示意我,三叔一直都這樣,他跟着三叔的那段時間,已經見識過了。我看着三叔緩緩前行的背影,突然覺得他有些孤單。
「我的手下,一直沒什麼人,更沒什麼能幹的。好不容易幾年前,小軒跟了我,哪知道,他現在也不知道下落了。」三叔的雙手背在身後:「我一直都想自己派人去找小軒,如果找到他,就偷偷放了他,讓他逃走,然後跟大家說,他已經被我殺了。可是,大家不肯讓我去找,你看吧,這梁寬和小諾出去找人,人沒有找到就算了,一個人把命搭進去了,另一個也是奄奄一息,快死了那麼漂亮的小姑娘,真是可惜了。」
我和唐影軒不能阻止三叔說話,只能安靜地聽着。很快,三叔帶着我們到了廳堂的裏面,他指着牆上的一塊黑布,讓我們把那相框拿下來。如果不是三叔說,我還真看不出來那是一個相框,因為我只能看到遮擋在外面的黑布。
這個相框掛在牆上,掛得很高,難怪三叔剛剛說這地方太高,他夠不到了。唐影軒給我拖過了一把椅子,我直接踩了上去,剛要去觸碰相框上的黑布,三叔就叮囑我:「小子,小心一點,這相框很重要,連相框帶布一起取下來,如果摔破了,老一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我皺了皺眉頭,對三叔點頭,雙手抓住了黑布和黑布之下的相框邊緣。相框並不重,黑布還蓋在相框上,我就這樣把相框取了下來。我沒有從椅子上下來,微微轉身,把相框遞給了三叔。可是三叔卻沒有伸手來接,而是盯着我的臉,問了一句完全搭不上邊的問題:「小子,這大晚上的,墨鏡剛摘下來,怎麼又戴上去了」
我尷尬一笑,踩了下來。三叔也不再多問了,他對我們擺了擺手,讓我們先捧着相框,跟着他走。三叔帶我們離開了這間廳堂,往來時的路慢慢走去。三叔看上去有些累了,他走的比剛剛更慢,我們卻又不能催他。
說是借十分鐘,但我們光這來回就已經花了十五分鐘了,更不要說在廳堂里耗去的時間。三叔沒有感覺到我和唐影軒焦慮的心情,繼續慢慢悠悠地走着。雨突然下得更大了,整座老宅,都瀰漫在一片水霧和雨聲之中。
「小子,你跟了老七多久了」也不知道三叔是不是閒心又犯了,突然問了我一個問題。
我的心一沉,我擔心三叔是不是察覺到異常,開始試探我了。
我硬着頭皮,照着唐影軒給我做的手勢,說了一個時間:「三年了。」
「看着有些臉生,跟着老七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危險了。他和老四,也不知道有什麼化不去的仇,非要斗個你死我活的,他們兩個一隻腳都踏進棺材的人,自然不會動手,到時候苦的,就是你們這些做手下的。萬一打起來,你們都沒法保證自己的性命。」三叔嘆了口氣,說道。
我都不知道三叔為什麼要對我說這句話,但看唐影軒一副早就習慣了的樣子,我也沒有放在心上。三叔的確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但他的麻煩事也不少,沒走幾步,三叔的腳又抽筋了。
我和唐影軒只能扶着三叔坐在過道的護欄上,三叔也沒有麻煩我們,自己俯下身體給自己揉腳。趁着三叔不注意,我偷偷看了一下手錶,我們和七叔分開,已經接近半個小時了。為了不讓三叔懷疑,七叔也沒有跟上來,只能在原地等着。
三叔揉了一會腿,又伸了個懶腰。這個年長的老者,倒是挺有意思的,他突然又問唐影軒,怎麼都不開口說話。唐影軒把帽檐拉得很低,三叔沒法認出他來。唐影軒不說話,是怕三叔認出他的聲音。
唐影軒不回答,三叔有些惱了。
三叔的聲音比剛剛沉了幾分:「罷了,不為難你們了,這宅里的人,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三叔說着,伸手要來拉我的手,支撐他站起來。可是他沒有抓准,竟然一把抓住了蓋在相框上的黑布。這一扯,黑布一下子就被三叔扯了下來,三叔沒坐穩,背部一下子撞到了柱子上。
我趕緊把相框放到一邊,把三叔扶好。拉起三叔的衣服一看,這一撞,三叔的背都被撞到又紅又腫了。三叔悶哼了幾聲,讓我不用管他,趕快把照片整理好。我又趕緊俯下身子去撿相框。
沒有了黑布的遮擋,我看清了相框上的照片,這是個老人。我愣住了,因為相框上的這個老人,分明就是當初帶着我逃出老宅的提燈籠老人。我發愣的時候,三叔替我撿起了相框,還說了一句讓我震驚的話:死了二十年了,經不起這麼折騰。~好搜搜籃色,即可最快閱讀後面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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