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花爆出兩顆星火,有着吉祥的寓意,縱然只是那麼一瞬,也足能令人產生幸福安適的感覺。
孟軻輕輕睜開迷濛的雙眼,望着雲鬢蓬鬆的蠻蠻,滿足地道:「蠻,我有一個問題問你,你才進來的時候,為什麼先要殺我,到後來卻丟下魔棒哭泣呢?」
蠻蠻哼了一聲,狠狠白了他一眼,道:「虧你還問得出口,不是你害得我這樣慘,誰會平日無故的想殺人來?」
孟軻心裏有數,故意訝然道:「我害你這樣慘!這話從何說起?」
蠻蠻翻身自孟軻懷中坐起,嗔道:「哼?你還想耍賴?人家一片好心,大老遠眼巴巴的跑來替你報訊,你當場將人家編排了一頓不說,還裝聾做痴地將人家騙得團團轉,哼,等我回到離大白灘北面三十里的分壇,才看到垂頭喪氣的天諭巫師風叔叔,及斷了臂的塞布叔叔,我吃驚之下,仔細一問,才知道全是你閣下孟大師一行的得意傑作,哼,我卻想不到,閣下你還有這麼多魔界死士,傳奇異人為你賣命呢……」
孟軻淡淡一笑,道:「那你也不至於要取我的性命呀?」
蠻蠻粉面一板,道:「哼,你的命就這麼金貴?四魔衛那幾條人命呢?加上塞布叔叔的一條手臂,再墊着大黑山的聲譽掃地,這些還抵不上你的性命麼?而且呀,塞布叔叔看我時的眼色又是如此冰冷,而風叔叔的唉聲嘆氣,我實在忍受不了,反正你已告訴了我你落腳的地方,我略為一找,便尋上門來了……」
孟軻笑笑,道:「可事到臨頭,卻又下不了手,是麼?」
蠻蠻輕啐了一聲,道:「別美了,人家以為你醉了,一時忍不下心,哪知……哪知卻讓你這……這冤家佔盡了便宜……」
孟軻舐了舐嘴唇,笑道:「老實說,你還未進門我就已知道了,等你不忍心下手,伏在我床沿啜泣之時,我實在很感動,因此,我就給了你一個最想要的報答。」
蠻蠻有些迷惑地道:「什麼報答?」
孟軻坐遠了一點,道:「真誠而熱烈的一吻。」
果然,蠻蠻妙目圓睜,捏着粉拳捶了過來,孟軻輕笑着將它擒住了,深沉地笑道:「蠻,說正經的,這樣一來,我只怕令尊大人不肯善罷干休,這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呢。」
蠻蠻一雙柳眉頓時擰在了一處,面孔上也蒙着一層陰霾,她咬着下唇兒,深深陷入一個苦悶的境界中。
過了一會,她憂慮地道:「黑山威鎮四方,不是好相與的,在今晚之前,你原打算準備怎麼辦?」
孟軻傲然一笑,道:「假如沒有你我的關係存在,老實說,我倒想大幹一番,試試大黑山的威風到底如何,他們也狂得久了,應該聞聞鮮血的滋味……」
蠻蠻風目怒睜,嗔道:「你敢……」
孟軻笑道:「自然,現在情形卻大不相同,不過,我雖有息事之心,卻恐令尊處卻無寧人之意呢。」
蠻蠻撅起嘴道:「聽風叔叔說,他一再委屈求全,善言好意,但你卻是一意孤行,有心興起干戈,尤其那位叫什麼伊庫的人,更是心黑手辣,趕盡殺絕,再加上戈里在旁推波助瀾,你們又是人多勢眾,風叔叔他們自然吃虧……」
孟軻用力搖頭道:「蠻,你怎能只聽一面之詞呢?你那位死屍傀儡師的叔叔,那副德性大約你多少也知道一點,非但出口傷人,目無餘子,更有天下之大,唯他獨尊之慨,而且,交手的導火線,亦是由他首先引起,再有,縫合者塞布散發毒煙引起靈墨旌遺孽的反撲,使我方傷亡又增,這些舉止,難道都是我們的不對麼?在那種情勢之下,我怎能袖手旁觀,任由萊昂德等人張狂下去?」
蠻蠻嘟着小嘴道:「好,都是你有理,萊昂德叔叔雖然過份了一點,你也不該大開殺戒……」
孟軻的思維卻仿佛跳到另一處,半晌,始緩緩道:「蠻,在某些時間,某種場合,我有時會特別喜愛那艷紅刺目的鮮血,因為,只有鮮血能澄清一段回憶,只有鮮血才可徹底的消除仇恨,而往往在很多時候,用殺戮,才能止殺!」
蠻蠻有些驚懼地凝注孟軻,良久,始嚅嚅地道:「不,不,你不會天生如此殘酷,你只是在心靈上受過巨大的創傷,因而有着下意識的報復心理,你原是極為善良的人,我永遠相信你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我不會看錯,我決不會看錯……」
孟軻感到有些寒意自心底升起,是的,他本該不是一個天生狠毒的人,但是,為何每當一場殺伐來臨時,他又是如此大開殺戒,殺人如麻呢?剛才,他自己說出了那幾句話,才驚然覺得話中的殘酷意味,此刻,他恍惚覺得有些迷濛,是的,雙手的鮮血終究是不宜沾得太多的,縱然那是惡人的血。
勉強定下神來,孟軻重又握住淺淺馨蠻蠻柔嫩的雙手,蠻蠻忽然激靈靈地一懍,失聲道:「軻——
你的手好涼,你有什麼不舒服嗎?」
孟軻搖搖頭,在這時,他想儘量掩飾自己心中適才的矛盾與激盪,雖然,他原是不想掩飾的。
他沉思了片刻,輕輕地道:「依你看,大黑山這件事該怎麼辦呢?」
蠻蠻仰起臉兒想了一陣子,如花的面龐上開始洋溢着一絲笑意,她習慣地理理鬢角的青絲,柔聲道:「軻,我老爸最疼我,我娘更是把我裝在兜里怕丟了,老實說,在家裏,我實在是個寶呢……」
她忽地嗔了一聲,道:「不許你笑,聽人家說嘛,我老爸的脾氣雖然大,對我卻十分溫順,二伯伯火氣雖旺,卻最喜歡年輕有為的魔法界豪士,只要我回去後當着他們哀求一番,雖不見得有十分把握,但大事化小的可能性是有的,嗯……我再到我娘處磨她,她也一定也會向爹講情的,天諭巫師風叔叔倒沒有什麼大關係……」
孟軻皺了皺眉,道:「為此事向令尊哀求?而且,他們一定會懷疑你為何倒幫起我來了?」
蠻蠻胸有成竹似地一笑,道:「軻,我知道你並不怕大黑山的任何一人,而且事實也如此,但是,有我們兩人在,這場仗能打得起來嗎?既然不能打,我們做晚輩的何妨委屈一點,順着老爸的意思,讓他老人家平心靜氣,我們現在要使雙方化於戈為玉帛,自己受點小氣又算得了什麼?我知道你心中不憤,但就算為了我,你就為我忍一忍吧……」她說到這裏,眨眼道:「軻,我是說,假如你認為值得為我一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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