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衛國幾乎是點到即止,一個字也不多說。
當他說出那個名字時,夏河雖然力持鎮定,可那眼卻輕輕地閃了一下,雖然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垂下眼皮子,掩住了眼,可徐衛國卻知道自己的方向對了。
「梁培璜是保定軍校畢業的,抗戰時期,任第十九軍參謀長、第十九軍副軍長及軍長、第六集團軍副總司令、第六十一軍軍長。
抗戰勝利後,任整編第六十一軍副軍長、太原綏靖公署第六集團軍副總司令兼晉南地區武裝總指揮。
1948年5月在臨汾河西被解放軍俘虜。新中國成立後,在撫順戰犯管理所改造。
1964年,我14歲,曾去過撫順,見過這位曾經的陸軍中將,問過他一些私人的事情。他曾告訴過我,他有一個義子,叫梁末宇,起這名是因為他收這名義子的時候,是在他打臨汾戰役的時候,在晉地。
當時他自感這場戰不日即可結束,解放大軍所過之處,勢如破竹,他也支撐不了多久。有一名替他送汾酒的當地農民姓夏,被他自己的兵當成我軍臥底亂槍打死了。他就把這人的兒子收為了義子。
取名,末宇,末時宇傑之意。後來,他戰敗被俘,這名叫梁末宇的小孩就失蹤了。他在撫順之時,還曾後悔沒有保護好這個孩子。
1968年他在鄭周病逝,把所有身家財產均分出來,還留了一份給了這名叫梁末宇的孩子。
夏河,如果你潛伏在我軍之中,是為了替他報仇的話,你從一開始就錯了。他從被俘那天起,就棄暗投明了,並且為了我國的建設,添磚加瓦,曾任南河省政協文史委員。
我自懷疑你之後,就命人去把他那封家書取了來。你自己好好看看,再決定交待不交待。」
徐衛國將一封信遞到了夏河手中。信封上用毛筆字,寫着一行金戈鐵馬的字:我兒末宇親啟。
夏河剛開始並不看這封信,只是攤着手,舉着這信,定定地看着徐衛國。
「信不信隨你。你的情報也未必對我有用。你自己決定看與不看。」
徐衛國向後一靠,背貼着椅背,側頭和方前進閒聊起來。
夏河終於還是顫抖着手打開了信。
信的內容很短,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末宇我兒,自一九四八年短短相遇之後,我們父子情斷近二十年余,惟恐我兒流落永夜之中,走上不歸之路,特留此信告誡之。國這大勢,民之所向,戎馬半生,竟錯負信念。
唯止戰,永和平,利民生,舉百業,才是正途。
唯願我兒,見此信時勿要悲傷,棄暗投明,回頭是岸,才是救贖。』
夏河捏着這封信,久久不語,到得最後,重重地閉了雙眼,表情痛苦。
「徐衛國,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梁末宇的?當初他收我為義子,到戰亂分開時,只不過相處了不到兩個月。他的親近兵馬,全都在那一戰中化為塗炭。
甚至,我受訓的時候,他們也只提起這個名字,讓我誤以為我是他親生兒子,身負着解救他於水火,替他雪恥的責任。我1960年從軍,在河套呆足了8年,他們告訴我,會替我找到他,讓我們父子團圓。然而我得到的消息卻是,他終究被人下藥藥死了。
所以,我才答應潛伏在九里屯,充當中轉員,竊取情報,等待上峰的啟用,並日日夜夜期待着,這片天地被攪得風雲變色的那天。」
「只是突發奇想,把你的名字拆解了一下而已。夏河,下河,下河能幹嘛,摸魚…末宇!我又恰好知道末宇這個名字。」
夏河終於低下了梗着不肯認輸的頭顱。
「你十四歲見他,他不過略略提過我的名字。十六年過去了,你卻能從一個簡單的名字,猜出我的身份,從而懷疑到我身上。
徐衛國,他們如此忌憚你,談徐變色,果然不是誇大其辭。我被啟用後的第一次任務,竟然就此胎死腹中了,實在是可嘆,可憐。」
徐衛國的擔憂終究沒有變成現實。
夏河被啟用後,除了盯緊徐衛國,製造麻煩,擾亂視線外,也就是中轉武器。他的確製造了不少麻煩,燒了家屬樓,還暗中把徐衛國的行蹤透露出去,導致徐衛國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被老狼奇襲成功,差點被廢。
好在,武器全數繳獲,他們想要在和平年代,私運這些東西,自然要費不少力氣,能弄到這麼一堆,怕是好幾年的積累,卻一下子因夏河的失誤而全被截了。
「你的身世的確離奇,但你所做的事情,卻並不值得我同情。我會把你交給軍事法庭去審判,該槍斃還是該監禁,由他們說了算。為了防止你其他的同夥殺人滅口,我會親自押送你到軍部的監獄安頓。
夏河,既然你回頭太晚,那梁老的遺產,就全數捐出去,但願你在地下,見到他的時候,能再敘父子情。」
徐衛國從審訊室出來之後,又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才對方前進交待道:「守兵要再加一成,把夏河那些玩意兒拿來試試手!」
方前進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道:「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誰知道這些陳年傢伙生沒生鏽?」
「那錢副軍長那邊你去交待!我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我們的裝備和這一批都是54式,56式,我的裝備老舊磨損得厲害了。這一批,卻新嶄嶄的。你就動了歪心思了…」
「胡說,哪裏新?拿去捯飭捯飭…」
方前進悶了悶,才癟着嘴走了,走到幾米之外,又回頭碎碎念了一句:「德性!就沒見過你這號人物,新的非要讓我去弄成花臉兒充舊!我不管,我不知道這回事。誰問,我也不知道。」
徐衛國想了想,又道:「不弄花也成,馬上就要實戰演習了,我營的裝備也太老舊了,不更新太丟我軍面子,我們就用這個名義申新!」
「對對對,這個要得,巴適得板了。我們抱着爛慫慫的槍去打人,他們指不定背後說我們是撿破爛的收荒匠呢,我就這樣給副軍長打電話了哦?」
徐衛國點了點頭,背着手迴轉營部,心裏卻想着,這四十一號半男鞋的主人找到了,那三十五號女鞋的女人又是哪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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