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銘章早已經痛得無法言語,身體內像是有千萬根鋼索在血肉中磨磋着,拉扯着,他的神智早已經到達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聽到陸順意說他不像小時候的樣子,他怔了怔,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到了極致,還是什麼原因,他的大腦突然出現了一片空白的狀態,這空白的時間維持了足足好幾秒鐘。在這幾秒鐘之內,他根本無法思考,但是心底卻有一種本能在涌動。
賀銘章,夏映河……
兩個名字突然在心底轉換着。
「惟玲,寧……微……」
賀銘章暈厥過去。
陸順意伸手探了探賀銘章的鼻息,發現指下的呼吸有些微弱,但好歹還有氣兒,這才鬆了口氣。
賀勝利剛死,要是這賀銘章也死了,賀家老頭肯定得發瘋了。
陸順意罵了一句:「這燙手的山芋,真是麻煩。」
協助手術的護士在一邊擔憂地問:「要不要弄醒他?」
陸順意點頭,「扎醒他,讓他保持清醒,我這手術才做了一半兒。」
於是,賀銘章硬生生又被扎醒了,他自認為是一個意志力超越許多人的人,可是這樣的痛苦,卻讓他簡直無法承受得下來。
他不斷地問陸順意:「還有多久?」
陸順意就回答他:「快了。」
這快了快了又快了,就是半個小時過去了。
賀銘章又痛暈了兩三次,周而復始的被扎醒,再接受手術。
向來以隱忍著稱的賀銘章,終於像殺豬似的嚎叫了起來。
胡福全隔着老遠都聽見了這種慘叫聲,幾乎不用再確認,他也知道阿平沒說謊。
阿平,確實得手了。
兩人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醫院,打算去向徐衛國報告去了。
倆人剛出醫院大門,就看到門邊上蹲了一個女同志,她的眼睛早已經哭腫了,紅紅的,像核桃那樣大。
一看到醫院裏有人出來,她就突然站了起來,奔向兩人,急急地開口問:「映河的手術成功了嗎?」
阿平拉着胡福全想朝一邊走,女同志又伸手攔過來,哀傷無經地望着他們,一臉的懇切。
「我只想知道,映河還能不能活?」
阿平回答她:「我不知道你說的映河是誰,怎麼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旁邊有個路人用手指了指女同志,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擺了擺手,好像是在說這女同志腦袋不清楚,少惹為妙。
阿平立刻拉着胡福全轉身,打算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顧寧微沒再上前攔人,只是低低地哭泣着,嘴裏不停地叫着:「映河,映河……映……」
撲嗵。
女同志直接撲倒在地上,似乎暈了過去。
阿平嘆了口氣,只得轉過身來,同胡福全把她攙了起來。
胡福全和阿平把女同志扶到醫院的大門處,正要往內走,就有人竄了出來,手裏端着槍,兇巴巴地喊:「這個女人不能進去。」
胡福全問:「為什麼?她好像有什麼病,暈倒了,這裏是醫院,救死扶傷的地方,為什麼不允許病人進?」
警衛嚴肅地道:「她先前大鬧過手術室,賀少將明確指示過了,不能讓她再靠近大門一步。我也只是執行命令而已。」
「她大鬧手術室?鬧誰的手術室?賀銘章的?」胡福全鬼使神差地追問了一句。
警衛點頭,「是,她硬要去陪着賀部長手術,哭得像是死了男人似的,賀少將聽不得這樣的哭聲,就讓人把她請出來了,結果她接二連三的要撲回來,十分影響人。」
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是徐衛國特別交待過的,那個和賀銘章有着一種撲朔迷離又不可理解關係的,顧家最小的女兒顧寧微?
胡福全心頭一凜,立馬打起了精神來。
既然醫院不讓進,他就只能帶她去別的地方。
兩人扶着顧寧微剛一轉身,顧寧微就醒了。
胡福全推測,她有可能只是裝暈,想讓人把她送進醫院,見賀銘章。
不,她說的是映河。
她始終一根筋的認定,賀銘章是另一個人。
胡福全一面想從她嘴裏得到有用信息,一面又覺得這個女人好像太可憐了,心生惻隱的胡福全組織了一下語言,打算勸勸她。
「你在這兒蹲着,人家不讓你進,你蹲也是白蹲。你不如回家找找看,說不定你家裏有人有能量,能幫你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也說不定。」
顧寧微一邊哭一邊點頭,「我太着急了,都忘記了可以找我家人幫忙。你說得對,我要回家,就算我爸不幫我,可我小叔一定會幫我的。小叔一直最疼我,這一次我能回京城,全靠小叔跟我爺爺說我的好話。
可是,可是我現在走不動了,你們,能不能送我回家?」
阿平下意識地就想拒絕,胡福全搶先一步回答顧寧微:「可以,你告訴我們,你家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阿平奇怪地望着胡福全,胡福全遞過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阿平立馬沉默了。
「我家在京城東頭的軍政大院。」
軍政大院?
她果然是顧寧微。
胡福全心頭輕輕一閃,知道這一次,他是歪打正着了。
在送顧寧微回家的這段路上,他有大半個小時來套取情報。
希望他能從顧寧微的嘴裏摳出有用信息。
可這一路上,顧寧微只顧着陷入自己的悲傷之中,對於胡福全的探問,都不怎麼作答。
胡福全有些失望,就扯着阿平,一副瞎聊的架勢。
「那叫聲可真慘。也不知道是在手術還是在殺豬。」
阿平怔了怔,這才接口道:「手術室,肯定是在手術吧?怎麼會殺豬呢?福哥你可真愛說笑。」
一聽到手術二字,顧寧微立馬扭頭看了過來,眼也不帶睡地盯着胡福全。
「你們聽到手術室里的聲音了?他叫得很厲害?他很痛苦?」
胡福全點頭,「是啊,隔着老遠都能聽見,也不知道是誰在手術?只是看到有很多人守着,不讓人靠近。」
「你們聽到的,應該是映河的聲音。他向來就是個隱忍的性子,去學打石頭,因為師傅的偏愛,招了師兄弟們的忌妒,砸釺子的時候專往他手上砸,砸得他的手血肉模糊的,他也不喊不叫,一直忍着,忍到了學藝結束。
如果他痛得喊,那代表他一定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了。他傷得一定比我想像的還要重……不,不行,我要去找他。我怕我這一來一回的,就再也見不着他了。
我要下車,我要下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8s 3.94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