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哥,見字如面,時間會告訴我們,簡單的喜歡是最長遠的陪伴,有你在的地方都便是我心安放之處!務必回信。』
信是用隨處可買的紅欄信箋紙寫的,字跡娟秀雅素,一看就是出自一個有着良好教養的女子之手。
方誠好像沒有回信的打算,卻看了那封信很多次,信紙的邊緣比信紙中間薄,代表他經常會把這封信拿出來看一看,摸一摸。
把信紙倒過來之後,發現他還在背面寫衛了一句:我們不合適,老夫少妻,惹人笑話。你正芳華,我卻心生滄桑,當時言說喜歡,抵不過歲月風霜,哪天你詞窮語盡之時,便不願與我相顧無言,罷了…
信的落款處有粘貼過什麼東西的痕跡,徐衛國湊到鼻端聞了聞,發現是香樟葉子的味道。
有些愛好情調的女同志,喜歡把花壓製成乾花,用來粘貼在信紙上,代表着一份馨香的期盼。可這個女子,她竟然喜歡香樟葉,這更證明了徐衛國的推測,這是一個極有素養雅致的女子。從方誠這段話上看,這女子年齡應該比他小上很多,所以他才用到了老夫少妻這個詞。
他並不是不喜歡這個女同志,只是他怕她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走不到最後,一樁美事變成怨偶相顧無言。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拒絕了。
所以……他絕不會為了討好一個女子歡心,偷盜無人機去棲霞村。這個女子也斷然不會讓他做這樣的事。
無人機是方誠放出三機部的,三機部外面接應的人,才是要討女人歡心的那個主謀。
而這個主謀和方誠之間,一定有着某種不可言說的特殊關係。綜觀方誠生平,他是一個有恩必償,有仇必報之人。雖然沉默寡言,卻心極赤誠。
經歷了大屠殺輾轉活了下來,蟄伏兩年只為收屍人復仇,他沒有魯莽的拿雞蛋去碰石頭,而是選擇驚醒屋主,撞破醜事這樣的方式來殺死小隊長。
他在熟悉小隊長的生活習慣的時候,同樣把那家男人女人的生活習性都摸清楚了。那個殺妻殺姦夫的男人,落草為寇後又參加了革命,成了我軍革命先鋒,戰爭年代可能會憑藉軍功往上爬,爬到一定的位置。
男人殺了小隊長,替方誠手刃了仇人,所以方誠一定十分感激這個人。
後來,方誠入京之後,遇上的那個孤老頭子,也算是他的恩人良師,給了他一段際遇,助他改變了那坎坷的人生。
所以,這兩個人,在方誠的生命中,都極為重要。如果方誠要還誰人情,需要拿命去償還,必是這兩人之中其一。
也可能是這兩人的後代犯了事,方誠報不了本人就報答了他的後代!
「查,查出方誠這兩個恩人的姓名,必然就能順藤摸瓜,找出那個真正的主謀!」徐衛國連續打了幾個電話出去,一個打往nj,一個打往管理戰時檔案的某處。
當過土匪的新四軍雖然多,卻一定不會比主動參軍的人多,從nj附近從軍的土匪也一定不會多。
而那個故土難離的空軍老頭,應該是京城本地人,在戰備檔案室,希望能在戰備檔案室找到當時敵軍京城航空編制人員的名單。
而要找出那個寫情書給方誠的女同志,反而最容易。訃告登的版面相當隱晦,她或許還沒有看到,只要連續登個十天半個月的訃告,她總會看到。
她那一句話信短情卻長,如果知道方誠死了,肯定會來弔唁的。
徐衛國大張旗鼓的在葬場附近搭了個棚,為方誠置備了棺材,還請了淨面匠人,替方誠把面容收拾好了,替他換了一身乾淨的中山裝,擺放了花圈,派人日夜看守着,守株待兔。
訃告連續登了十天,只有陶育人在下葬前那天晚上來過,提了一瓶酒,兩個酒杯,替方誠倒了一杯,自己倒一杯,連續喝了三杯之後,紅着臉含着淚轉身就走了。
等到陶育人回到家的時候,發現院門大開,他立馬衝上了樓,發現二樓的一間房門也打開着,桌子旁邊有一個茶壺的碎片,碎片不遠處有一堆用陶片磨斷了的繩子,繩子上血跡斑斑的,血跡還十分新鮮,最大那塊茶壺碎片裏的水還有點白煙在冒。
陶育人摔碎了手裏的酒瓶和酒杯,失聲痛哭起來。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已經自私過一回了,不能再做過份的事了。
深夜裏,一個女子跌跌撞撞的從遠處的風雪裏走來,淚流滿面的走向方誠的靈棚。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幽靈,身形纖瘦,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寬寬大大的。
她光着腳,一步一步的踏雪走了過來,滿是傷痕的腳走過雪地,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
當她走到棺材前方時,她才伸出滿是勒痕,同樣血肉模樣的手,顫巍巍地取了三支香,湊到紅蠟上點了,軟軟地跪了下來,看着棺材前方擺着的照片哭得肝腸寸斷。
破碎的聲音,從她乾枯缺水已經疵裂的唇間逸出,嗚嗚咽咽的,令人聽了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誠哥,見字如面,時間會告訴我們,簡單的喜歡是最長遠的陪伴,有你在的地方都便是我心安放之處!我給你寫了十年的信,你卻給我這樣的回答!
我用十年來證明,我不是心血來潮,我是真的喜歡,願意就算哪天我再也說不出動聽的話,詞窮語盡,還是否願和你一起,即使一言不發,相顧無言!
你知道嗎,我去據說最靈的靈隱寺求了姻緣簽,簽上說紅顏夢碎,陰陽兩隔,黃泉碧落,永不得見。
我突然心如刀絞,連夜就往京城趕,我多想……多想你就算回我一封決裂的信也好啊。
爸爸說他只有我一個女兒,想讓我活着,可你走了,我如何還能活得下去?
誠哥……你怎麼能這樣狠心?在你的心中,我到底算什麼?你到底為什麼要丟下我?」
徐衛國趕來的時候,林小滿要趕路,他就把林小滿也帶着來了,照樣捆得跟個球兒一樣。
兩人站在風雪之中,聽這個女子聲聲泣血般哭着,林小滿也止不住潸然淚下起來。
「方誠太不負責任了。他是一死百事消了,留下這樣一個痴情的女子如何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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