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熹光將金烏神鳥燈籠轉移到傅斯言手中,那慎之又慎的態度,好似她轉角的並不是一盞普通的燈籠,而是一件稀世珍寶一樣。
她這慎重的態度,帶累的所有暗暗圍繞在他們身周的侍衛、暗衛都緊張起來,連連擔憂這金烏神鳥燈籠里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就連傅斯言,眉頭也在不知不覺間凝重起來。
與周圍暗衛和侍衛們所想不同,他並不覺這盞金烏神鳥燈籠本身有多貴重或多了不起,與這些相比,顯然這盞燈籠寄予的深意更貴重。
只是,這深意究竟為何,暫時他還不知。
這麼想着,他一雙凌厲的劍眉不由蹙的更緊了。
「唉,想什麼呢?」
傅斯言抬頭,就看見眼前嬌美如畫、雙眸宛若彎月一樣笑着的女子,正歪着腦袋打趣的看着她,也正是此時,腦海中有一個畫面一閃而過。
那畫面與眼前女人有關,她穿着金紅色的衣服,嬌媚明艷的宛若這世間最動人的風景,只是片刻間,這長着她的臉的女子,突然化作了一隻體態龐大、優雅雍容的金烏神鳥……
肯定是他想多了。
傅斯言輕搖了兩下頭,將一切不合實際的念想全部拋到九霄雲外。
他牽起寧熹光的手,「無什,走吧。」
兩人折回身,準備去早先訂好的酒樓包廂賞燈,還未走到酒樓門口,便和兩個熟人碰了個正着。
準確點說,眼前的兩個男人,傅斯言熟悉,寧熹光卻完全不認識。
不過,看着兩人的威儀風度,還有看見傅斯言後驚慌的表情,便可知這兩人應該都是朝中重臣。老的那個應該貴高權重,至於年約二十左右,正攙扶着懷着身孕的妻子的年輕人,身材非常英武,想來應該是御前帶刀侍衛。
兩人急匆匆過來行禮,「見過陛……老爺。」
「今日佳節,且是宮外,不拘禮儀。」
「是。」
寧熹光好奇的瞅着眼前這兩人,覺得很陌生,可事實上不應該啊。
若這兩人是朝中重臣,那除夕宮宴的時候,她不可能沒見過啊,難不成是從外地剛調任京都的?
她這麼想着的時候,竟不知不覺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傅斯言就回道:「這位你且稱呼林先生吧。林先生處事公明,愛民如子,其治下百姓安居樂業,和樂康泰,林先生有大能。」
「哦。」寧熹光想着,既然元帥大人這麼推崇這位林先生,想來這位林先生應該真的是個清官,且是能吏。而從這人粗糙的老手,已經滿經風霜的面容上來看,他確實不是享福之人。若這一身疲態,都是因兢兢業業治理治下百姓之故,可見這人當真是個賢臣。
寧熹光對真心為民辦事的官員,總是多了一份兒崇敬,當下就恭敬的行了一禮說,「林先生辛苦了。」
「不,不辛苦,不辛苦。」這位林先生頗窘迫的應了一聲,隨即又尷尬的看向傅斯言,「老爺,不知這位……」
「稱呼她夫人便是。」
這下,不僅那位林先生怔忪之後神色肅穆,就連跟在他半步之後的妻子,以及長子夫妻,次子,都驚愕後瞬間行了一禮,恭敬的喚了聲「夫人。」
眾人中,唯有被林夫人抱在懷中的四歲左右的么女,依舊睜着懵懂的大眼,一邊啃着糖葫蘆,一邊怯懦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兩人,片刻後羞澀的紅了小臉,將小腦袋埋在母親頸窩處。
也只有她,尚且不知道眼前這位英明神武的陛下口中所說「夫人」的份量,尤且樂滋滋的和糖葫蘆較量。
別了林先生一家,兩人進了酒樓,倒是很巧,他們又在樓梯口處碰上了熟人。
這次是真的熟人,不僅傅斯言認識,且寧熹光也非常熟悉的人。
這幾人,便是威國公府的一家子。
說起來,早在隆元帝新年初始批准老威國公的奏摺,允許長子繼承爵位,並將長孫冊封為世子後,威國公夫人,也就是寧蠻蠻的生母和祖母就不止一次給宮裏的太后上過謝恩摺子。
名為謝恩摺子,其實也不僅僅是為了謝恩,肯定還是想進宮見一見女兒孫女。
當時寧熹光已經忙着處理宮務了,和魏嬤嬤的關係很好,自然也得了太后的青眼。
太后拿到摺子後,並沒有自己做決定,反倒給了她,讓她看看是不是要見一下家人。
寧熹光當時是想,既然因她之故,元帥大人已經批準將威國公府的爵位傳下,且沒有降爵,她可算是還了寧蠻蠻一半因果。
另有一些因果自然以後還得還,按說,見一見寧蠻蠻的祖母和母親也不為過。
然而,一來因為寧蠻蠻在家時,就和這個繼母相處不愉快,祖母又是繼母的親姑母,他們祖孫之間然沒有多少親情,好似沒有見的必要。
再來,不管寧蠻蠻的繼母和祖母與她關係是不是差勁到極點,總歸,這兩人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若是被他們發現貓膩,可不就壞了?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見為好。
倒是不曾想,以為今生都不會見到的人,此番竟巧妙的碰到了一起。
寧熹光還沒回過神,傅斯言已經率先止住了威國公府一行人請安的動作,隨口說,「這些都是威國公的家眷?」
現任威國公,也就是寧蠻蠻的老爹誠惶誠恐的應道,「是,是。」
寧熹光回過神時,就見便宜父親正對着元帥大人彎腰頷首,那謙卑的作態,果然有點傳說中的味道——因為自家老爹所為,他們都擔心被隆元帝事後報復,即便如今自家出了位昭儀娘娘,陛下對威國公府的態度也軟化了不少。但是,聖心南測,又有誰能保證,陛下突然見到他們,冷不丁又想起早些年因為威國公袖手旁觀,致他朝不保夕的日子,不會出手給他們些教訓呢?
而在隆元帝眼中微不足道的一聲訓斥,說不定就能引來威國公府的滅家之難。所以說,他們還是盡最大可能在隆元帝面前伏低做小吧。
威國公府眾人的作態傅斯言看在眼裏,卻也只是看在眼裏罷了。
他側首問寧熹光,「要不要與你父母敘話?」
寧熹光條件反射搖頭……只是很小一個動作,她就立刻意識到這些直白的拒絕不太好。
這是整個京城最大也最輝煌的酒樓,能來裏邊用餐的,即便不是世家貴族,也是朝廷新貴。可以說,這裏里外外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
她任何一個動作做出來,看在別人眼裏,就有了不同的意味。她倒是不介意被人說她心性涼薄,不顧娘家,可要是威國公府眾人因她而受排擠,在朝中沒有立足之地,她罪過就大了。
寧熹光念及此,就又立即點頭。
她這一來一回的動作幅度都非常細小,若不是一直緊盯着她看,想來不會有人注意到之前的動作,可傅斯言偏卻注意到了。
他此時才想起,眼前的威國公娶了繼妻後,就對繼妻生的雙胞胎兒子寵溺異常,對小女兒也愛如珍寶;為人父的情感有了寄託,寧熹光和她嫡親的兄長自然就被忽略了。
可以說,整個威國公府,除了老威國公,以及如今的威國公府世子,其餘人都沒有誠心對待過他捧在掌心的這個女人。
既如此,他又何必給他們臉。
失策了!
傅斯言輕嘆,早知道他們的關係僵硬至此,當初就不應該只是將熹光的哥哥冊為世子,而是應該直接讓他繼承威國公的爵位。
確實失策了。
不過,好在還有緩和的餘地。
傅斯言牽起寧熹光的手,就往威國公府眾人讓出的樓梯上走,邁了幾步才又想起來什麼似得,回頭吩咐威國公府眾人,「成毅夫婦過來作陪,其餘人等都散了吧。」
威國公面色漲紅,威國公夫人也垂眉斂目做出恭謹狀,可眸中卻閃過憤恨、懊惱、窘迫、怨毒等色,然而,又能怎樣呢?誰讓如今高高在山,得君王獨寵的那個女人,只是她的繼女,而不是嫡親的女兒呢?
像是有什麼靈光從腦中一閃而過,卻被威國公府婦人敏銳的抓住了。
她握緊雙拳,野心勃勃的想着,對啊,為何不能是她的女兒呢?
她的女兒機靈乖巧,甜美可愛,最是貌美可人不過。女兒今日在陛下面前露了臉,不愁之後入不了皇宮。
別了威國公府一家子,寧熹光在元帥大人的引領下,帶着寧成毅夫婦進了樓上包間。
對於這個便宜哥哥,說實話,寧熹光只能從他看着她的關切的眼神中,猜測出兄妹兩人感情非常不錯。至於兩人的情感到底深厚到什麼地步,說實話,她真不知道。
好在有元帥大人鎮場,寧成毅身為男子,也不好娘們兮兮的嘰嘰歪歪,所以,兄妹兩個就矜持的各自行了禮,稍微寒暄兩句,便作罷。
而傅斯言,看着眼前「相談甚歡」的兄妹兩,胸中卻好似塞了一團棉花一樣悶堵。
他很清楚這情緒的由來,也因此,頗感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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