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界清微天。
一片紫色竹林,鬱鬱蒼蒼,重重疊疊,這些紫竹仿佛美玉構成一般,透亮如鏡,近看修直挺拔,直衝雲霄,遠看亭亭玉立,別有神采,諸多枝葉勾連起來,猶如一頂紫色美玉華蓋,遮住了太陽、白雲、藍天,給大地投下了一片陰涼。
在陰影下,兩名道骨仙風的老人正在弈棋,旁邊有兩名道童在小心翼翼的烹茶,不時的往茶壺中加入草藥,隨着茶水沸騰,冒出來的蒸氣也帶着獨特的茶香味,令人心曠神怡,光是聞上一聞,就覺得識海一片清明,雜念都被滌盪乾淨,連修為也跟着提升少許。
執白子的老人眼看回天無力,只得投子認輸,又不甘道:「老友,聽聞玉洲正受魔禍之亂,戰火遍野,生靈塗炭,貧道記得你也是玉洲出身,何不回去助小輩們一臂之力?」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小輩的磨難,老一輩何必多管閒事,福禍相依,磨難亦為機遇,有道是寶劍鋒自磨礪出,若沒有千淘萬漉的艱辛,如何能淘得真金?何況我已經老了,活了十五萬三千餘載,連怎麼跟人鬥法都忘得差不多了,回去也只是給人拖後腿,還是在這裏喝喝茶下下棋,殘了餘生吧。」
執黑子的老人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捧起剛泡好的新茶,輕啜了一口,感慨道:「不愧是無極曇誓茶,清魂滌元,滅火消業,三十六重世界中當以此茶為最,抿一口,逍遙賽神仙,什麼恩怨情仇,救世重任,統統都放下了。」
執白子的老人笑道:「老友看來是真得了道家無為的真諦,倒是貧道多慮了,前幾日見你坐臥不寧,本還擔心你靜極思動,想勸你少惹江湖俗事,既然退隱,就安安穩穩的做一個閒雲野鶴,有道是野鶴孤雲閒活計,清風明月道生涯。千山磊落收雲氣,四海光明耀日華。」
執黑子的老人瞪了對方一眼,說什麼道家無為,其實對方是怕他惹上麻煩,將戰火綿延到玉清界。>
諸天萬界的修行者明知魔族是眾生的共敵,卻沒有一人援手玉洲修行界,就是怕自己加入後,會使戰爭規模擴大,從玉洲戰爭變成九洲浩劫,引發萬界動盪,正如同上古的封神之戰,你找幫手,我也找幫手,找來的幫手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強,背景越來越大,結果給參戰雙方都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不過他自己也有許多顧慮,這場玉洲魔禍的確輕易沾染不得,否則虛空強者也有隕落之險,他離開玉洲那麼多年,親戚朋友都死得差不多了,實在也沒有義務去為玉洲跟強敵拼死拼活,沒有人會嫌自己的命太長,尤其是對他這樣的長生不死者來說,只要不主動去尋死,就能與天地同壽,活到世界的盡頭。
「唉,江湖事江湖了,退隱之人的確不該沾惹紅塵,由他們去吧,天道運行必有定律,興,也是命,亡,也是命。
自游雲水獨崢嶸,不戀紅塵大火坑。萬頃江湖為舊業,一蓑煙雨任平生。醉來石上披襟臥,覺後林間掉臂行。每到夜深雲霽處,蟾光影里學吹笙。」
「老友能想開,這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如他們這般隱世高人,本來就該笑談古今事,坐觀雲捲雲舒,潮起潮落,淘盡天下英雄,任憑紅塵滾翻,也休想沾濕他們的衣襟。
就在這時,一名道童忽而道:「老爺,天、天上出現了白色的太陽。」
「什麼白色的太陽,正午的太陽當然是白……」
兩名弈棋老人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白點由小及大,迅速綿延擴張而來。
「這是……不對!走!」
瞬間意識到兇險,兩人來不及帶上各自道童,撕裂虛空遁逃而走,白色光芒在無數人的驚呼聲中淹沒了玉清界。
「那到底是什麼,好可怕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能可抵擋得了,簡直是滅世洪流,可玉清世界明明還沒到末期……」
兩人轉移至上清界禹余天,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見同樣的白光再度鋪面而來,瞬間就將兩人吞沒。
什麼閒雲野鶴,什麼江湖紅塵,統統化為虛無。
道境三十六天世界,包括三清勝境以及至高無上的大羅天世界,盡化混沌,仙神入滅。
……
無色界,非想非非想天,佛魔會。
「玉洲之戰已至終局,結果即將分曉。」
一名慈眉善目,大耳垂肩,大腹便便的大笑彌勒開口說道。
「魔族一方有篆顱魔帝、殞凰魔帝以及元祖天魔三位大能,篆顱實力且不提,殞凰號位魔族戰神,最擅征戰殺伐,敗在他手裏的虛空強者不下五指之數,而元祖天魔更是亞聖之境,即便功體殘缺,也勝過尋常虛空許多,即便人族佔據上風,想要徹底殺死這三位大能,必然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元祖天魔神魂成聖,不死不滅,更無隕落的可能。」
說話者顯化之像為欲界之主,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
他是魔修,不是魔族,故而對魔族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
笑彌勒道:「若玉洲全勝,當奉祝賀。」
波旬咧嘴笑道:「若玉洲慘勝,那就怪不得我等落井下石了,弱肉強食,物競天擇,本是修行正理,歸墟教乃魔門本源,合該入我門下,同理,禪渡宗是你們禿驢一脈,我保證不會插手。」
用禪渡宗換歸墟教,他卻是打的好算盤。
笑彌勒也不揭破,而是道:「道本是佛,太上教與我佛有緣,合該引渡眾生入空門。」
「天庭走的是香火神道法門,我不與你爭,六道宗的名字也跟你們禿驢有緣,我也懶得管,但剩下的龍傲宗、瀛仙宗、羽化宗、萬獸宗卻得入我門下,嘿嘿,三教你們佔了兩教,卻是得了大便宜。」
天庭早被魔族颳得沒油水了,論積蓄甚至不一定比得上瀛仙宗,但笑彌勒也不在乎這點,萬獸宗落入妖族手裏,對方想要從上面咬下肉來,得先問妖帝答不答應。
說到底,雙方在這裏劃分區域,是為了防止彼此在爭奪上發生衝突,而不是劃分戰利品,至於最後能搶到多少,還得看各自的本領,粥多僧少,沒必要在搶到利益前就鬧窩裏鬥。
「我佛慈悲,禪渡宗據玉洲寶地,卻至今未有人晉級虛空,可見他們的路走錯了,同為佛修,老衲有責任也有義務引領他們回歸正道。」
笑彌勒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表情。
波旬嗤笑一聲,禪渡宗建立的時間還不到你活過的歲月的零頭,沒有人晉級虛空是應有之理,但他懶得為這種事跟對方爭執,只是道:「我輩行事不求虛名,可不像禿驢你這般虛偽,干強盜行徑還要找個大義的名頭。我只知道,迄今為止,所有的聖人都出自創世九洲,可見你我想要更進一步,證道成聖,最好也是走前人走過的路,過去三教六宗將自家地盤護得緊,令你我沒有插手的機會,眼下便是最好的時機,不可錯過。」
笑彌勒正要開口,忽見天際出現一道白光,幕天席地洶湧而來,吞沒萬物,生機不存,以他的靈識,竟也窺探不出對方的底細。
「是高手,來者報名?」
笑彌勒與波旬顧不得彼此立場芥蒂,同時出手,佛魔聯合,生生不息,衍化無窮無盡之力,而且連這方天地的意志都主動相助兩人,調動所有元氣匯入兩人的極招之中,令其威能突破到兩人從來不曾達到過的強大境界。
然而,白光中傳來一縷平平淡淡,毫無感情的聲音。
「你們,太渺小了……」
滅世之光吞沒一切,所有反抗都沒有意義,在「無敵」面前,強大只是一個笑話。
佛門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乃至其餘三十三天世界,咸歸虛無,佛魔圓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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