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豐與黃泉回到山谷的時候,交戰的雙方已經鳴金收兵了。
雖說跟人做過了一場,但羅豐對事情來龍去脈仍是全無了解,除了從月湖真人給的一道命令中,知道需要援助的一方是武昭侯長子外,再無其他情報。
進攻武昭侯長子的是誰?為什麼會被大軍圍在此地?對面請來的修士是哪門哪派?
這些都不知道,只因長輩的一句話,他就站定立場幫忙,不論是非道德,
看起來似乎過於魯莽,但其實這種事在上古時代就有了。
那時場面最大的一戰,兩大王朝相鬥,彼此各請幫手,而幫手不敵後,又會請來好友或長輩幫忙,通常那些插手的修士並不是根據誰對誰錯而選擇離場,單純是因為自己認識的人站在其中一方,於是他就跟着站在這一方。
現在的情況自然不能用「國無義戰」來形容,可也沒人會指責羅豐的行為,就算有恩怨也會歸結到月湖真人的頭上,不過他本人仍是希望能夠釐清當下的局勢,也好決定接下來要出幾分力。
只是當他準備找齊伯仁這位主人了解情況的時候,卻被告知這位武昭侯長子去了傷病營。
「至少,是個對手下很不錯,值得追隨的人。」
羅豐想起,先前齊伯仁為了手下而向他躬身致謝的事情,不由得做出第一印象的評價。
不過,當他進了傷兵營後,發現自己的評價稍稍出了偏差。
齊伯仁並沒有如他猜想的那樣,在用言語撫慰那些受傷的士兵,而是拿着傷藥和浸潤了酒精的白布,親自為傷者敷藥、包紮傷口。
羅豐觀察道:「從傷者習以為常的態度來看,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黃泉也評價道:「好人。」
「……可惜,不是一個稱職的領導者。」
在羅豐看來,穩定軍心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尋找突破眼前困局的方法,相比之下,他跟黃泉兩名強大的生力軍加入就是最大的希望。
這麼想絕非是自負或自抬身價,而是單純的一個事實。
真正有決斷力的領導者,應該抓緊機會,籠絡住他跟黃泉,並在最短的時間內闡明一切情況,然後集思廣益,爭取在敵人做出相應的佈置前,想到突圍的方法。
「且不說他一個救得了多少傷兵,就算是救下來的傷兵,也無法轉化成有效的戰力,對突破困局毫無幫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救護傷患是大夫的責任,而他的責任是領導眾人,挫敗敵軍。」
這話相當招人仇恨,尤其是在傷兵營,所以羅豐只在心底里想想,沒有說出來。
通天古書聽了後很開心:「你這話很正確,很殘酷,也很有魔道修士的味道,哈哈,看來經過本大爺日以繼夜的澆灌,你那頑固的腦袋終於也開竅了。」
羅豐懶得駁斥,只是從乾坤袋中拿出許久不曾開啟過的藥匣,然後也幫忙救治傷患。
雖然有治癒系的術法,但他一個也不會,內傷用真氣治療,外傷用真氣止血,中毒用真氣祛除,學治癒術法沒多大用處。
而且不同常人幻想中,一陣熒光閃爍後,垂垂欲死的傷者立刻變得生龍活虎,術法可沒這麼神奇的效果,就算有也不是肉身境的修士能學會的。
尋常的治癒系術法,也只是做到吊住性命,或者配合藥物,加快恢復的速度,那種瞬間治癒殘肢重傷的術法,大多是以消耗未來的壽命為代價,有着強大的副作用。
通天古書忍不住道:「喂喂,剛剛誇你很殘酷呢,怎麼一下子玩起救死扶傷了?」
「很簡單,我也是一名大夫。」
羅豐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就不再理這位的牢騷。
黃泉在旁邊看了一陣後,很快學會最簡單的傷口包紮,也加入其中。
一個時辰後,終於全部的傷者都得到了救治。
齊伯仁這才騰出時間來,他顧不得擦額頭的汗水,又對羅豐拱手施禮道:「不想仙長也懂歧黃之術,我替那些傷者向您致謝。」
他的感激之情流露在外,充滿真誠,從稱呼的變化就能體會得到,最初是閣下,而後是仙長,現在又加上了「您」。
羅豐淡淡道:「我以前是學醫的,倒是你身為王侯之子,居然也懂醫術,這才叫人奇怪。」
「幼時瞎學的,也就懂一些最粗淺的手法,比不得仙長醫術高超。」
「閒話休談,我跟我的同伴是奉師尊月湖真人的命令,前來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對當下的局面一無所知,望你能詳細告知,共同思考破敵之法。」
齊伯仁不想羅豐竟是直入話題,半分沒有謫仙人的排場和架子。
好在他也是懂得大局之人,很快收拾心情,道:「忙了半天,請仙長與我一起用餐,我們邊吃邊談。」
羅豐沒有拒絕,即便能辟穀,也沒必要虐待自己的胃。
「具體的事情是這樣的,在我外出省親的時候,家父染了重病,家弟有意隱瞞了消息……」
儘管羅豐先前評價齊伯仁不是個稱職的領導者,但他卻具備一名領導者該有的素質,用最簡潔的言語,將情況闡述清楚,而且條理清晰,並沒有加入個人的感情。
大抵上,發生在齊伯仁身上的事情,在許多王侯之家都上演過。
武昭侯是被分封了領地的諸侯,爵位和領地都能由子嗣繼承。
按照常理,繼承者應當是長子齊伯仁,但他的弟弟齊仲義不甘做個有名無實的閒散人家,於是聯繫投靠他的手下,密謀篡位。
在武昭侯患了重病時,齊仲義先是隱瞞病情,想要拖到武昭侯死後,再篡改遺囑,立自己為繼承人,誰知在外的齊伯仁得知了消息,連夜趕回。
為了阻止大哥回來,齊仲義不惜驅使那些投靠他的將軍,私自調出軍隊剿殺,而且還利用他母家的關係,找來了九幽派的修士相助。
若是私下相爭,也礙不着月湖真人什麼事,她雖曾經是唐藏帝國的公主,但與她一起出生的同輩親人,早就死得乾乾淨淨了,比如現今唐藏帝國的皇帝,就是她的曾曾曾孫子輩。
然而,九幽派的修士插手這件事,情況就有所不同了。
齊伯仁與齊仲義同父異母,他的母親是唐藏帝國的郡主,算起來還是跟月湖真人比較親密的那一脈,這讓月湖真人有了插手的立場,而後齊伯仁又親自寫了求援信,於是連插手的藉口都給省下了。
當然,月湖真人若是親身插手此事,未免自降身份,還會叫同道恥笑,於是師傅有事,就要弟子代勞。
不過,考慮到對方請來的修士,不屬「三教六宗」,真派出弟子似乎也有以大欺小之嫌,於是這救人的責任,就落到了羅豐與黃泉兩名記名弟子的身上。
雖然後半部分的內容,是羅豐根據對月湖真人的印象,自行推敲出來的,但他有八成的把握確信是真相。
在聽完齊伯仁的講解後,羅豐沉默了一會,疑惑的問:「對面的軍營里,有許多江湖武者,這應該就是你弟弟招募的門客,以此推斷,你弟弟想要篡位的心思不是一天半天,甚至可說是野心昭然,你就一直不曾提防過?」
旁邊的親衛長聽出這番話中對齊伯仁的不敬,頓時怒目相視,想來若非羅豐有援救之恩,恐怕要當場破口大罵。
齊伯仁察覺到自己親信的情緒,連忙擺手安撫,然後對羅豐道:「其實我的確有察覺家弟的心思,只是未曾想到,他的手段竟然如此激烈狠絕,不留餘地,讓我連交談的機會都沒有。」
羅豐品出一股意料外的味道,忙詢問道:「你向我師尊求援,難道不是想要我們幫你奪回爵位?」
齊伯仁搖頭,嘆道:「那家主的位置,仲義想要,就讓他拿走吧,我只是想在家父臨終之前,見他一面而已。」
羅豐沉默了一陣,倏然起身,道:「你果然不是一名合格的領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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