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於石魔王的防禦能力,更兼雷霆神通和無儔神力,確實,你比尋常魔王強出太多,非是先前所殺的雙魔能夠媲美。」
羅豐稱讚的同時,又將目光掃向瞳魔王,心知這位才是真正的難纏,有這位以瞳術從旁邊干擾,他想全力一戰都做不到。
從戰術來看,無疑當以斬殺瞳魔王為首要任務,然而對手不是傻子,不可能來配合他的戰術,夔龍魔王必然會以身為盾,擋在最前方,守護瞳魔王。
「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不嫌太晚嗎?」夔龍魔王冷笑道,「我知道你這類人最喜歡搬弄口舌,總以為說幾句話就能改變戰場局勢,賣弄着關子,炫耀着智慧,自以為有平風造雨的本事,學縱橫家玩些糊弄人的手段,對付你這種自詡智者的傢伙,要麼別讓你有開口的機會,要麼不去理會你說了什麼,而本魔恰好是後者。現在還有什麼遺言,不妨說來聽聽,如果能將本魔逗樂,倒是不介意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羅豐呼出一口氣,調養紊亂的氣息,修復護體罡氣,接着又重複原來說過來的話:「我若是你們,現在就會選擇抽身而退,目前來看,勉強還來得及。」
「故弄玄虛,看來你是說不出什麼新花樣了,那麼,就去死吧!」
雷音滾滾,電光爍爍,夔龍魔王再度運化法天象地的神通,一頭獨腳黑龍迅速擴大,宛若末日風暴,充塞天地,內中轟鳴不斷,充滿了毀滅的氣息,一雷炸落,萬靈生滅。
與此同時,瞳魔王又祭出一顆眼珠,不同於之前充滿蠻荒氣息和破壞*的萬獸之瞳,這一次的法眼散發出暗金色的光芒,充滿了鎮定心靈的智慧氣息,在莊嚴神聖中流動着不可動搖的堅定意味,與他本身的魔氣格格不入,竟然是一粒佛眼舍利。
這顆舍利已然被瞳魔王煉化,並不抗拒魔元,在催動之後,顯出了一團烈日般的光暈,如日中天,光芒萬丈,徹照十方無量,徹照大千世界,遍照所有幽暗虛空,遍照一切人心鬼蜮,散發而出的暗金色佛光,似乎帶着鎮壓八極,停滯時空的無上威能。
雙魔於無言中默契地達成共識,要一舉將羅豐斬殺,不再拖延下去。
「勝算不足一成,逃命的把握不足三成,單打獨鬥果斷不適合我,下次絕不會再如此冒險了。」羅豐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指按向眉心,下遠方的羅三傳遞命令,「從時間上看,我已經趕不上空間壁壘削弱的期限了,只能讓化身暫時代替我回歸羽化界,希望在下個月我回來前,別弄出什麼么蛾子。」
「現在,你還有工夫關心別人嗎?」
夔龍魔王懸浮半空,俯視着羅豐,眼神中充滿了暴戾的氣息,其全身鱗片一抖,就要俯衝而下,發動雷霆一擊。
驀地,蒼穹中匯聚起災劫的氣息,充斥着大難臨頭的意境,仿佛某種極其可怕的力量就要降落下來。
「這是……天劫!」瞳魔王瞬間認了出來,「快打斷他!他想要引發天劫,利用天劫的力量來攻擊我們。」
佛眼舍利被全力催動,其散發的暗金色光芒中,顯現出一方佛國世界,只見一座八葉蓮台旁,內坐四方古佛,外站四大波羅蜜菩薩,各自鎮壓大千、鎖定虛空,一齊發出宏大無邊的頌經聲。
圍繞着八葉蓮台,則是恆河沙數的無數佛子在頂禮膜拜,他們依照彼此的果位,由菩薩到羅漢再到尋常的比丘,自內向外排列,而佛國世界的最外圍,則是天龍八部眾護法諸神。
除去修行者外,佛國大地上還有以珍珠、瑪瑙、綠松石、東陵玉、紅珊瑚、琉璃、水晶這七寶生成的寶樹,以及由無數珍寶、金剛杵、人骨搭構的城牆,既是莊嚴肅穆、凜然不可侵犯,又由里到外散發出一種憐憫慈悲、祥和安寧的氣息。
隨着瞳魔王的全力催動,鋪天蓋地的誦經梵音向四面八方瀰漫開來,似要渡化苦海中沉淪的凡人,然而莫名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敵意,似是天生死敵般的存在。
與此相對的,羅豐雙腿盤膝,懸空趺坐,似是放棄了反抗,不再與對手相鬥,而諸般天象異變,正是源自由他引發的四重問道境的天劫。
天劫的第一步乃是拷問道心,也不知從何而來,許多直指本心的疑問浮現在識海之中,敲擊着心靈。
「你為何而修行可曾做過違背本心之事若知己朋友阻你道途,當如何犧牲一人,救千萬人,何以擇知己有難,明知有計,救或不救」……
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刁鑽,皆是考驗人心和人性,而且這等拷問不比他人質詢,乃是源自本心,是自己在詢問自己,無法用詭辯之術糊弄,正如一個人再怎麼巧舌如簧,也無法欺瞞自己的本心,也毫無意義。
每回答一個問題,就相當於將自己用來遮掩*的虛偽「衣服」剝下一件,漸漸露出最真實的自己,對於那些「偽君子」,這無疑是件受折磨且羞恥的事情。
即便是那些以替天行道為己任的正人君子,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證不生惡念,有的時候也不免會對美人、至寶、絕學生出覬覦之心,對他人的成就生出嫉妒之情,產生過橫奪的惡念,要承認這一點,無疑是極其的痛苦,就像是在向他人宣告,自己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反過來,那些邪道魔頭也不好過多少,他們或許不介意承認自己的*和惡念,甚至以此沾沾自喜,卻對自己偶爾生出的善念、憐憫覺得羞恥,哪怕殘忍嗜殺的魔頭,心中亦有軟弱的一面,他們或許能狠心殺害無辜的嬰兒,乃至有血緣關係的血親,卻會對一隻貓,一條狗,一朵花生出同情之心,不忍傷害。
他們若承認這一點,就等同向他人宣告,自己並沒有對外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情、那麼恐怖,根本配不上大魔頭的稱號,有時候也會跟他們所鄙夷的那些正道人士一樣,生出虛偽的善念,想要做一些善事。
這種承認所帶來的作嘔感,和正人君子承認自己是個「偽君子」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非是臉皮厚就能做到。
任何人在回答之時,都容不得半點遲疑與猶豫,更不准有一絲虛假,因為這一切的疑問都發自內心,弄虛作假又能演給誰看?
如那些裝瘋賣傻之輩,以及厚顏無恥,徹底丟棄羞恥心的人,他們面臨道心拷問的時候,並不會比別人輕鬆,甚至更加艱難,只因每個人心中都有在乎的東西,或是朋友,或是親人,或是自己,平日裏的偽裝在這一刻毫無作用,他們的演技越是精湛,面臨拷問就越是艱難,一旦生出僥倖的心理,以為可以欺瞞或者拖延,立即就會遭到天劫的懲戒。
任何的猶豫,都代表了本心的動搖,道心的不堅定,在天劫氣息纏繞之下,這猶豫立即會引動心魔,致使修行者走火入魔,陷入瘋狂。
修行者的回答,並不需要考慮善惡與正邪,一名正道人士可以大義凜然的回答說,犧牲自己,拯救蒼生;一名大魔頭則也能理直氣壯的說,寧負蒼生,不負自己。
兩種回答皆無對錯,最重要的是直面本心,不能有動搖,動搖就意味着否定自己,否定自己堅持的道路。
這一考驗對羅豐來說,幾乎沒有難度,他以波瀾不興,平鋪直敘的語氣,一一回答了所有的心靈拷問,平淡得就像是在說他人的故事一樣,絲毫不為那些刁鑽問題所惑。
這種心靈拷問全部發生在精神領域,與外界的時間流速毫無關係,若是本人生出遲疑,一絲猶豫就可能過去一個世紀,但若是本心堅定,不為所動,坦然面對一切,縱使回答了千百個問題,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
而在回答掉這些問題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過往的記憶,羅豐過去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一一展現,無論是痛苦的、憤怒的、悲傷的、懊悔的……舊事重提,只有一問「若能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是否願意用現在的人生去交換?」
這一問題實在具備極大的誘惑,哪怕是那些輕鬆渡過第一波心靈拷問,心性至善或者至惡之人,在面對這一疑問時,也無法迅速做出回答。
若能回到過去,填補缺憾,化解厄運,襄助朋友和親人,讓他們過上幸福美滿的人生;若能回到過去,把握時機,掌握奇遇,得到更強的功法和更多的天材地寶,讓自己的修行路途更為廣闊;若能回到過去,在面對人生抉擇之時,做出不同的決定,讓自己能有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
這着實是一個直指本心,乃至超越本我的問題,而且無法欺騙,無法用謊言來的隱瞞,騙得了誰也騙不了自己,就算是羅豐,當初也有曾有過心動,有過猶豫,經過一陣頗為艱難的掙扎後,才做出了決定。
不過,他終究是經歷過了,心中也早有了答案,如今舊事重提,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困難。
正如他在過去時空中感悟的那般,在經歷過考驗之後,四重問道境拷問心性的難度,對他來說已經沒了一半
此生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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