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恰好是羅豐所長,自從在歲寒苑主山子熏門下修習開始,便幫過他許多忙,鉗制過許多修為遠高過他的強者,將其一一斬落劍下,是克敵制勝,以弱勝強的底牌。
尤其在他以戮仙陣為基礎,自創出為自己量身打造的萬劫屠仙陣後,他的陣法水準已經摸到了天人層次的邊緣,領悟了境界,差得只是積累,之後月湖真人賜下絕仙陣、九曲黃河陣、兩界十方金剛胎藏曼荼羅大陣,這三種皆是極其高深的陣法,每一種價值不下於地級功法,而在造化殘玉的幫助下,羅豐花了數年工夫,終於水到渠成,領悟了太數大道的真意。
羅豐在其他方面的資質只是平平,唯獨在術算上符合天才的標準,陣法造詣不是靠什麼奇遇得來,而是靠自身學習,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今的高度,若讓羅豐選個最自信的能力,不是武道也不是術法,而是陣法。
不過,太上教提出以斗陣來決定勝負,並不讓他覺得高興,反而生出許多憂慮,這些憂慮並不在於斗陣本身,而是在於對方提出的賭注。
太虛幻境的國祚也就罷了,沒人會當回事,完全是說服部落勢力出兵幫助自己的藉口,如歸墟教現在就把夏朝王室踢到一邊,理也懶得理,反正失去了利用價值,由着他們自生自滅,唯獨龍脈地氣才是彼此所看中的。
但是,太上教手中持有兩條龍脈,六道宗在明面持有一條龍脈,用兩條來交換一條,這個賭注的不公平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但對方還是這麼提出來了,一點也不怕自己吃虧。
儘管信使口中沒有具體提到是幾條龍脈,聽起來很模糊,有諸多疏漏之處,但羅豐很清楚,就是以二換二,非常公平的賭局。
只是他的化身意外取得一條龍脈的事情,他連素媚都沒有告知,撇開那個已死的天庭弟子不談,世上知道的人應該只有兩個,但對方卻能知曉,這其中透露出來的真相已經不言而喻。
「恐怕正如伊脩猜測的那般,那個名叫葉知秋的人同時證見了命運大道和因果大道,又或者,他身上攜帶有跟命運相關的寶器,不可不防。」
羅豐已然證見截運大道,以先天大道的相剋關係來看,如果葉知秋僅僅證見了命運大道,只是無法佔算出與羅豐有關的情報,除非他的命運占算之能超出了天人初境的水準,因為差距過大,從而無視大道相剋之理,但據聞葉知秋並不是器修,而是一名術修,排除他跟羅豐一樣隱瞞了三法同修的微弱可能,常理下他不可能擁有本命法寶,也就無法將寶器帶入太虛幻境。
排除這個可能,以因果之道占算出情報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畢竟因果克截運,而羅豐身上雖然有因果斷滅石,但羅三身上可沒有攜帶,而且此物需要激發才能發揮功效,並非帶在身上即可,正常情況下羅豐也不會時時刻刻保持屏蔽因果的狀態。
在占算未來的時候,命運大道和因果大道的不同之處在於,前者的媒介是人或物,後者的媒介是行為事跡,但在占算過去的時候,兩者並沒有太大區別,因為過去是既定的,比之多變的未來容易占算得多。
「難道真要時時刻刻保持屏蔽因果的狀態?但我的行動可以屏蔽,素媚等人的行動可無法屏蔽,流露出來的線索足夠對方管中窺豹,推斷出全貌。」
羅豐想了想,覺得還是不着急動手,真要算計對方,倒不如在和葉知秋決戰的時候,再催動因果斷滅石,一擊致命更為有用,否則現在就施展,頂多只是給對方增加點麻煩,卻能得以提前防備,可謂弊大於利。
而且預知未來並非全是好事,至少羅豐就吃過類似的虧,須知不止謊言可以騙人,真相也是可以騙人的,甚至比謊言騙得更深,作為智者,並不怎麼懼怕預言的手段。
其他人倒是沒羅豐想得那麼深刻,作為同門弟子,他們多少知道羅豐擅長陣法之道,為此還特意拉來有施氏的精兵演練了一番,對方提出斗陣,可謂正中下懷,對此事自然樂見其成。
翌日。
既然是堂堂正正的宣戰,雙方也不耍陰謀——至少明面上如此——所有章程按照斗陣的俗定規矩來,共分三步,擺陣、觀陣、沖陣。
不過在那之前,雙方都要見過一面。
六道宗弟子共有五人,和羅豐不對付的楚狂在前期就給踢出局外,倒是給避過一劫,沒有性命之憂,難說是福是禍,而太上教尚存六人,分別是葉知秋、苗瑛、韓煙翠、兆斜陽、郭守和戚義。
人數上屈於劣勢,不過羅豐叫上了蘇白鷺,雖然其他人納悶為何讓一名羽化宗弟子插手此事,但終究對己方有利,便沒有多問。
雙方約定了地點,羅豐等人先到一步,不過也只等了一會,就看到太上教六人御風而來。
其中為首的青年男子身着一席青衫,沒有多餘的掛飾,他的面色蒼白,似多病之軀,只是比藺如恤稍好一些,身上散發一股儒雅的氣質,相貌算不上多麼英俊,但眉宇之中有一股滄桑的氣息。
儘管沒有自報姓名,但羅豐知道,此人就是葉知秋,儘管他的相貌並不惹眼,氣質也不突出,身旁另有比他更具仙氣之人,然而他會給人一種過目不忘的印象,初見或許只是說泛泛,但越看越覺得有韻味,就像是看一副記載歷史的畫卷,叫人回味無窮。
雙方到齊之後,太上教中一名女弟子立即盯上蘇白鷺,警惕道:「此人似乎並非貴派弟子,若我沒記錯的話,這一戰是太上教和六道宗之間的賭局,無關者還是別到場為好。」
羅豐承認道:「沒錯,她是羽化宗的弟子,我找她來充下人數,以免別人嘲笑太上教弟子只會以多欺少。」
那女弟子聞言一噎,恨恨的盯着羅豐,咬牙切齒道:「如此說來,我等還要感謝閣下,這般處心積慮的為我教名聲着想。」
羅豐渾不在意道:「三教六宗,同氣連枝,此乃分內之事,不必言謝。」
女弟子還要再出言諷刺,葉知秋咳嗽了一聲,搶先道:「無妨,人數相等,才算是公平,如此輸家方沒有怨言,只是這人數最好便確定下來,不可再多了,否則彼此拉幫入伙,給了其他人可趁之機,到時候必然攪成一灘爛泥,失了應有之意。」
羅豐點頭道:「理當如此,那便立下規矩,雙方互出六人,彼此不可再拉其他三教六宗的弟子加入,否則就是違規,此戰再無輸贏。」
他沒有說違反規矩的就是輸家,畢竟這裏沒有裁判,一方真要決心違規,又哪會遵守規矩,乖乖認輸,獻上龍脈地氣。
葉知秋沒有異議,他當然不會問這種傻問題。
羅豐又問:「沖陣該如何進行,是輪流來,還是同時進行?」
葉知秋道:「既是講究公平,合該同時進行,否則先擺陣一方當佔優勢。」
羅豐又問:「擺陣和觀陣的順序呢?」
葉知秋道:「既然斗陣定輸贏的方式由我方提出,眼下便該退讓一步,由我方先擺陣,貴方先觀陣,隨後相逆,待雙方觀戰完畢,便是沖陣之際。」
羅豐和葉知秋彼此對視了一眼,頗有棋逢對手之感,寥寥數語,卻是暗藏算計,彼此心知肚明。
「甚好,我方沒有異議。」
「我等亦是翹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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