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的身影融入黑暗之中,循着靈氣劇烈『波』動的方向前進,行至半途,忽而察覺異樣。
「唔,奇怪,居然是八卦刀兵陣。」他望着前方開啟的陣法喃喃。
通天古書反問:「有什麼奇怪的,劫天牢可是大事,自然要萬分慎重,提前佈置好陣法作為退路的保證,也是很尋常的吧,換成是你肯定也會留這麼一手。」
「奇怪的不是有無陣法,而是陣法本身的類型,八卦刀兵陣是殺敵之陣,但攻打天牢解救人質,第一目標是帶着人質逃跑,而不是撲殺守護天牢的士卒,這種情況下優先選擇的應該是九宮『迷』鎖陣一類的困敵之陣。」
通天古書安慰道:「是你想太多了,蠻族嘛,不都是群未開化的野人,文明極度落後,連修煉體系都沒有建立,哪裏懂得什麼陣法?只怕是偶然從哪個倒霉鬼的屍體上撿到了陣訣『玉』簡,根本沒得挑選,有總比沒有強,所以就拿來湊數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是大『門』派的弟子,可以得到系統化的陣訣傳授?」
「你說的倒不是沒有可能,但仍有一絲不協調的地方,」羅豐面上帶着難以釋懷的神『色』,「算了,不管哪邊僱傭我,皆是相同,重要的是參與其中。」
湊熱鬧的不嫌事大,羅豐懶得探究真實原因,向前邁步進入陣中。
八卦刀兵陣這是一『門』利用八卦原理,以不同的卦象凝成不同屬『性』的傀儡刀兵的陣法,其本質並不脫出八卦變化之道,乃是陣訣中的基礎,於擅長計算的羅豐而言,完全是加減乘除的級別,不需要多做分辨,輕鬆就能看出陣法空缺之處,如順水行舟般進入核心區域。
戰場中,兩方人馬對峙。
其中身上長着各種獸化器官的蠻族一方被包圍在中心,個個身上帶傷,面有火熏之『色』,另一方「明火執仗」、穿甲戴盔的軍中『精』銳則是虎視眈眈,殺氣瀰漫,勝券在握。
羅豐完全是順着陣法的靈力運轉進入,如庖丁解牛,沒有碰到任何阻礙,因此竟而沒有一人察覺到他的駕臨。
人群中,慕長生不復儒雅翩翩之態,他環顧四周,蠻族戰士雖然悍勇,但先是遭遇陷阱機關,而後又被大軍偷襲和陣法絞殺,已是傷亡慘重,眼下十面埋伏的局勢,更是註定了眾人九死一生的結局。
哪怕他向來城府深重,喜怒不言於『色』,可苦心策劃的佈局被人破壞至此,仍忍不住怒氣沖騰,暗中握緊了拳頭。
他抬頭望向站在平倉城主旁邊的傴僂男子,壓抑着怒氣,問道:「大祭司,為何要背叛我們,大家可是有做了對不起你們的地方?」
中年男子身子一顫,腳步向後退縮,有心想要逃避,但旁邊的城主跟他說了一句話,令他僵住了身體,無奈的站了出來。
「我的妻兒都在城主手裏,他派人告訴我,會保證我一家老小的平安,所以我不得不……」說到這,中年男子突然停頓下來,搖頭改口道,「不,就算沒有這件事,我大概也會投靠他們。」
蠻族戰士的保護圈中,名為琉璃的貓耳少『女』臉『色』蒼白,聞言嬌軀搖曳,差點站不住,她的眼中噙着淚水,難以置信的問:「為什麼,大祭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是你看着長大的,你為部族奉獻了四十年,一直忠心耿耿,為何今天要背叛我們,背叛整個部族呢?」
「正因為我在族裏活了那麼久,見證了周圍部族的興衰存亡,所以才明白了一件事——我們蠻族是沒有未來的。」大祭司帶着哀愁、苦悶的情緒,幾乎是用絕望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蠻族戰士聞言,紛紛破口大罵,稱其為叛徒,要處以極刑。
慕長生突然開口道:「雖然以我的立場說這話很奇怪,但我不認同你的看法,至少我這些年來,親眼見證了貴族落在一步一個腳印的變得強大。」
大祭司搖頭道:「我族開始變得繁榮恰好是在慕公子你來之後,所以被假象欺騙了。只要細心收集附近族落的情報,就會發現,凡是學習人族語言,和人族做『交』易的部族就會漸漸變得強大,而固步自封,不願與人族接觸的部族,最後只落得被吞併的下場,我們夜風一族,若不是在十年前通過決議,和人族進行貿易,又得到慕公子的資助,只怕也已覆滅了。人族的文明太強盛了,遠非我等能夠企及,非千年之功不能望其項背。」
慕長生緩緩道:「就算如此,至少你能見到部族在慢慢變強,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做蠻『奸』投靠他人,在唾罵中苟活一生,難道真的強過兢兢業業為部族奉獻一生?」
他一邊說話拖延時間,一邊暗中命令綺羅,尋找突圍的機會。
「慕公子說得沒錯,若真能親眼見證部族變強,就算讓我辛苦一輩子也值得——但這一美夢已經破碎了。」大祭司一邊回憶,一邊惆悵道,「我們之所以要深入人族腹地劫牢,只因為數月前,人族軍隊假扮成商人,在同我們『交』易時撕下面具,暴起發難,劫掠族人為奴,為此我族元氣大傷,而受到戕害的也有附近的幾個部族,經此血難後,大家還願意同人族來往嗎?」
此話問出後,在場之中,有家人被擒,生死不知,有親朋好友被殺,結下不共戴天之仇的蠻族戰士紛紛呼喝起來,有的氣憤極了直接用上蠻族的言語。
「人族卑鄙無恥,偷襲暗算,這仇難道我們不報?」
「呸,你自己膽小如鼠,貪生怕死,就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嗎?」
「蠻族的勇士,只願站着死,不願跪着生,這份血仇跟亞里亞大山一樣高,他們殺我一人,我們便殺十人!」
……
慕長生聽到了這些發言,臉『色』也變得『陰』郁起來。
大祭司面無表情道:「勇猛無畏向來是蠻族戰士引以為傲的品質,但這不過是匹夫之勇,而匹夫之勇救得了個人,卻救不了整個蠻族。弱小的種族只有先學會下跪,將來才有機會『挺』直腰背站立,跪着生有時會比站着死更痛苦,蠻族人不懂這個道理,所以註定要覆滅。人族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只是不想跟着一艘註定要沉底的船一起溺死而已。」
這番話自然又引起夜風族戰士們新一輪的咒罵。
慕長生不動聲『色』,厲聲駁斥道:「一個種族如果失去了尊嚴,被人打斷了脊椎骨,那活着又有什麼意義呢?只為了卑微的苟活着,卻要背棄過往的一切,這麼做值得嗎?」
大祭司搖頭:「慕公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知道我說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罷了,你從來都不是真心要幫助我族,只是為了利益才同我們合作,這點我早已知曉,不能要求你更多。」
「大祭司,都到這步田地了,你還不忘挑撥離間,看來你是真心投靠仇人,要將夜風族置於死地了。」
慕長生面『色』不改,仿佛對方是在胡言『亂』語,一句話就把大祭司的行為定『性』為挑撥離間,讓旁人不再懷疑他的心思,畢竟他的真實想法,誰也不清楚,可大祭司的背叛,卻是有目共睹,兩相對比,大夥自然更願意相信他。
大祭司仍是搖頭,卻沒有再揪着話題不放,改口道:「部族之爭如同戰場廝殺,不言道德,只論勝負,我們不去反思為何自己會上當,卻去埋怨敵人過於『陰』險,那就永遠也不會成長。唉,投降吧,在這裏我可以保證,只要是投降的人,我不但能保住他的『性』命,還有他的家人,我也能一併保證安全,以及歸還他們全家自由。」
慕長生豈能讓他動搖軍心,質問道:「你也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有什麼資格做出保證。」
旁邊的平倉城主眼中『精』光一閃,開口道:「我可以在此做出保證,祭司的話就是我本人的意思,為此我可以發下心魔誓言,絕不反悔。」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要不然也不會讓大祭司費這麼多的話,這群蠻族裏可是有幾個七重境的高手,而且蠻族戰士個個悍勇不怕死,真要廝殺到底,『性』命相搏,最後的損失可就大了。
慕長生冷哼一聲:「敵人的話,絕不可輕信,假裝發下誓言,甚至事後解除心魔誓言的方法,又不是沒有。他們現在顧忌我們,是因為我們手中拿着刀,一旦放下了刀,我們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生死繫於他人一念之間。」
心魔誓言的確有辦法解除,但代價昂貴,而小小的一城之主是決計拿不出來的,可偏偏慕長生說的是實話,卻是難以反駁。
一些原本略有動搖的蠻族戰士,聞言想起了數月前的欺騙,那次人族也是用偽裝的善意騙過了他們,結果轉過臉就舉起了屠刀。
怒意上頭,蠻族戰士們殺意勃發,嗷嗷大吼,再也沒了投降的念頭。
大祭司沒有理會慕長生言語,而是緊緊盯着貓耳少『女』,用沉重的聲音喝問道:「琉璃,族人勇而無謀,身為少族長的你難道也不懂得以大局為重嗎?尊嚴與生命,哪個更重要,你要讓全族人跟着你一起陪葬?夜風族三百年的歷史,滅亡在你的手裏,這種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貓耳少『女』的臉,唰的一下,徹底變成了蒼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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