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月,岳寧的心情很矛盾。
50年前的岳寧,才氣縱橫,瀟灑風流,風頭遠遠蓋過同時接受訓練的陸華維。在當年的訓練班上,他是班上最耀眼的明星,相比之下,陸華維表現平平,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不過自從在一次訓練中意外受傷,岳寧晉級三階的希望渺茫,上面就失去了對他的興趣,連岳家也不肯在他身上花費力氣。
岳寧的生活,頓時黯淡下來。
不能進一步提升修為的岳寧繼續留在了軍中,呆在檔案室中做一名毫不起眼的檔案管理員。
他不願意回去看家族中那一張張得意的笑臉,特別是聽說小梅嫁給了自己的大哥。
岳寧想不到陸華維會到萬火城來做統領。雖然陸華維對他很親熱,在外人面前完全是一副老朋友的樣子,他的上司也因此對他客氣多了,他還是寧願萬火城的統領不是陸華維。
當然,對陸華維,岳寧也談不上怨恨,陸華維對他,沒有什麼可詬病的,他只是不喜歡而已,不是不喜歡陸華維,是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回憶過去。
自從第一次得知陸華維沒有完成煉製靈彈的任務,岳寧就特意的把檔案之中的有關情報摘要瀏覽了一遍,直覺告訴他,這不是偶然。但要他拿出確實的證據,岳寧拿不出來。
其中牽涉的因素太過複雜,從原材料到製造,從收購到運輸,每個環節都有人類修士的參與,每個環節也都不是一帆風順,憑他岳寧一個人,連仔細的看一遍都做不到,更不用說找到有說服力的證據了。
但是,岳寧知道自己是對的,這次物資的短缺,絕非偶然,對此,岳寧深信不疑。而且,只要給他10個受過訓練的情報分析人員,不用一個月,岳寧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那條隱隱約約的線索。
要不要去找陸華維呢?一旦自己去找他,陸華維會怎麼想?會不會答應自己的要求?
岳寧沒把握。
岳寧很矛盾。
陸華維也很矛盾。
他不願呆在萬火城做一個統領,不願每天面對層出不窮的雞毛蒜皮,他喜歡在戰場上擊敗一個個對手,他需要實戰的錘鍊,他想儘快提升自己的水平,雖然晉級為白銀戰將不久,他不滿足,他想成為陸家2000年來第一個黃金戰將。
但是,儘管妖族的偷襲令人類損失慘重,妖族成功佔領四個境,戰果也不能說不大,畢竟只是第一回合而已,反應過來的人類元氣未傷,奮力反擊之下,穩定住了自己的防線,局面漸趨膠着,雙方都在為接下來更加艱苦的拉鋸戰做準備,陸華維卻由於家族的原因,不得不離開最前線,來到萬火城,威懾硝烙山脈人類修士反抗的同時,為前線提供戰爭物資儲備。
前面2年,由於種種原因,也發生過完成任務捉襟見肘的情形,但真正的因物資短缺而完不成任務,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因此而受到上司的訓斥,令陸華維很不爽。
可是,他不知道,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類似的情形,以後還會不會發生?整件事純屬偶然還是另有原因?
至於採取針對性的措施,更是談不上。
陸華維知道萬火城有人能幫他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他不能確定那個人會不會幫他。他不想去找岳寧。
陸華維並不討厭岳寧,當年不討厭,現在更不討厭,他甚至有點享受和過去的明星、現在的檔案管理員喝酒聊天的感覺。
但他不願意讓岳寧有機會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哪怕對兩個人實際的地位沒有影響,只是在思想上拉近,而且只是一種可能性,陸華維也不願意。
他一點也不願意面對岳寧的優越感,即使他根本不能確定,現在的岳寧身上,還有沒有這種優越感。
但是,除了岳寧,陸華維不知道還有誰,能在千頭萬緒中找到他需要的那根線。
所以,陸華維很矛盾,心情很不好。
鳳如山也很矛盾,不過他心情很好。
「鳳如山,再加把火,萬火城這鍋水就快開了,你還要等什麼?」
慕容雪菲正躺在快開的冰火泉中恢復體力,對鳳如山的磨磨唧唧發表不同意見。
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有心情和鳳如山心平氣和的討論討論,平時,對鳳如山的建議,她要麼是直截了當的反對,而且是沒道理的反對,要麼是完全徹底的贊成,同樣的不需要理由。
「師叔說得對,應該再加把火,我正在考慮怎麼加這把火效果最好。」
「考慮那麼多幹什麼,把張松和岳寧都殺了就完了。」
「師叔,兩個都殺了難度不小,而且我擔心過猶不及,負責綜合情報的張松和管理檔案的岳寧同時被殺,一定有妖族能意識到是人類在搞鬼,而且不僅僅是殺了兩個妖這麼簡單,一定另有目的,萬一陸華維能聽得進去,我們前面的做作不就白費了。」
「白費就百費,從頭再來就是了。難受的是呼家兄妹,又不是我們,你怕什麼!」
整件事慕容雪菲地位超然,再加上近段日子靈石軍功雙豐收,她心情輕鬆之極。
「師叔,我討厭失敗的感覺。」
「這怎麼能叫失敗?殺了張松岳寧,沒準對整件事幫助極大。就算陸華維因為他倆的死知道了是有人類修士在背後挑撥,又沒人知道是你我乾的,呼家兄妹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從頭再來,對我們又不是壞事,這種中間傳傳話,兩邊收靈石的好日子,我還沒過足癮呢。」
鳳如山默然無語。
萬火城的形勢發展和他預計的差不多,陸華維和三個副統領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張。不過鳳如山仍不滿意,原因是萬火城附近的家族廢棄駐地,他和慕容雪菲已經遊覽的差不多了,更遠一點的,因為要和胡勝保持聯繫,時間上來不及。
慕容雪菲淘寶淘上了癮,免不了讓他想想辦法。
辦法總是有的,經過側面的了解和精心的比較,鳳如山選定了替陸華維整理情報的張松和岳寧。
張松不用說,在這個時候負責情報的手下突然斃命,陸華維肯定不會無動於衷。
而岳寧,卻是鳳如山從胡勝的閒談中,感覺到此人的危險,更何況,作為陸華維的老朋友,此時被殺,陸華維更是顏面盡失,惱羞成怒的可能性極大。
不論人妖,只要發怒,就會有破綻。
到底選哪一個,各有利弊,鳳如山大感躊躇。
而按照慕容雪菲的主意,兩個都殺了,簡單痛快。
痛快是痛快了,鳳如山卻害怕做過了頭。
畢竟,他們只是暗中挑撥,不是正面對抗,火候把握不好,一旦過度,很可能前功盡棄。
「鳳如山,給我換個地方。」
冰火泉,慕容雪菲把極冷極熱兩股泉水分別引入兩個緊挨着的小池子中,據說冷熱交替刺激,可以淬鍊肉體,對煉體士幫助甚大,不過慕容雪菲可不願煉體,她就是泡澡,而且是在體力耗盡的情況下。
在某種關鍵時刻,慕容雪菲也常常怨恨自己體力不足,不過也就是當時那一下,事後讓她去煉體,卻是辦不到。
煉體,豈是一件輕鬆的事,看看寒玉蜂就知道了,就算是寒玉蜂,對現在鳳如山的水平也是效用極微,以後的艱難更是可想而知。
重要的是沒這個必要,按慕容雪菲的說法。
「沒這個必要,休息一下再來多方便,反正鳳如山就在旁邊,就像小紅的脾氣,一撥就有。」
當然,所謂的極冷極熱,是對凡人而言,對金丹真人,泡上一陣毫無困難。比如對鳳如山,煉體的作用幾乎沒有。
傳說中對煉體士幫助極大,是指築基以下的修士,真的對金丹真人也有幫助,也輪不到他們。
「嗯。師叔,殺張鬆動靜太小,對陸華維刺激力度不夠,還是岳寧更合適,陸華維一定忍不下這口氣。」
鳳如山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兩個池子,忍不住心裏嘆息一聲。
「一步路都沒有,抬腳就到,還非得要人抱過去,真麻煩,有必要嗎!」
心裏腹誹,嘴裏當然一個字也不敢說,在這個事情上囉嗦,接下來的悲慘世界,不堪回首啊。
他可不是小紅,天不怕地不怕,慕容雪菲也拿小紅沒辦法。
慕容雪菲想收拾他,太簡單了,而且折磨他的時候,智商奇高無比。
「殺誰都行,隨便。反正都是好事,哦,……。」
冷熱瞬間的轉換,儘自熟悉之極,慕容雪菲還是長長的呻吟了一聲,哪裏還顧得上想那些閒事。
「好事?」
鳳如山搖搖頭,心底對慕容雪菲的簡單隱隱有幾分羨慕。
無論最終的結果如何,他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計劃出現紕漏,至少要明白其中的原因。
太屋靈石礦的失去控制,至今仍是他心裏解不開的疙瘩。
「要是老胡對幾個關鍵人物的脾氣性格再熟悉一些就好了,現在,不知道他們會對岳寧的死怎麼看,又會有怎樣的反應,只能賭運氣了。」
所謂關鍵人物,不僅僅是指陸華維和三個副統領,還有他們手下真正有影響力的大將、智囊,胡勝畢竟和他們相處時日尚短,了解不深,鳳如山旁靠敲側擊得來的隻言片語,更是沒什麼幫助。
出於對失敗的厭惡和恐懼,鳳如山一如既往的選擇了保守的做法。
這一次,他的運氣會好點嗎?
……
不能修煉,晉級無望,岳寧的生活很悠閒。
從檔案館回家,岳寧要經過思鄉酒吧。
思鄉酒吧的招牌名酒小巷春雨,酒色清冽,入口綿軟,但後勁悠長,很對他的口味。
每次經過,岳寧都要進去喝兩杯,再隨便招呼一輛酒吧門口的獸車,慢悠悠的晃回自己冷清的小院。
他喜歡那種微醺的感覺,除了這種感覺,岳寧生活中的享受,真的已經不多了。
今天也不例外,迎着薄暮中的殘陽,岳寧慢慢的走進了思鄉酒吧,點了一杯小巷春雨。
……
「鳳如山,一個殘廢的二階妖尉而已,有必要搞得這麼麻煩?」
慕容雪菲坐在獸車之中,看着化裝成車夫的鳳如山,很是不以為然。
她更想進酒吧里喝一杯,而不是在外面看人喝酒。
「師叔,岳寧此人,留下的破綻極少,想無聲無息的殺了他,這是唯一的機會。」
慕容雪菲也知道鳳如山說的不錯,擊殺岳寧當然不難,可要不引起注意,並且順利脫身,大非易事。
但看到鳳如山化妝成一個猥瑣的車夫,她還是心裏不高興。
不是鳳如山喜歡扮猥瑣,而是這輛獸車的車夫就是這個樣子,一個猥瑣的中年人,對慕容雪菲很是眼饞,現在,中年車夫當然再也不會有眼饞的感覺了,他永遠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師叔,來啦。得,駕!」
鳳如山輕喝一聲,年邁的青牛慢慢的抬起頭,拉着獸車緩緩地邁步前行。
「梅花巷12號,慢點!」
岳寧隨便坐上一輛獸車,招呼一聲,雙眼一眯,身體隨着收車的韻律輕輕擺動起來。
萬火城的街道很寬,足以容下4輛獸車並行。
「前面這頭獸車真慢,嗯,拉車的青牛,也快到頭了吧。」
岳寧微微一唏,卻沒多想。
突然,岳寧腦中一陣巨疼。
「嗤!」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胸口一涼。
「終於結束了嗎?」
岳寧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一閃。
「噗!」
輕輕的吐出最後一口氣,岳寧身子一歪,靠在了收車的車廂上。
「這個妖獸,每天不受點傷就不好受!」
鳳如山發動失神刺,今晚慕容雪菲想泡冰火泉,是不用指望了。
慕容雪菲收起仙府,輕巧的跳下獸車,三轉兩轉,轉眼消失在朦朦的夜色中。
年邁的青牛隻覺車身一震,好像輕了些許。
不過,老牛沒有任何反應,仍是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前面的獸車越拉越遠,很快就看不見了。
「急什麼!」
老牛耷拉下眼皮,抬起略顯沉重的前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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