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大雪,水卻不上凍,行走在猶如園林的宅子中,一池池不算太大的泉水清晰可見。
下午的陽光,鍍在一面面明鏡似的水池上,粼粼波光燦爛,恍然如夢如幻,端可謂是池池相連,溪溪相通,處處小橋。
一大片日式建築在雪景之中,既體現了精細嚴謹,又將流水、人家、閣樓、庭院完全融入其中。
流水聲潺潺響動,小水車旋轉的過程中,竹水鳥也是隔一段時間就為之點動。
綠樹、青藤、花草,在園林一般的宅邸中,猶如建築與自然統一諧調的畫卷。
林磊在雪地清出的一條小路上,行走的並不是很快,走走看看,對眼前的廣闊日式建築很感興趣。
建築每一個細節都和自然環境緊密結合,帶給人一種清新流水的感官。
一顆巨大的紅楓樹種在庭院之中,在微風的吹動下,不但極為的壯美茂盛,更是泛着很好聽的嘩嘩聲。
對待林磊和白菲,領路的和服少女並沒有多說什麼。
來到對着庭院的敞開式茶室中,和服少女示意林磊和白菲坐在榻榻米上,她則是親手煮茶。
比起林磊坐下之後變得淡定,白菲則是觀察着茶室,好像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
看了看煮茶的和服少女,又看了看神色平淡的林磊,白菲只覺得兩人好像是比誰能耐得更久。
因為茶室是敞開的關係,林磊坐在茶室中,直接就能看到外面的雪景,當真是又有另一番感受。
雨前龍井香氣清高持久,香馥若蘭,配上茶室中的書畫佈置,之前心緒躁動的林磊,已經逐漸安靜了下來,和服少女的煮茶動作,更是讓他很享受。
茶葉芽芽直立,勻齊成朵,碾得十分精細。
黑色陶器被擦拭極為乾淨,透着幽暗的色彩,卻沒有奢侈華麗之風,帶給人一種樸素、清寂之美。
和服少女煮茶不緊不慢很是規範,既有舞蹈般的節奏和飄逸感,動作又準確到位,茶道顯得很是講究,點炭火、煮開水、沖茶,然後依次將茶獻給林磊與白菲。
「這個傢伙!」
看到林磊雙手接茶致謝,慢慢用雙手掌心搓動茶杯,輕品、慢飲、奉還,白菲心中不由驚訝至極。
從和服少女和林磊的動作中,白菲不由意識到,無論是煮茶,還是喝茶都是極為講究的,這其中的門道,如果不是有着豐富的經歷和學識,根本就做不出來。
更為讓白菲有些難以接受的還是,平時林磊都是連吃帶喝,毫無形象之感,可真若是到了需要拿出手來的時候,他卻是像換了一個人。
茶香沁人心脾,齒間流芳的無窮回甘,讓林磊神色都為之一振,暗嘆在這處園林宅邸合情合景,和服少女不但漂亮,衝出的茶更是不同凡響。
因為是下午的關係,茶室中甚至準備了茶點,栗羊羹、櫻餅、糯米糰幾樣小點心精緻浪漫,讓人不忍下口。
「林磊先生想要收購,我們橘藤家的化妝品公司?」和服少女終於開口用日語說話。
「其實我並不是很了解,只是從白菲小姐口中得知,迪嬌化妝品公司是做手工化妝品的,而且有着深厚的文化。」林磊平淡對和服少女回應道。
「以前化妝品公司並不叫迪嬌,而是一個被稱之為橘藤的肥皂廠,因為我們橘藤家是做天然手工肥皂的,後來隨着市場的發展,在新興工藝的衝擊之下,生意就不好做了,這才向化妝品公司轉型,開發了蘆薈系列的洗護化妝品,為了迎合市場,還將公司的名字改了。」和服少女對林磊簡略介紹道。
「恕我冒昧,目前迪嬌化妝品公司的產品種類,只保持在天然肥皂和蘆薈系列的洗護化妝品上嗎?」林磊微笑着對和服少女問道。
和服少女橘藤明紗點了點頭,算是確定了林磊的說法。
「到目前為止,橘藤家的化妝品公司,還堅持着天然與手工製作,不得不讓人佩服,雖然我對化妝品不太了解,不過這種經營模式,卻感覺可能不太符合市場的發展,尤其在日本工業發達的環境中,化妝品高端的生產線,依舊是在不斷的提高,這勢必會對手工化妝品的經營形成擠壓。」林磊搖了搖頭笑語道。
龍井湯色杏綠,清澈明亮,葉底嫩綠,橘藤家的宅子風景更好,沒有什麼大都市的喧囂。
不知道是難以接受林磊的說法,還是沒什麼好反駁的,舉止優雅的和服少女,透着禮貌安靜之感,也不怎麼說話。
儘管身穿西裝的林磊,坐在榻榻米上衣着不太輕鬆,可是隨着他在茶室中向庭院中看去,在品味清新自然的同時,心中的雜念卻慢慢消除,漸漸變得安靜下來,由清而靜,也就是所謂的靜寂。
倒是白菲,對於和服少女和林磊不怎麼交流,顯得有些不適應。
「林磊先生,你收購迪嬌化妝品公司,能夠出價多少?」最後還是和服少女先忍不住,對林磊詢問道。
「具體出價多少,得看看資產的實際情況而定,聽過白菲小姐的簡單介紹,我計劃是出價五百萬人民幣,按照現在的1:7.5左右的匯率,折合成日元的話,大約是三千七八百萬日元。」林磊沒有絲毫掩飾笑道。
和服少女似乎對林磊的計劃出價很理想,微微點頭能夠讓人看出沒有猶豫的認可。
「看明紗小姐也不適合繞彎子,我覺得有些想法,還是說開了一些比較好,我聽白菲說,橘藤家族還有農場,今天過來看到的這座宅子也很不錯,明紗小姐作為家族的主事人,有沒有將資產合併出售的想法?」林磊有着不只是化妝品公司,就連這座廣闊的宅子,也要打包拿下的意思。
似乎沒想到林磊會有這樣的思量,和服少女難得露出了驚訝之色。
「明紗小姐不用馬上給我回答,關於資產的收購,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完成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先看一看農場和化妝品公司的情況,也好心中有個數,具體的收購接洽,我們這邊後續會有人進行跟進。」林磊笑着言語道。
對於和服少女的沉默,白菲顯得極為不適應,可是因為她和林磊用日語交流,卻是插不上話。
林磊則是饒有興致品着茶,顯得很有耐心。
茶室的榻榻米小巧雅致,結構緊湊,更是劃分出了床間、爐踏等專門區域。
室內設置壁龕、地爐和各式木窗,右側布水屋,供備放着煮水、沏茶、品茶的器具,以及清潔用具。
床間掛的字畫,其旁懸竹製花瓶,雖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名人之手,卻是古色古香。
只不過在林磊看來,在這樣雅致的地方喝茶,談生意實在是有些煞風景,如果只是單純的消磨時間,偶爾愣愣神或許會更愜意。
橘藤家很是冷清,人影都看不到一兩個,而眼前的和服少女則比較保守,林磊覺得實在不太像生意人。
從少女的行為舉止,以及說中文說得不錯的情況看,明顯是有些學識的。
之所以林磊想要打包收購,更多是抱着順嘴一提的意思,有道是張嘴三分利,即便不成,對於他也沒什麼損失。
「如果林磊先生想去看化妝品公司和農場,請允許我準備準備。」好一會兒,和服少女才歉意告別。
「她要幹什麼?」
直到和服少女穿上木屐離開了茶室,白菲才再難忍耐問道。
「要去農場和化妝品公司看看,她要準備一下,不會是換衣服叫車去了吧?」林磊打了個哈欠,也是不太確定。
聽到林磊不嚴肅的說法,白菲不由瞥了他一眼。
「跟這樣的人相處,你不累嗎?」
白菲覺得和服少女雖然很漂亮,可是卻與現實生活格格不入。
「還行吧,其實我倒是挺適合,吃吃喝喝睡大覺的生活,溝通和交流基本上可有可無。」林磊的無良說法,讓白菲張了張嘴。
沒多長時間,就在林磊和白菲穿鞋,出了茶室建築的時候,和服少女則是趕了回來。
很明顯,橘藤明紗並沒有換衣服,甚至沒帶什麼隨從。
若不是和服少女穿着打扮很乾淨,林磊估計都要懷疑,這偌大園林宅邸小道上的雪,都是眼前少女掃的。
不同於來的時候看景,走的時候,林磊則是在想,這麼廣闊的宅邸,沒有看到一個下人,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怪怪的,只不過這樣的事,卻不好開口去問。
出了宅子的大門,對於和服少女沒上鎖什麼的,林磊略微思量之後,則是將目光看向了停在門口的老款本田汽車。
「這車在咱們國內都不多見了,擦得還挺乾淨!」林磊同白菲對視一眼,隱晦傳遞着心中的想法。
「農場離家裏不遠,坐車的話,用不了五分鐘,化妝品工廠也在那邊。」和服少女上了車之後,對林磊歉意道。
因為只有一輛不大黑轎車的關係,拋出司機之外,三個人坐顯得有些擠,而且林磊和白菲還都是客人。
對於這樣的情況,林磊倒是頗為無良的讓白菲坐了前面。
一路上往農場去,林磊雖沒有多說什麼,卻覺得橘藤家一定有故事。
「橘藤農場佔地兩百畝,以前是分為牧場和農場兩塊,農場的部分,會種植蘆薈、養蜂、有着葡萄園,以及種植薰衣草,牧場則是會養一些奶牛和牲畜什麼的。」沒等到地方,和服少女就對林磊和白菲介紹道。
「以前嗎?明紗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對於橘藤家並不是很了解,不過如果說到做生意和資產併購,我更加重視的是,現如今橘藤家和資產質量的狀況。」林磊溫和對和服少女笑道。
儘管沒有得到和服少女回應,可是待到車開到農場的範圍,林磊入眼所見則是有些破敗的農場圍欄,以及被白雪近乎完全覆蓋的農場景象。
「這是農場嗎?搞不好都得荒了吧!」
林磊在心中暗暗犯嘀咕,感覺如果不是下雪了,只怕同樣是進不去人。
這個時候林磊才隱隱意識到,難怪將見面洽談的地方,約在了橘藤家的宅邸。
下了車的林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荒郊沒什麼遮擋的關係,覺得風挺硬也挺冷。
然而,套着足袋穿着木屐的少女,下了車之後,卻對冷風渾然不覺一樣。
「這片農場從今年開始,就已經不經營了,農場的所有權連帶地皮,早就抵押給了銀行,就連我們橘藤家的宅子也是一樣。」和服少女悠悠對林磊道。
「差不多想到了,在我們國家有句話叫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林磊點着根煙,長長吹出一股白霧。
「即便是這樣,林磊先生還想要嗎?」
和服少女難得直視林磊詢問,似乎想看清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資產的狀況,關乎於收購價錢,說到底我們是為了盈利的,就算我看上了農場和宅院,也不能虧太多,如果明紗小姐非要讓我給出一個答覆,我只能說,在經過資產審核之後,我方會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價位。」林磊淡然笑語道。
「林磊先生真是要收購?」
和服少女覺得林磊非但不是在敷衍,反而頗具信心。
「明紗小姐還沒放棄,我為什麼要退縮呢?儘管我不了解橘藤家的詳細情況,但從化妝品公司想要出售來看,橘藤家應該還沒到資不抵債的程度,退一步說,哪怕真的資不抵債了,只要負值偏離的不太大,我也可以多支付一些溢價,幫着出頭挽回局面。」林磊神色平靜用日語,同和服少女交流道。
「我不明白,林磊先生為什麼會有此選擇?」和服少女搖了搖頭,看向林磊的目光,隱藏着好奇之意。
至於警惕,和服少女顯然已經沒有產生這種心思的資本。
「如果讓我說實話,三個方面,儘管還沒去橘藤家的化妝品公司,估計也是沒什麼規模,太小了一些,第二點是,橘藤家園林宅子和這邊的自然景觀,我頗為的欣賞,第三就是我的將收購的資產盤活,形成聯動才不至於賠錢,看這邊的情況,日後橘藤農場和化妝品公司,應該還有進行擴張的空間,若是能夠經營得當,就可以形成一套比較完整的產業鏈和資本張力,其實現在你們橘藤家的資產,早就具備基礎了,只是沒有能力做後續的投入,形成經營和價值的提升。」林磊說的就是心中所想,顯得極為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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