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巢車上大鼓聲二短一長,節奏分明的悶響起來,旗語兵揮舞着旗幟,向最前方的北府軍將士傳遞了閉陣命令。
「合!」
北府軍步軍們整整齊齊一聲納喊,迅捷收起大槍,提起盾牌快速移動,從兩側向王府部曲女兵合圍。
王府部曲女兵基本上已全部沖入北府軍陣中,隊伍尾部由數千名天師眾修殿後,天師眾修瞬間由後隊變前隊,直接面對北府軍的第一輪衝擊。
參戰的天師眾修均是孫大眼仔細挑選的甘派好手,大多道法不菲,配發有堅硬方盾和斬馬刀,雙方甫一交手,大部分修士直接扔掉手中斬馬刀,祭出各自法器殺敵。
兩軍瞬間交手,「嚓、嚓、嚓、」一連串的兵器撞擊聲中,挾雜着各種法器在紛飛,前面一排北府軍登時飛了出去。
北府軍步軍們一愣。殺聲震天的戰場登時一片寂靜。
一直盯着戰場的劉牢之立刻發現天師眾修的與眾不同,立刻伸出戰刀一指,下令:「傳令,重甲鐵騎合圍!」
「合圍!」巢車上的旗語兵連連揮舞旗幟,立刻將命令傳達下去。
「轟隆隆、轟隆隆、」一陣急促馬蹄聲響起,兩大隊數百名重甲騎兵從北府軍陣中飛出,快若閃電,欲從兩側截斷王府部眾。
孫大眼眼見鐵甲重騎衝來,立刻揚聲大叫:「抵住,抵住!」天師眾修紛紛架起盾牌,迎接重甲鐵騎的第一波衝擊。
一名修士對一名重甲鐵騎,穩贏!十名修士對十名重甲鐵騎,穩贏!一百名修士對一百名重甲騎兵,穩輸!
一百名修士還是一百名修士,人人以自己為中心,遇到一百名北府軍集體撞來時,每個人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施術逃遁保命。
「殺!」數百柄長槍集體飛來,藉助奔馬的慣力,「嗚」一聲,威勢若泰山壓頂,首在其沖的天師修士內心剎那間崩潰,紛紛施術遁逃,道法稍差者瞬間被長槍釘在地上。
戰馬持續撞來,在十數丈外時,一排弩箭似暴雨一般襲來。
「啊、啊、」數十名天師修士中箭斃命,其餘的修士都已施術遠遁,一時無人抵擋,兩大隊重甲騎兵瞬間合圍,北府軍步兵提着方盾,從遠處理品合圍過來。
「不好,被包餃子了,抵住!」
孫大眼大驚失色,背後頓時冒出一片冷汗,戰場上瞬息萬變,劉牢之一個擒拿女兵的命令,須臾間打亂孫大眼以人數換銀子的計劃。
此將隨孫大眼出戰的甘派中人有數千人之多,若被北府軍重重合圍,除了數百名道法高深的修士能夠施術遁走外,大部分人只怕在劫難逃,這將無法向教中交待,是孫大眼最忌憚的事情。
「唰。」數道土牆瞬間在地面崩起,土意赫赫,隔在重甲騎兵與天師諸修之間,正是豫州冶頭大祭酒墨黑子的地陷術。
一路重甲騎兵正風捲殘雲殺的順風順水,一道術法土牆在面前突然豎立。
「殺!」聲中,一排長槍向土牆猛戳,土牆一陣搖搖晃晃,鐵甲重騎隨後雷霆萬鈞般撞來,土牆頓時四分五裂。
「噗」一聲,墨黑子一口鮮血噴出,數名重甲騎兵被地陷術反彈墜地,後來的鐵騎踩踏而過,地面一片血肉崩潰,天師道眾修人人臉上都有了懼意,紛紛開始後縮。
「向貧道靠攏,抵住!」潰亂中,沒有人聽孫大眼指揮,孫大眼銅筆飛舞,不管天師修士或是王府部曲男兵,連殺數人,狂吼:「不聽指揮者,殺!」
眾人一愣,一時靜了下來,孫大眼的親信迅速向他身邊聚攏。
「筆削春秋,落!」
孫大眼催動靈力,凝神施咒,春秋筆驀然虛影暴漲,銅光閃閃布成一個結界陣法,天師道數名冶頭大祭酒一起聯手,立於結界陣法內掐訣施法,穩住陣法。
孫大眼的筆削春秋術法源自天師道老祖所授,此術陰陽互換可攻可守,結界中幻化出一個個古老的隸體文字,層層疊疊的堆徹起來,橫斜在在天師眾修前方。
「牛祭酒。」孫大眼發出命令:「施幻術,擾視線。」
牛聯社原是一名走江湖賣戲法的幻術,加入天師道後,受到孫大眼器重,一直在建康任冶頭大祭酒,聞令一把扯掉頭盔,掐指施訣,一條條布幔瞬間凝聚而出,每條布幔上畫滿各種畫像,有仕女,有猛獸,有武將。
前鋒重甲騎兵視線瞬間被擋,只是平端長槍,依着戰馬的慣力一直向前衝去,瞬間沖入牛聯社的布幔幻術中,十數柄兵刃從布幔中遞出,又快又準的從鐵甲縫間刺了進去,將馬上騎兵斬殺。
「澎。」煙塵飛揚,數騎重甲騎兵穿過布幔幻術,和「筆削春秋」結界陣法悍然相撞。
孫大眼面紅耳赤,急催靈力,將術法結陣穩住,四周的天師修士圍上來,術法轟然,將數名重甲騎兵擊殺。
僅僅緩了片刻,大批的吳郡士族部曲府兵們漫天遍野的衝上來,將北府軍重重圍住,「殺劉牢之,殺劉牢之」的喊殺聲在曠野中鼓盪。
司馬雪站在高處看到兩軍殺聲撼天,春光變色,北府軍的兩股重甲騎兵沖入吳郡士族部曲戰陣中,立刻被人群所掩沒。
「大叔快看,不好了,不好了,北府軍被人家圍住了。」
「這伙北府軍騎兵搶功心切,太過於輕敵,」高恩華順着司馬雪手指方向一看,道:「吳郡士族部曲府兵人數雖多,但無人統一指揮,也不一定能全殲這伙騎兵。」
「哦,那就好。」
天空艷陽高照,一團白雲從兩人頭頂飄過,高恩華靈識中驀然一動,仰頭一看,只見一條若有若無的黑影隱在白雲中,若不是黑影驅動雲團時,有絲絲靈力從雲團中側漏,極不易讓人察覺。
「這人是誰,是敵是友?」
「大叔別動哦。」司馬雪倏地縱身一躍,跳到高恩華的馬背上,伸手按着高恩華雙肩,站立着向戰場中觀看。
高恩華心中驀然一動,想起陰陽殿黃泉使者黃雲子曾說過,必有同門再來索命之話,頓時一慌,伸手向後一抄將司馬雪一把抱在胸前。
「大叔做什麼?」司馬雪一掙,卻沒掙脫,一時不明所以。
頭頂雲團越飄越遠,直奔劉牢之帥旗所在,顯然沒有注意到下方的高恩華與司馬雪,高恩華鬆了一口氣,又將司馬雪反手托於身後馬背上。
「大叔發現了什麼?」司馬雪趴在高恩華肩頭心情複雜,回味方才被猛然橫抱胸前的野蠻力道,心中竟然半點不惱。
「方才有一名大道修士以雲霧掩身,從咱倆頭頂飄過。」
「哦,那修士走了吧?」
「直奔劉牢之帥旗去了,看、在那兒。」高恩華指了指戰場中劉牢之帥旗上方,一邊潛運靈力向四面八方搜索,防範有修士趁機搶奪司馬雪。
「大叔,你猜綠蘿會不會在戰場中衝殺?」
「當然會,王貞都在拼命衝殺,她一定也會身在其中。」
「那她會不會有危險?」
「當然會有,綠蘿的道法普通,靈力修為連公主也不如,隨時都會有危險。」
「大叔,咱商量個事兒如何?」司馬雪伏身高恩華肩頭,扯着高恩華耳朵,嘻皮笑臉。
「以貧道的修為,確實無力解救綠蘿姑娘,但願她吉星高照。」高恩華道:「另外戰場中險象環生,我絕不敢離開公主半步。」
「哼,不救拉倒,本公主自己想辦法。」司馬雪站直身子,開始在戰場中搜索綠蘿的身影。
午後春日,慵懶明媚。
王貞白馬如飛,一路直撲劉牢之帥旗,王泰與銀芙蓉帶一群王府部曲女兵如影跟隨,綠蘿手舞長刀挾雜在女兵人群中,胸口狂跳,握刀的手掌是全是汗水。
馬蹄踏起的煙塵中,兩邊北府軍將士駕起盾牌,手擎一杆杆長槍掩身盾後,口中殺聲震天,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拼殺。
王貞平生第一次沖入萬軍重陣之中,在北府軍一雙雙狼一般的注視下,巨大的恐懼壓力下,胸中一片空白,抬眼見劉牢之便在數丈之外,手中天羅繡刀一揮,口中頌咒施法:
「天羅斬神,斬!」
「嗡」一聲,天羅繡刀感受到主人的惶急和憤怒,「呼」一聲,繡刀術影瞬間暴漲了十數倍,鋪天蓋地般一刀向劉牢之當頭劈去。
馬驕人俏,刀威赫赫,一剎那間的風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道板門般寬窄的劍刃虛影從劉牢之背後升起,只一晃,和天羅繡刀轟然撞擊,「澎」一聲巨響,天羅繡刀和巨劍各自彈飛到主人手中。
巨大的撞擊力道之下,王貞跨下白馬「啾、啾、」人立起來,噠噠連退數步。
「女娃兒不錯,再來二招如何?」一道沙啞的男子聲音從劉牢之身後響起,塵土飛濺人影晃動,分不清誰人叫喊。
王貞心中一凜,劉牢之軍中竟有道法如此出眾者,原先想在萬軍中一舉奪旗斬帥看來極為不易,只是如今已無退路,天羅繡刀一揮,喝令:
「眾軍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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