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益州賭坊密室內。
原登飛一身嶄新綢衣,今天腰杆站的筆直,昂着頭,一臉得意的笑容。
「原登飛。」桓少居然在誇獎他:「你是一名濟世之才,好好待奉桓氏一族,日後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要不是坐鎮一方的刺史,要不是當朝三品紅袍大員。」
「遇到主人,小人衣亮履新,夜夜新郎,主人實為在下再生父母。」原登飛兩腮上迅速堆起一團肉,笑着說:「此番陪鄭方去隱龍島,必定按主人命令,遊說米教舉兵反晉。」
桓少說:「米教中,甘派弟子多是庶族人家,他們渴望財富和名聲,最大夢想便是成為士族豪門,你就順着這個方向給他們畫大餅,把餅畫的大大的,圓圓的,只要米教造反,便是首功一件。」
「小人領命。」原登飛膝蓋一彎,一哈腰,說:「甘派執事長老孫大眼飛鴿傳書鄭方,特別點名將在下帶去隱龍島,此人極度仰慕成為士族人家,內心多半已有反意,只差一個合適藉口而已。」
「合適的藉口?」桓少小眼中精光一閃,問:「你想出什麼合適藉口了嗎?」
「眼下沒有。」原登飛笑道:「但主人放心,在下熟讀春秋,倒背四書五經,更善長篡編歷史,只要孫大眼等人願意豎起耳朵聽,米教必反。」
「好,本少信你有這個本事。」桓少掌一翻,手上多了一本帛冊,說:「帛冊中所錄,乃桓氏族傳一門道法,你拿去修習一番,原本所習的不咸山『獸形幻術』輕易莫用,免得泄露身份。」
「噗嗵」一聲,原登飛跪在地上叩頭,道:「主人賜我族傳道法,在下願意赴湯蹈火,以報君恩。」
修真界中,相互之間的道法傳授,素來非親不傳,以往原登飛跪拜桓少,一半是畏懼,一半是想給自己留個希望,今日桓少突然傳他族傳道法,顯然將他當成心腹,這次跪拜,是發自內心臣服的跪拜。
「起來吧,米教若起兵造反,你便留在米教中給本少通風報信吧。」桓少命令道:「本少會派人定時與你聯繫,記住、在米教中要多交朋友,不論需要多少銀錢,都要捨得,若需任何幫助,本少自會派人暗中協助。」
「明白了,主人。」原登飛一點就透,道:「在下這便回府準備一下,幾日後趕赴隱龍島。」
「去吧。」
原登飛走後,賈智問道:「桓公子,你方才答應原登飛銀錢可以隨便花,人也可以調用,真是這樣嘛?」
「是真的。」桓少道:「我桓氏賭的是天下,若輸了天下,我桓氏啥也輸了,若贏了天下,區區一些阿睹物,無非是前門進,後門出的一堆破爛而已。」
賈智和盧剛一齊默然,怎麼也想不明白,原登飛僅憑一張嘴皮子,為啥得到桓少如此恩寵。
鄭府中,鄭方的兒子鄭松泰,正在墾求鄭方:「老傢伙,本少爺一生從未出過益州,更未見過大海,這次你必須帶着本少去看看海島風光。」
「你手無縛雞之力,自益州前往海島,且不說路途遙遠,便是航海時,風浪顛簸之苦,你也受不了。」鄭方搖頭拒絕。
「真不帶?」鄭松泰又問了一次,見鄭方仍然拒絕,便呵呵一笑,甩袖而去。
原登飛回府後,先和鄭方說了兩句話,便進花園向妻子鄭靜辭行,鄭靜的孩子越來越大,已然「呀呀」學語,自有了孩子後,鄭靜一心照顧孩子,對原登飛來訪直接視若無物,連看也不願意多看一眼。
「去吧,以後去那兒,不必來與老娘說,老娘不想知道。」
「好,好。」原登飛面色如常,退出花園,低聲咒罵:「你一直將老子當野狗看,還弄個『野棒槌』來羞辱老子,終有一日,老子讓你母子生不如死!」
天高雲淡,藍海湛湛。
一艘大木船乘風破浪在波濤中穿行,一會躍至浪尖,一會沉到水底,鹹鹹的海水咆哮着,不停的衝到船板上。
原登飛立在大木船頭,胸中激情洶湧澎湃,有一種張騫出使西域般的榮譽感,想想桓少的承諾,一州刺史,三品紅袍大員,以前一輩子不敢想的好事兒,讓原登飛在睡夢中笑醒。
「姐夫。」鄭松泰穿一身奴僕衣衫,跌跌撞撞從船艙中過來,問:「風大浪急,你站在船頭幹什麼?何時能到隱龍島呢?」
「在船頭找一根使節啊。」原登飛知道鄭松泰聽不懂自己話中之意,也不解釋,又說:「上次去隱龍島時,大船在日落前靠岸,此次一路順風行駛,應當快些。」
鄭松泰在益州鄭府時,對原登飛軟硬兼施,必須要求隨行,到海島上一睹天水一色的景觀。
原登飛豈會在意鄭松泰死活,只順水推舟說了兩句注意危險,便按鄭松泰的計謀,將他帶上大木船,等鄭方發現身着奴僕衣衫鄭松泰時,只能訓斥寶貝兒子兩句,默認其隨船同行。
「這船頭風更大,我回艙中躲躲。」鄭松泰望着一會嘿嘿而笑,一會又憂慮重重的原登飛,打了個招呼,又鑽進船艙。
「恩,去吧去吧。」原登飛心中有事,獨自迎着海風,佇立船頭心中反覆盤算;如何能讓天師數百名祭酒全部同意舉兵造反,反抗晉室。
兩日後,隱龍島大殿中,天師眾修齊聚一堂,接職位順序坐好。
王茨與王穎披麻帶孝在大殿中站立,啼哭着將上虞縣王氏一族中發生的事情,重新講述一遍,大殿中頓時人聲嘈雜,眾說紛紛。
「大夥靜靜。」孫恩一擺手,揚聲道:「安帝登基後,司馬元顯掌控晉室大權,此子如今強征『樂屬』充軍,將王氏一族中人押在建康,本君欲派人解救王氏一族,誅殺黃老四,但此舉等同謀反,事關教中數十萬兄弟的身家性命,今日召大家前來隱龍島,只想聽大家拿個主意。」
「殺,殺。」一個禿頂大漢騰的跳到殿中,大叫:「先派人將上虞黃氏一族殺光,然後殺到建康,把王氏一族的人救出來。」
「孔祭酒。」一個儒生模樣的中年人,立刻反對:「你與王氏一族是朋友,為朋友出聲也是應當。可是一路直接殺到建康,不論救不救的出人,都必引起朝廷大力報復追殺,到時又該如何?」
「蔣祭酒。」餘姚縣祭酒孔武,指着儒生中年人,叫道:「你所在的鄱陽郡,此次不在征樂屬充軍範圍內,事不關已,你當然不急,你的意思是說不救人?不報仇?」
蔣祭酒面色赤紅,叫道:「本人沒說過不救人,只是請問孔祭酒要以何種辦法,前去建康救人。」
禿頂大漢孔祭酒是甘派中人,與王氏一族是舊交,鄱陽郡蔣祭酒是苦派中人,兩人一較上勁,原本沒有立場的各路祭酒,頓時陣營開始慢慢分明,相互爭辨,大殿中頓時亂成一鍋地瓜粥。
雙方不論怎麼爭辨,都明白兩件事,一是不能公開扯到甘苦兩派,二是誰也不肯表示不去救人,不講義氣,在幫派中可是大忌。
半柱香後,殿中各州、郡祭酒們七嘴八舌,各自說得口乾舌燥,也沒定下統一意見,孫恩也不說話,更不阻止,只是若無其事的向孫大眼使了個眼色。
孫大眼坐在孫恩不遠處,見到孫恩的眼色,立刻向原登飛點頭示意。
「在下益州原登飛,見過各路道友。」原登飛今日刻意身穿藍色長衫,腰墜玉佩,手持摺扇,一步三搖走到殿中,施了一個拱手禮,說:「想代表益州鄭府說兩句。」
「大家靜一靜!王茨、王穎,給各位祭酒上碗茶。」孫大眼站出來,給原登飛鋪墊靜場,揚聲道:「原道友先喝口茶,有話慢慢講。」
王茨、王穎給各位祭酒一一沏上茶,一碗茶不重,但由身披麻衣,一臉淚痕的王氏姐妹一敬,敬的所有祭酒心頭沉重,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戚然,又有一種此仇非報的憤然感。
孫恩目光如炬,緩緩從各大祭酒臉上掃過,對這種效果感覺非常滿意。
「各位教友。」原登飛一笑,然後詢問:「有人殘殺本教兄弟,這仇報不報?」
「報!」
諸修眾口一詞,這點沒爭議,做為江湖幫派,義氣是幫派的基石,不講義氣的幫派便不復存在。
「晉室天下篡自曹魏,這算不算不忠不義?」
「算。」
「後秦姚氏羌人搶了司馬氏的老宅子洛陽,司馬元顯連屁也不敢放一個,這算不算不孝?」
「算。」
「北荒後燕國已亡國,強悍的北魏騎兵正在黃河北岸飲馬,只要黃河結冰,便會縱馬南下擄掠,如今的晉室可曾保護好百姓?」
「沒有。」
北魏和晉室以前國土不聯界,中間隔着一個後燕國,晉燕兩國近數十年間從未發生過大規模的征殺,但燕軍小規模的搶擄從未停止,在黃河結冰後,燕軍騎兵便小股輕裝出擊晉境,搶了就走,待晉兵整兵趕到時,燕軍早已返回燕境。
在晉民眼中,一頭小辨的北魏騎兵連燕軍都能消滅,何況晉軍。
「諸位教友。」原登飛口氣一頓,賣了個關子,問:「司馬元顯老宅子讓羌人搶了,不敢搶回來,老百姓讓燕人搶了,不敢打回去,這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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