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誠實地回答:「他昨晚上就跟我說今早要走,今天一早就起來了。」
周圍人頓時議論開了。
「說不定是在城裏面結婚安家了。你想想,他在軍隊三四年了吧?該存下不少錢了。」一人說道。
「我看,他未必留在軍隊呢。要是退伍之後轉業,拿了錢,再打工,現在存的錢更多。」另一人一副見多識廣的模樣。
「退伍之後還有拿錢的?他家小兒子好像就沒。」
「他家小兒子在軍隊又沒呆多久,表現還不好,退伍就是退伍,沒錢。」這人說得信誓旦旦,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看來的「知識」。
洛凌就聽他們說,還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李秀梅就有些着急。
要顏世軍在城裏面安家落戶,還結婚了,她女兒可不就給騙了嗎?
李秀梅雖然不管魏芬怎麼打罵洛凌,可這種大事上,她是絕對站在洛凌這邊的。
她拉了洛凌就要去顏家理論。
洛凌半推半就被她拉了去,後頭還跟了一堆鄉里鄉親。
人多,走得慢,到了顏家,顏世軍早跑沒影了。
洛凌見怪不怪,顏世軍但凡有些擔當,魏萍都不會是那麼個下場,顏家剩下的三人也不會窩在村子一輩子。
魏芬正在家中院子裏叫罵,罵了顏世軍,又罵顏愛國沒看住人。顏建軍打着哈欠,端着碗在旁邊吃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顏愛國被罵得一個勁地抽煙,也不吭聲。院子裏只有魏芬尖利的嗓音。
李秀梅這下更怒了,甩開洛凌,擄了袖子就衝進去,大叫道:「顏世軍呢?!顏世軍那兔崽子人呢?」
魏芬嚇了一跳,轉頭看那麼多人,不明所以,但李秀梅罵自己兒子她是聽見的,也叉腰罵道:「你罵哪個兔崽子!我家世軍是你這樣罵的?你真當自己是丈母娘了,我兒子就隨你罵了?」
李秀梅氣得發抖,將魏芬這話的意思直接就給想歪了。魏芬不把她當親家,顏世軍也沒把她當丈母娘,這要說起來,顏世軍果然是在外頭成家了啊,在城裏面另有丈母娘啊!
李秀梅顫抖着指着魏芬,「我告你魏芬,這事情沒完!你兒子不交代清楚,我女兒這就回去了!嫁妝呢!萍兒的嫁妝呢!你全給我交出來!」
魏芬聽到「嫁妝」兩個字,就跟被針扎了似的。
魏萍的嫁妝是三萬塊錢,和顏家出的彩禮相當。從這個角度來講,魏家對魏萍這個女兒算是好的了。村裏的姑娘都很羨慕魏萍。
魏芬心中的帳卻不是這麼算的。她算顏世軍成親,三萬塊彩禮,兩千多的酒席,那就是三萬二。至於魏萍的嫁妝,她昨晚上就收進了自己的柜子裏面,等着要存銀行呢。嫁進來,人都是他們家的了,更不要說錢了。魏萍的任何產出都是理所應當,魏萍的任何消耗,就是吃了一粒米、喝了一滴水,都讓她肉疼。
李秀梅要拿回三萬塊嫁妝,就是要挖她的心肝,她怎麼可能沒反應?
魏芬立刻嚎叫起來,污言穢語源源不斷噴出來,指着李秀梅的鼻子罵。
李秀梅也不是好惹的,充耳不聞魏芬的噪音,也跟着張嘴開罵。
洛凌站一旁,神遊天外。
這兩人很快就廝打起來,扯頭髮、抓臉皮,在地上翻滾。
顏建軍吃飽喝足,瞄了眼兩人,吊兒郎當地從圍觀人群中擠出去。
顏愛國在院子裏急得團團轉。他是男人,一去拉李秀梅,李秀梅就殺豬一樣叫,罵他老色狼。魏芬再罵李秀梅,兩人又開始廝打。顏愛國可不敢上前了。
看到顏建軍跑出去,顏愛國忙叫道:「建軍啊,你快去找村長!」
顏建軍頭也不回,「你自己去。我去打牌。」他還伸了個懶腰,掏了掏口袋,數數自己剩下多少錢。
圍觀的村民互相看看,都掩嘴笑起來,不屑地看看顏建軍的背影。
顏愛國氣得捶胸頓足,又發現了站一旁沒動靜的洛凌,叫道:「大兒媳婦,你快拉開你媽啊!」
洛凌看看顏愛國,「哦,原來你當我是你大兒媳婦啊。」
顏愛國恨恨道:「你這才剛進門一天,就鬧起來,像什麼話!」
魏芬居然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扯着李秀梅的頭髮叫道:「就是你這喪門星!都是你這喪門星鬧得!我跟你講,這事情沒完!」
「呸!」李秀梅一口濃痰吐魏芬臉上,「都是你好兒子鬧得!你那兒子在城裏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敢讓你們去看,剛結婚就要去城裏面?我告訴你,我們家才和你們沒完!」
魏芬正噁心着,可聽李秀梅這麼說,大為震驚。
顏愛國也聽愣了。
李秀梅趁着魏芬失神,一個翻身坐在了魏芬身上,抬手就給了魏芬一嘴巴,又呸了一口,嘴上再次罵起來。
「你給我說清楚,你給我說清楚是怎麼回事!」魏芬顧不得抹臉,死死抓着李秀梅,神情猙獰無比。
李秀梅看她這模樣也害怕,色厲內荏地說道:「你兒子要不虧心,幹啥子不樂意你們去城裏面,還急着回去?他肯定在那兒結婚安家了,說不定還買了房子呢!」
村子裏婦人說話都沒門把,吹牛更是張口就來。
也是這裏大多數人都沒出過村,看看新聞,上上網,已經是村里最時髦的事情了。他們所能接收到的訊息很局限,思想也很局限。
大毛躲在人群後頭,也跟着看熱鬧。作為離開村子在外獨自闖蕩過的人,他知道李秀梅說的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又覺得顏世軍未必是在外成家,才不想讓自己家裏人去城裏。換他,有魏芬和顏建軍這樣的親人,他也要思量思量帶不帶他們去城裏。
村里人自己是沒感覺的。魏芬就更沒這種自覺了。她可不覺得自己丟臉。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逼着顏世軍回來結婚,她也沒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沒覺得給顏世軍包辦婚姻、盲婚啞嫁,有什麼不好。現在,她更不會覺得顏世軍急着逃離這個家,是因為這個家的緣故。
魏芬自己都疑心上,圍觀的村人更信了這種說法。
對李秀梅添油加醋,說顏世軍買房的事情,更是深信不疑。
「顏世軍可是出息了呢。」還有人感嘆上了。
大毛想笑,又笑不出來。他偷偷瞧着站前面,始終平靜鎮定的洛凌。旁人覺得洛凌是被打擊慘了,新婚頭一天,發現丈夫原來在外頭早就結婚了,自己是個小,還沒錢,多可憐啊。大毛卻覺得哪兒怪怪的。
「要問顏世軍,肯定問不出來。要不,直接找上門看看吧。他在不在部隊,去部隊問問就知道了。」洛凌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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