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境內也不太平。
徐潤之對治下的百姓並不嚴苛,他就是來混資歷的,等着幾年後回京城,逐步接手祖父的官場人脈,幾十年後看有沒有機會入閣拜相。幾萬兩,乃至幾十萬兩的真金白銀,他都不放在眼裏。放長線釣大魚,才是他要做的。
可其他地方陸續有百姓起義,好幾個不再是佔山為王了,而是稱帝了,起義運動搞得風風火火,安州境內就跟着人心浮動。
徐潤之的心思卻不在安州,而在整個朝廷。
這要朝廷被推翻了,徐家原來的打算自然是滿盤落空。而且這局面,讓徐家的人也跟着蠢蠢欲動:一群泥腿子都能稱帝了,他們徐家為什麼不能呢?
徐潤之收到自己父親的來信,對稱帝建立新王朝很有興趣,祖父則不同意,家中正吵得不可開交。除了徐家,京城不少人家也有了這樣的心思。皇帝和各皇子的動向都很微妙,有惶恐,也有興奮。在這亂局中,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徐潤之盤算了一下安州的勢力,找到了時之境。
「崔兄,此時天下大亂,正是你這樣的有識之士建功立業之時。徐某其他不敢說,但以我徐家的實力,許崔兄一個官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徐潤之來勸說,但姿態擺得很高。
時之境拿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面前的茶盞倒滿,推到了旁邊的空位,又取了一個茶杯,倒上水,自顧自抿了一口,沒管徐潤之。
徐潤之也聽說了時之境的「瘋病」,對空位前擺茶杯,無所謂,可時之境原來沒讓下人服侍,他以為是時之境很有眼力見,知道兩人要詳談要事,不讓人聽到,現在再看,這是時之境壓根不給他面子,將他晾着啊!
徐潤之心情抑鬱,還有點兒憤怒。他出身好,自小到大都沒被人這樣輕視過。現在輕視他的人還是個他看不起的,要不是朱家有錢,他怎麼會屈尊降貴,親自來勸說時之境?時之境還真當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了不成?
時之境問道:「徐知府,徐家能給我什麼官位呢?」
徐潤之一怔,轉瞬明白了時之境這句話中帶着的嘲諷。徐家能給時之境一個舉人什麼官位?頂天也不過是個七品官。考慮到時之境入贅到商賈之家,還和個死人結冥婚,有辱斯文,除非徐家肯出大力,朱家肯出大錢,不然這七品官也沒戲。這樣的官,時之境壓根不稀罕。
徐潤之神情陰鬱,沒想到時之境一針見血,倒讓他一番忽悠的話說不出來了。
「徐家可是有心一爭?」時之境忽然笑道。
徐潤之再次怔住。他是打心眼裏看不起時之境。就算這一年,錦繡坊在時之境的掌管下蒸蒸日上,還發展到了京城又如何呢?商人就是商人。時之境選擇入贅,時之境的「瘋病」,都讓徐潤之覺得這人腦子大概真的有什麼問題。徐潤之可稱得上天之驕子,能看得上時之境才奇怪了。現在,這個他看不上的人,不光很精明,還有些智慧,居然看穿了徐家的打算。
洛凌暗覺奇怪,仗着自己是鬼,徐潤之看不到、聽不到,就問時之境:「難道你看好徐家?」
時之境說京城無人,徐家也在京城,而且徐家現在的族長就是徐閣老,當朝首輔,絕對的實權人物。如今的亂局,要說皇帝有責任,百官有責任,那徐閣老也是首當其衝。徐閣老無能,這就是洛凌粗淺的印象了。
時之境笑着轉頭看了眼洛凌,「徐家三子很不錯。」
洛凌一驚。時之境這話可是直接說出口的!
徐潤之也是一驚,難以置信地看着時之境。他比洛凌更驚訝。因為時之境是轉頭對着旁邊的空位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徐潤之一下子就想到了時之境的瘋病。他不信鬼神之說,就連羅世昌那個公堂鬧鬼的案子,他都不信,在京城不信,到了安州府後,也不信,只覺得是羅世昌得罪了高人,被人弄了手段,扮鬼演戲,算計了一把。所以,現在時之境這麼一個舉動,徐潤之想到的是時之境的瘋病真的是太嚴重了。
緊接着,徐潤之的大腦開始思考時之境的那句話。
徐家三子,說的是徐潤之的三叔。徐潤之想了半天,沒想到自己的三叔有什麼不錯的。他三叔是庶出,在徐家不受寵,但總歸是徐閣老的親兒子,所以考取了功名後,沒苦等,就得了個芝麻官,外放三年又三年,一直到了兩年前,才調回京城,成了吏部的一個小官。這樣的升遷之路,放在其他朝代,那就是那種無背景、非天才的稀疏平常的晉升路線,但放在本朝,已經是有背景的證明了。至於徐三老爺是不是天才,還真沒人注意過。他在徐家可有可無,在朝廷上似乎也可有可無。
徐潤之對時之境的話嗤之以鼻,覺得這人果然是腦子不好,已經歇了繼續談下去的興趣,轉而盤算起給朱家羅織罪名,直接抄家的可能性。
時之境和洛凌卻在此時同時看向了徐潤之。
徐潤之心中發寒,那點念頭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徐家三子不錯?」洛凌開了口,「你上次怎麼說京城無人?」
她是真的開口,讓徐潤之清楚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徐潤之猛地跳起來,震驚地盯着那空位。他感覺整個房間好像都暗了下來,陰風陣陣,讓人遍體生寒。
時之境輕笑一聲,「我也是最近才發現的。這位徐三老爺藏得可夠深,而且已經算到了今天的局面。他外放多年,在各地都有結識人才。北方現在最大的青衣軍首領秦昉曾受他接濟,才僥倖活下來。他與秦昉至今都有聯繫。我也是抓到了這個,才發現這是個妙人。」
徐潤之的大腦一片空白,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事情。
「徐家實在是不夠看。我原本相等他清理完了徐家,再同他接洽。既然他的侄子找上來,那不如改一改計劃。」時之境說道。
徐潤之面紅耳赤,恐懼心都被時之境那句「徐家實在是不夠看」給打散了,只剩下惱怒。
「我徐家不夠看?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有膽子這樣對我們評頭論足?我三叔是什麼資質,我們家人不知?我祖父會看不出來?你少在那兒裝神弄鬼!三叔是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樣算計我?你們想要做什麼?」徐潤之接連拋出問題,口氣從嚴厲變成了嘲諷。他已經理清了思路,自以為抓到了關鍵。
「怎麼辦?」洛凌問時之境。
「當做是給徐翊天的一份禮物好了。」時之境不以為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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