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不禁從上帝視角狀態抽離,看了眼安靜坐着的朱瑩雪。她的手交疊在一起,死死緊握,眼中迸發出來的恨意沒有一丁點兒消減。那恨意是逐漸累積起來的。一個被父母捧在掌心關心的遊魂,每日只在家中,跟着父母,受父母關愛。她沒有經歷一般孩子的成長過程,也不知道人心險惡,不懂為什麼謝令善、衛寧寧如此對待朱陶文夫和朱家,但當朱陶文夫妻被害死,她無師自通,就學會了恨,學會了「報仇」這個詞,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在朱陶文夫妻的屍體邊嚎啕大哭,想要跟着簡陋的送葬隊伍離開,也因為是遊魂的緣故,出不了朱家的大門;想報仇,卻只能在虛空揮舞拳頭,對謝令善無可奈何。
朱瑩雪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突然看向洛凌,眼眶中落下淚來。她聲音艱澀,磕磕巴巴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我,爹娘才會死?」
洛凌心中一痛,「不是的,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爹娘的錯。是那個謝令善虛偽醜惡。」
「可要不是……冥婚……」朱瑩雪低垂下眼睛,恨意未效,多添了自責。
「你不知道,謝令善的祖父母和父母也是因為那個衛寧寧而死的。他卻根本不顧念親情,反倒是一心向着衛寧寧。那樣的人,就是你爹娘不準備幫你結冥婚,他看中你們家在安州府富貴的地位,也會想辦法纏上你們家,最後謀財害命的。」洛凌柔聲說道。
這不是洛凌找理由安慰朱瑩雪,而是事實。
謝令善的父親以品行不端為藉口,辭官帶着稱之為庶女的衛寧寧回到老家。謝令善的母親為此大受打擊,謝令善的祖父被氣得夠嗆,謝令善的祖母心痛之餘,對媳婦還特別自責。一家老小如此,謝令善的父親也是愧疚難當。
衛寧寧當時已經懂事,家中遭逢大變,親眼看到了被父母、家僕捧在掌心中的弟弟痛苦病死,本就被養歪的心就更加扭曲了。她生怕謝令善的父親會因為謝令善的祖父母和母親而丟下自己不管,又發現謝令善見到自己後的驚艷和之後的討好,就乾脆裝病搏可憐,讓謝令善的家人無法對一個年幼又病重的孩子做什麼。衛家是有妻妾相爭的,衛寧寧忌憚謝令善的母親,還故意在謝令善和他父親面前上眼藥。最終,謝令善的祖父母抑鬱而終,謝令善的母親也在一次大病後,撒手人寰,謝令善的父親因為衛寧寧的醫藥費,忙於生計,勞累病故。就是到了這地步,衛寧寧已經習慣性裝病了,有什麼事情,弱柳扶風般咳嗽幾聲,自有謝家父子為她想辦法解決。她照舊這樣致使謝令善,讓謝令善散盡了家財,想到和朱家結冥婚的生計。
謝令善不知道衛寧寧裝病?想不明白自己家是被衛寧寧硬生生折騰垮的?自己的親人是受她連累,才在幾年間相繼去世的?
當然不是!
他清楚得很!
不過是因為愛慕衛寧寧,所以不當回事罷了!
就像衛寧寧因為想到自己夭折的幼弟,遷怒,摔死了朱家收養的孩子,謝令善當時就在一旁,卻是先顧着攙扶衛寧寧,壓根不管要落地的孩子!
「他們兩個就是一對狗男女,都毫無人性可言。那樣的人,你為什麼要將他們的過錯攬到你自己身上?」洛凌問道。
朱瑩雪慢慢止住了哭聲,跟個孩子一樣看着洛凌。
她從性情上來說,也的確是個孩子。作為遊魂跟着朱家夫妻長大,朱陶文夫妻當然不會教導她什麼,只將她的閨房佈置得精美絕倫,對她香火不斷地供奉,又常常在聊天中提及她,討論春天了給她供奉一些鮮亮的衣服,冬天了她的閨房要添火盆,或者暢想她若是活着,現在該是什麼模樣。這樣長大的朱瑩雪是幸福的,可當朱陶文夫妻驟然離世,她就成了最可憐無助的那一個。
「你的願望是什麼?」洛凌溫柔地問道。
朱瑩雪的眼中有有了恨意,「我要他們死!要他們死!!還有……」她熱淚盈眶,「我想要爹娘好好的,有一個夫婿,有一個孫子,為他們養老送終。」
前一個願望好說,後一個卻是要花上洛凌不少時間。
不過,看朱瑩雪那模樣,洛凌不可能拒絕。
只是一些時間罷了。
洛凌仔細一想,之前碰到的幾次許願者,為人子女,許願的時候也不會談到父母。他們想要報仇,想要實現夢想,那第一個冒出來的、最為迫切的願望,不是贍養父母。有提到家人父母的,多半是因為他們的父母在他們生時就受了牽連,他們知道了父母的悲慘遭遇。
人臨死之時,所念所想,是最直接、也最不周全的。
倒是得益於此,洛凌的工作都不用花費太長的時間在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上。
洛凌將上帝視角中的細枝末節都看了,這才答應了朱瑩雪的許願。
黑暗退去,洛凌就看到了一身布衣,英俊挺拔的謝令善站在朱家的正堂中,對朱陶文言辭懇切,要與朱瑩雪結冥婚。
洛凌冷笑一聲,沒有對謝令善做什麼。
她現在是遊魂狀態,不過和朱瑩雪不同,她的實力可比朱瑩雪強多了。洛凌還不滿足,用了技巧,練起了道法,要將實力再提高一成。
朱陶文被謝令善說動,答應了兩人的冥婚,看謝令善的目光頗為柔和。
洛凌在此期間什麼都沒做,安心修煉,等着冥婚當日。
因為謝令善已經走投無路,還掛念着生病的衛寧寧,拿了朱陶文資助的二十兩銀子,心裏卻還沒底,選了個最近的吉日,結冥婚。
謝令善的身份是贅婿,衛寧寧在冥婚當日跟着進朱家觀禮。朱家還請了一些朋友和生意上的夥伴來觀禮。
朱陶文夫妻心存善念,給衛寧寧設了個位置,還為她置辦了一套體面的衣服首飾。
洛凌這不是第一次看古代婚禮了,每次都有所不同。當然,這次更為特殊。因為是冥婚,謝令善旁邊站着的不是新娘子,而是捧了朱瑩雪牌位的一個婢女。堂上還有和尚坐鎮念經。
洛凌飄在一旁,倒是那幾個和尚也沒發現,估計是道行不夠。
「一拜天地!」喜婆喊道。
洛凌沒看欣慰的朱陶文夫妻,也沒看板着臉的謝令善,而是站到了衛寧寧身邊。
衛寧寧雖然遭逢過家族大變,成了寄人籬下的庶出,但使了手段,在謝家被謝家父子捧了好幾年,沒吃過一絲一毫的苦頭不說,還總是謝家的焦點人物。這會兒眾人都在觀禮,平日裏總圍着她轉的謝令善也沒看她一眼,她就心中不快,微微抬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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