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河青石之上,那只可憐的竹鼠已經被剖開肚腹清理了內臟,死不瞑目地趴在石頭上等着瀝乾。而第五聽雲熟練地將兩條鯽魚先後開膛破肚,青石上面還擺放着切好的蔥花和蒜蓉,以及那一柄反射着銀白光輝的離人劍。
此刻的劍鋒上,還沾有幾粒蔥花、幾枚蒜蓉、幾片魚鱗,以及幾根鼠毛。
第五聽雲正聚精會神地收拾手中的食材,突覺身邊一股涼風拂過。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余光中只見一道穿着青色長裙的纖細側影,裙擺散開耷在地上,底部寥寥幾條金色絲線仿佛勾勒出了祥雲之狀。
「真好看……」他嘟噥了一句,可陡然間意識到了什麼,慌忙抬頭往上看,視線經過了一川平遠之後,又跨過了兩座挺秀丘陵,最後落在了那張雖如仙女下凡但卻冰寒刺骨的容顏之上。本能地朝旁邊挪了兩步,他才低下頭,道,「葉姑娘,……怎麼來了?」
不怪第五聽雲反應激烈,實在是葉知秋出現在這裏太過反常。
在這谷底少說也有一月時間了,可除了每天早晨葉知秋會離開樹屋一陣之外,其餘時間都無一例外地端坐在樹屋一角勤勉修行。此時已近晌午,按照往常慣例,葉知秋是斷然不會離開樹屋半步的。
「難不成這娘們改變主意要殺我滅口了?」
事出無常必有因,聯繫到今天早上發生的不愉快,第五聽雲心裏不禁擔憂起來。以今天早晨葉知秋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來說,第五聽雲深知就算自己傷體痊癒並且突破到七重天,在葉知秋的攻勢下也走不過一個回合……可是打不過就得坐以待斃嗎?第五聽雲從來不是這樣的人,他默默運轉起丹田元力,儘管周身還有些疼痛,但他已經顧不上了。
葉知秋連看都不看第五聽雲一眼,道:「酸臭。」
第五聽雲一愣,沒聽懂這句話什麼意思。不過葉知秋好像並沒殺人滅口的打算,他也就放鬆了些,舉起自己的雙臂使勁嗅了嗅衣服,喃喃不解道:「哪裏酸臭了?明明今早才洗過……」
話未說完,第五聽雲便生生吞回了即將出口的話,因為他敏銳地感受到了身旁葉知秋殺人般的凌厲目光。他不敢去看葉知秋,偷看似乎又顯得自己品德有缺,於是他只好埋頭認真清理食材,以緩解凝冰一般尷尬地氣氛。
偏偏這時河風吹拂,將葉知秋那一襲青裙撩動起來。
青色長裙偏向一邊,將葉知秋苗條纖細的長腿側影勾勒了出來。第五聽雲餘光瞟到,頓時聯想起了某些令他口乾舌燥、火氣上涌的畫面,他只覺脖子如火燒一般,趕緊朝着另一邊轉動身體,不敢再多看一眼。
終於,所有食材料理完畢,第五聽雲長舒口氣,道:「葉姑娘,我先回了?」
葉知秋沒有回答。
第五聽雲抱着一大堆食材逃也似地回到樹屋前,火堆已經完全燃燒了起來,火勢洶洶。蹲在火堆旁,他這才感覺到周圍空氣的溫暖,不由在心裏嘀咕着:「這姑娘到底是什麼妖怪,為什麼會那般冰寒?」
之前在聖境之中,本身環境便是冰天雪地,他只是覺得葉知秋的氣質孤傲冰冷,可隨着這幾日近距離的接觸後,他發現冰寒的不僅僅是氣質,凡是葉知秋所在之處,就連周圍環境的溫度都會受其影響變得寒冷一些。
身後屋內的對話還在繼續,第五聽雲奔着非禮勿聽的準則,一門心思撲在面前的夾棍烤竹鼠和鯽魚湯上。偶爾微微抬頭偷瞄兩眼那站在河邊迎風而立的葉知秋,飄搖的衣袂仿佛活了過來,如鯉魚遊動,若青雲飄浮。
……
……
夾棍烤竹鼠的肉香,迫不及待地朝着四周逸散開去。
「呀,第五聽雲,不錯嘛,沒想到小子竟能深得我的真傳?!」
李傾城已經下床,緩緩走了出來,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亭亭玉立時那雍容華貴的皇室風範頓時就樹立了起來。牧坤落後李傾城一步,看見李傾城對竹鼠肉香微露嚮往之色,立即誇讚第五聽雲道。
第五聽雲沒有理會牧坤的心機,昂着頭顱看着李傾城,心裏正在猶豫是不是該行禮?若是行禮,自己又該行什麼禮?這麼想着,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幾乎從未對傾城公主行過臣民之禮,難免有犯上不敬之嫌。他正要起身,卻見李傾城微笑着向他點了點頭,便轉身朝河邊的葉知秋走去。
微微一笑,第五聽雲重又蹲下,用洗淨的竹枝不停地攪拌快要沸騰的鯽魚湯。
牧坤沒有跟着,蹲在第五聽雲對面,開始添柴弄火。
李傾城踩着花間小徑,來到河邊,在距離葉知秋一丈處停下,盈盈施了女子之禮,開口說道:「多謝葉姑娘每日的陽春曲,傾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過來並成功突破,更進一步,全賴葉姑娘相助。」
「無妨。」葉知秋並不轉身,面對潺潺流水淡然應道,「交易而已,無需掛懷。」
李傾城道:「葉姑娘放心,待重見天日回到神京,傾城必將《白雪》、《平沙落雁》奉上。」
葉知秋不語,右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着一枚赤金色的令牌。這枚令牌,無論是李傾城還是牧坤,就連第五聽雲也都十分熟悉,因為他們手中也都擁有一枚。只是不同的是,他們手中的只是青銅之色而已。
……
……
火堆旁。
鯽魚熬成的湯已顯粘稠之色,香味溢出。
「喂,有沒有興趣打個賭?」牧坤挑了挑眉,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錯。
第五聽雲微愣,沒做回答,他看上去並沒什麼興趣,連要賭什麼都不問一句。
牧坤繼續道:「這樣像悶葫蘆一般,可也忒無趣了,難怪每每都吃閉門羹。」
聽着牧坤若有所指的話,第五聽雲問道:「賭什麼?」
「就賭以後的葉姑娘也會和我們一起進餐。」
「不可能。」第五聽雲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他沒去計較牧坤言語中的小把戲,他也沒什麼心思去計較。
牧坤早有所料,道:「就說賭不賭?」
「賭注是什麼?」
「說。」
「要是我贏了,給我一瓶『三杯倒』;要是我輸了……」第五聽雲沉吟片刻,道,「我以後就遠離公主殿下。」他雖然年少,但不代表不通人情世故,自然知道牧坤想要的是什麼。
「成交!」牧坤果斷應下,不給第五聽雲反悔的機會。
第五聽雲微微一笑,算是應了這個賭注。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為從傾城公主醒來時的那一聲「悟雲」開始,他就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走到了盡頭。再說了,他也從未有過非分之想啊……應該是沒有過的,對吧?他肯定地點頭,自問自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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