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宋的兩萬精兵正日夜兼程往西梁山進發。宋兵紅色征袍外束紙胄,比起北朝的那些鐵質戰甲,這支輕裝部隊顯然更為靈活輕便。
到了東梁山,沈慶之依着所測地形山勢便又調整了騎兵與步兵的數量,這該是吸取了宋孝武帝劉駿當年御駕親征之時因為不解這黑風寨的顯要地勢一味用強兵反而馬失前蹄的教訓。
山道狹長,陡峭蜿蜒。到了西梁山腳下,沈慶之便讓騎兵駐紮下來,除了縱隊前方的將領,後面的精兵皆是步兵。騎兵倒也不是隨便安營紮寨,堵着上山的入口圍了一圈,似是宋軍在這通往黑風寨的入口處先設了一道關卡。
風和日麗,長蛇般迅速攀登向峰頂的宋兵隊伍之中,有個身着絳紅戰袍的年輕男子騎於馬背上與沈慶之並駕齊驅。
&不過五月,這怎得太陽就開始毒起來了?西梁山啊西梁山,窮山惡水多刁民,連這日頭都如此刁毒!」說着,這領兵之將居然兀自從腰間抽出了把紙扇,瀟灑抖開,然後堂而皇之抬手撐起擋在了額前,似乎怕被曬化了。。。。。。
&爺,老夫和你說過多少次了,領軍之將腰間只可佩劍,你怎麼又把在建康城中用來裝腔作勢之物都戴來了?還不快放下!」沈慶之皺着眉頭,壓低了嗓音側身說道。
那一身戎裝的年輕男子聽了呵斥也不怒,挑眉勾唇輕輕一笑,無奈收回了手倒是沒把香扇收起來,而是順勢搖晃着帶來一陣清風給自己解了解熱氣。
馬上的兩位將領皆是頭戴盔胄,身着戰甲,可縱然一身肅殺的戰袍加身,也絲毫遮掩不住那輕搖紙扇的年輕戰將一身輕佻狂浪之氣。沈慶之若不是念着這是他好多年前老眼昏花收下的徒弟,一定抬腳一踹把身邊的這個浪蕩公子給踢下馬去。
&業!」沈將軍橫眉怒目喝道。
。。。。。。那馬上似是來遊山玩水的公子哥終於知道恩師發怒了,於是有些掃興地合攏了紙扇插回束腰裏。
&師莫怒,這不是還在半山腰嘛,依着我們與那莫老二的約定,如今這般時候,黑風寨上定是醉死了一片,任他們想破腦袋也是決計想不到我們此次要去掃平黑風寨的。莫要如此緊張,子業陪着師傅信馬由韁就好。」
那年輕人微微一笑,眉眼間便都生了奢靡艷色,花開荼蘼,極盡妖嬈。無端端不過是個淺笑,倒是眼角眉梢皆是入骨三分的風流姿態徐徐蕩漾。大戰在即,還能閒庭信步的王爺大約便也只有眼前這位永光王爺劉子業了。
哎!沈慶之轉過去了臉面,一聲輕嘆,都是他收的好徒弟啊!他是帶劉子業出來建功立業揚威沙場的,可這王爺大約是這般縱情慣了,走在這可說是生死攸關的一線天的山道間,便也能生出柔腸百轉的味道。。。。。。他是教不好了,隨意吧!
沈慶之放棄管束身邊的劉子業了,倒是開始勒令手下步兵加快行程且提高警惕,越是狹窄的山道,越是要小心翼翼,雖說此次是裏應外合,可是這回便不是只為了剿匪,事關宋周聯盟共同伐齊的大計,萬萬馬虎不得!
遙相南方王朝這幾百年間便也只有東晉的桓溫三次北伐順利渡過長江,收復洛陽大有統一中原之勢,而如今的南朝,便是偏安一隅,若沒有這次周國相邀共同討伐齊國的契機,滿朝文武哪裏還有什麼北渡長江收復北地的雄心!
&業啊,知曉這次剿匪我為何要帶你一同前來嗎?」沈慶之御馬輕輕問道。
&傅看我在建康太閒了,便定要我來刀口舔血~」劉子業抬頭看到道旁灌木枝椏上停了只黃肚子的翠鳥,甚是稀罕,便饒有興致和那隻鳥吹了個口哨。那鳥呆呆看了那笑得風騷的劉子業一眼,撲騰着翅膀飛走了。
&鬧!我自小就教過你男兒應當在沙場上建功立業鍛煉體魄心志,你十三歲就隨我上過戰場,那時候我看你鎮定自若指揮有度着實對你有殷切希望,可不想待老臣們一力在先皇面前舉薦你為儲君後倒是讓你性情大變了,整日沉溺在那溫柔鄉中不知道勤勉度日,花天酒地沉淪聲色之間,終是讓先皇失了對你的期盼,立儲之事一拖再拖這才給了那些外戚可趁之機。他們趁着你先皇急症而逝未曾立儲君便要擁戴那陳淑妃之子為新帝。你啊你,你若那時能沉住氣,如今怎會只是個王爺!」沈慶之開始老生常談,其實這番話劉子業聽得已經耳朵長了繭子了。
&傅,我知道在您眼裏我便是不成器,可你口中的陳淑妃之子便是如今的皇上,雖年幼,可師傅也不該再拿這些陳年往事出來說了。我劉子業雖是嫡出,世人皆說是我大度將皇位讓於皇弟的,可師傅也應該知曉我那時候若是不讓,皇弟的母妃身後有外戚權臣,臧質這一干人等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子業比起江山社稷,的確更愛如花美人,胸無大志做個閒散王爺便有什麼不好,師傅和柳將軍你們也不必抱憾了。」
劉子業仰頭看着山間景致,說得天寬地廣,氣得沈慶之倒是眉頭一皺,八字鬍抖了抖:「荒唐!你是皇后所生,劉宋朝名正言順的繼位之人,想當初我們幾個因與陳國開戰兵力不少牽制在外,不然怎會讓外戚作威作福胡作非為!你倒是想得開啊,江山美人讓你選你倒是一點都不犯難!」沈慶之斥道。
&然,這美人如同世間景致,可遇而不可求。臧質如今雖換着法子於我處尋事,不過,他也就是狂吠的狗沒那個膽子咬人,師傅多慮了,您整天想着匡扶皇室正統,不如就順着我的性子莫要讓我離了那溫柔鄉才好,欲仙欲死,方才是我劉子業必生所求!」這麼不知羞恥的話從這劉子業口中說來有條不紊,耳根都沒有紅了一下,沈慶之抬起手亮出鞭子但又顧慮到周圍的兵士便又憤憤放下了。
&逆不道!先皇若是聽得你此刻說出如此不孝之話,必當無法瞑目啊!你既然如此不捨得建康的美人窩,怎麼又隨我出來了?」沈慶之問他。
&傅的命令徒兒是莫敢不從的!」劉子業甚是討好得作揖說道,「再者,這西梁山離着齊國不遠,想來與建康又是另一種風俗景致,子業跟着師傅多出來走動走動,歷練一番長長眼界也不是壞事啊!」劉子業坦坦蕩蕩,一番話便是挑明着說他是來遊歷的,什麼功勳戰績,他都沒放在眼裏。
齊國啊。。。。。。劉子業轉頭朝着北方眺望了一下,那讓他魂牽夢繞的美人兒便該是在那北方。
&爺,其實我此番帶你出建康還有別的用意。」沈慶之沉聲說道。
&師傅說來聽聽。」
&黑風寨位置極佳,若是能攻下此處作為我朝北伐的戰略要塞,那是易守難攻,且屯足兵馬糧草不日便可揮兵直上!臣和北周的宇文護商議過,他們自西北,我們從南進發,最後便是要把洛陽城從那齊國手中奪下!若是真到了那時候,這攻破洛陽城的不朽功勳定是能給王爺你帶去千秋萬世的威名,桓溫北伐第二次才得了洛陽,而王爺你若一戰而定乾坤攻下這座城池,別說建康皇宮中的那年幼的皇帝,便是臧質之流的外戚也無力回天再阻我朝皇權歸於正統!」
&傅你要我去打洛陽城?」劉子業聽到此處,竟迫不及待問道。
。。。。。。劉子業的反應有些出乎沈慶之的預料,怎得一點都無倦怠推諉的神色,反而,反而兩眼放光?
&是,若王爺覺得麻煩,可以由我代勞,待破了城,由王爺帶兵入城便可。」
&不不,洛陽。。。。。。這可是北齊的重要城池啊!聽聞那高長恭已然被封了蘭陵王了吧,若是洛陽被犯,這北齊該會派誰出戰呢?」劉子業喃喃自語,神色喜不自禁,一掃之前的慵懶之色,很是激動。
&爺?你說什麼?」沈慶之正欲皺着眉頭欲要問個清楚,前方便有探子來報說是有了情況。
一邊宋兵在西梁山腳密密駐紮,而在山背面的萬丈瀑布之下,是一潭月照江心的滔滔江流奔騰往東流淌。
慢慢地,有幾個人影浮出水面,往岸邊游來,渾身濕漉漉便爬上了江岸。
&嚏!」熊三兒氣而不餒摔斷了一把繩子還是落得個石沉江底的下場,林肖如和車嚴潛水到下面把他拉上了好幾次。可這熊三真是熊脾氣,看着林子新終是如同猴子般成功爬了上去便不依不饒,說要去保護蘭陵殿下於是愣沒給其他幾人省下去水底撈他的力氣。
天亮前,林子新出奇地去探了一回黑風寨竟然毫髮無傷返回來了,此時此刻,熊三給自己綁了根繩子,正要開始第七百八十三回的攀岩歷練。林子新說不用再爬了,王爺已經找到了!十萬火急,他們要趕緊按着長恭殿下的吩咐去做,晚了,怕是什麼都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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