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昏黃,高湛讓安瑞扶他於鏡台前坐下,執起牛角梳,想把自個兒披散的頭髮梳起來。和士開和安瑞都上前想替長廣王殿下代勞,可高湛眼眸冰冷一抬,讓兩人都識相退開了些。
&恭呢?」
安瑞都還來不及告知高湛在昏迷的這兩日裏府中發生的大事,王妃過世了,世子誕生了,可一切悲報喜報都被高湛的這句話哽在喉中。
&稟殿下,長恭殿下沒回高府,他讓車夫送他去了郊外的靜雲庵。」安瑞回道。
&雲庵?這是大哥在長恭小時候私藏他的地方吧。。。。。。我要去找他!」高湛似乎食髓知味,摸着自個兒淤痕未退的脖子,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才剛甦醒過來且差點丟了性命,待有條不紊用白玉贊束起了頭髮,理了理衣袍,便起身朝着房門外而去。
&下!殿下,您可不能這時候送上門去啊,安瑞我求求您了,王府里可不能再少一位主子了!您自個兒不把自個兒的命當回事,可小世子出世才兩日,他已經沒了娘親了,可不能再沒了您啊!!王爺,您可不能去!!蘭陵殿下正在氣頭上呢,說不定殺意又起。。。。。。」安瑞一看高湛如同着了魔一般一心便念着那高長恭,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眼淚鼻涕橫流,又是哀求又是磕頭。
和士開見此情形也跪倒在地上,同安瑞總管一起勸誡高湛:「殿下,您如今已經心愿達成,蘭陵殿下他能最後關頭手下留情且叫了安瑞總管把您送回了王府,說明他對您並不全然是恨意,您應該了解高長恭的性子,如此亂了倫常之事,若是他人,必然早就丟了性命。殿下,此時不宜再進一步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逼得太緊,怕是要功虧一簣了。」和士開拱手跪於地上說道。
。。。。。。高湛迴轉了頭來,長身站立,緩緩轉過身子,泛着寒光的眸子掃過那銀髮的西域長相的男人和士開,隨後,又把視線挪移到了安瑞身上。
&么小世子?。。。。。。鄰和生了?」高湛問道。
&王妃娘娘她生了。。。。。。是個男嬰啊,王爺,您當爹了!王妃雖只有八月便早產了,可是太醫們都說這孩子身體健康且食量極大,定能平平安安長大的!安瑞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爺您有後了!」安瑞紅着眼睛磕頭不住道喜,高湛似是做了一場夢般,對於自己已經升任成了一個孩子的爹爹,他竟然一時之間也有些愣神。
&和呢?」高湛繼續問答。
「。。。。。。王爺,王妃娘娘。。。。。瑞哽咽了幾次才吞吞吐吐把話說完。「王妃娘娘是早產,血崩不止,她為了給王爺您續後,說是不要性命也要生下您的孩子。。。。。。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王妃她看了小世子一眼便。。。。。。斷氣了。。。。。。」安瑞低頭死死磕在地上,眼淚不住倒流。
高湛的心抽了一下,不似刀刺,卻是一陣茫然和麻木之後的鈍痛。對於鄰和公主,高湛沒有什麼愛情,可是,他也不是無心之人,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個全心全意盲目愛着他的女人,一個為了給他生下孩子而沒了性命的女人,即便不愛,可是愧疚和悲傷還是生出來了滿滿,縈繞心頭,不住瀰漫,高湛突然想起他在鄰和公主懷孕的時間裏,也就只去看過三次。
那個一身紅衣,還沒到迎娶的時候便自己穿上了嫁衣,一匹駿馬神采飛揚地來到他的面前,說要看看日後夫君的那個草原上的大膽女子,灑脫肆意,本應該不是這鄴城中的籠中鳥,可偏要卸下一身驕傲和張揚,乖乖將自己束縛在這王府里,默默忍受冷落也一定要陪在他的身邊。。。。。。
鄰和愛着自己,高湛豈會不知?可他們很像,很像。。。。。。愛着自己所愛的,轟轟烈烈,焚身赴火,不擇手段。哪怕玉石俱焚,也沒有絲毫後悔和退讓。
&和。。。。。。你便是一定要這樣讓我記得你一輩子嗎。。。。。。」高湛喃喃着,走回了床邊,坐下,「孩子名字取了嗎?有奶娘餵着嗎?」
&是,我已經給小世子找了奶娘了,吃得飽飽的,絕對不會餓着小主子的。至於小世子的名字,王妃臨終前給世子單名取了緯字,不知道王爺是否應允。。。。。。」
&了,便叫高緯吧,鄰和知我性子的,她為了生這個孩子連性命都不要,我怎麼可能連這點小小的事情都不應允呢。。。。。。王妃的喪事要大辦,要辦得風光體面,至於柔然那邊也要知會一聲,畢竟鄰和是阿那袞的親孫女,如若柔然有人要來送喪,便儘快把他們接到鄴城。」
&小的遵命。」安瑞磕頭,看高湛揮揮袖子讓他退下,便擦了擦眼淚起身出去了。和士開以為高湛也讓他離開,正欲起身,卻被長廣王喝住:「和士開,本王何時讓你走了!」
高湛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些,透着威儀。和士開才轉身,聽到這話,忙不迭又回來跪下,一頭銀髮垂在胸前,高鼻深目,在他臉上打上了斑駁陰影。
&士開,你怎麼會在此處?」高湛問他。
&聽聞王爺昏迷不醒,一時間心急如焚,便一直守候在王府中,萬幸,王爺安然醒來。」和士開恭敬作答。
&是如此嗎?你方才說我心愿達成,似是安瑞跟你交代了不少事情的來龍去脈呀。。。。。。」高湛起身,坐在離和士開更近些的圓凳上,和士開低着頭,只能看到高湛繡龍盤鳳的衣袍下擺一角。
&王爺,臣自認是王爺的心腹,王爺與長恭殿下成了好事,屬下也是替王爺高興,如若王爺是怪臣多嘴多舌,那臣出了這房門便不會再多說一句,望王爺原諒屬下失言之行。」和士開倒也不避諱,當時給高湛出了主意如何謀江山謀美人,如今主子達成了好事,他倒也不遮遮掩掩,抱拳說道。
&高湛看着和士開一副成竹在胸便是不會拿他如何的樣子冷笑,問道,「安瑞自小便跟着我了,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是最清楚不過的。和士開,你很聰明,可本王有時候需要你這樣的聰明人卻也討厭你這樣的人,你知道為什麼嗎?」高湛聲音愈冷。
&愚鈍。。。。。。」
&王喜歡下棋,可不喜歡自個兒變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任由擺佈。和士開,你很聰明,你知曉本王得勢便是你得意之時,本王謀了天下便是你平步青雲的日子,在這點上,我與你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高湛低頭,眼中皆是狠厲,抬腿就是狠狠把和士開躥翻在了地上,那個銀髮的男人捂着胸口應聲倒地。
&是太聰明,便自作聰明!!你竟然給高長恭下了藥來讓我得償所願?你可知本王身邊多的是聰明人,可像你這般將本王都算計在內的人卻是絕對不會留在身邊的!!」高湛指着地上的和士開暴怒。
。。。。。。和士開一聽,知曉高湛心細如髮,自己的盤算已經被察覺了,慌忙回身跪在地上爬回了高湛腳邊,低頭磕在高湛腳邊,一邊死死拉着長廣王的衣袍下擺,求道:「殿下,屬下知錯了!屬下自作主張想助殿下一臂之力,不想反而激怒了蘭陵殿下害得殿下犯險,屬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啊殿下!」和士開一臉卑躬屈膝的樣子,甚是可憐。
&的確該死,不過,你該死不是因為害我犯險,而是那晚之後,我和長恭之間那點唯一的情分都被你的小聰明給毀得乾乾淨淨了。。。。。。高長恭至此之後對我便是全然的恨意,你可知你使的下作手段是在折我高湛的臉面!!」高湛恨恨說道,說到暴怒之處,抬手又是給了和士開一個耳光,把這隻狗一樣的奴才打離了自己都身邊。
和士開嘴角殷紅,牙齒咬破了嘴唇。
可那男子仍然倔強得爬回了高湛腳邊,猛磕頭謝罪,不肯鬆開高湛的衣袍下擺,匍匐在長廣王的腳邊,不住求饒:「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屬下真是自作聰明了,可臣下也是不忍看殿下受那相思之苦啊,殿下近日又是為蘭陵王造了王府,又是為他定製衣裳,臣真是覺得此情感天動地,殿下如此俊傑不該受這般苦楚>
&才想了如此伎倆讓我得了長恭的身子便是達成了願望?」高湛想甩開和士開,可無奈和士開死都不願放開,不住拉着高湛的袍子,抱着他的腳跟求饒。
&下,臣知曉您那晚必是情到深處難自製,可您若是什麼法子都不想,這蘭陵殿下豈會乖乖就範?我知曉王爺您便是用自個兒的性命豁出去不要也不願意傷着這長恭殿下,可是王爺啊,你們永遠這樣周旋而沒有絲毫進展,臣下看着都替王爺您鳴不平啊。。。。。。大丈夫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殿下您有所求,那麼就由臣下替王爺您下這個決斷吧。殿下想要高長恭,那麼一要強權,二來,便不可這樣靠脈脈溫情來讓蘭陵王動心。殿下,高長恭不是閨閣女子,您不越雷池一步,他今後便永遠都會是您的侄兒了,您可甘心?」
和士開極其懂這高湛的心思,而心思縝密如這長廣王,怎麼會不知道和士開說得句句在理。可是,即便如此,高湛還是選擇做個蠢人,想一點點讓那鐵石心腸的長恭動心,慢慢磨着,苦苦央求,只是不想看到如此刻這般魚死網破後的殘局。他強要了長恭,然後一晌貪歡,剩下了什麼?
長恭對他沒有愛吧。。。。。。如他那晚所願,便只有恨了。。。。。。
若那時候,長恭殺了他他也是沒有怨言的。而這便是和士開最擔心的,高湛用情至深如此,也是他當初出謀劃策之時全然沒有預料到的。。。。。。長廣王不可死,他滿心的念想便只有這個了。出身卑微,這蠻夷的血統讓和士開無處施展才華,唯獨高湛欣賞重用於他。高湛說得沒錯,他的榮華富貴平步青雲靠得就只有長廣王的前程社稷了,他和士開如同狗一般,用最卑微的姿態阿諛奉承,無所不用其極,然而想用今後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給自己正名的,細細想來大概就是自小那被戳着脊梁骨背負的雜種的罵名。呵呵,和士開苦笑着。
他挨了一腳,吃了記耳光,胸口悶疼,臉孔辣疼,可他還是匍匐在高湛腳邊,拉着高湛的衣服句句戳中了長廣王的心思
高湛低頭看了眼和士開,從和士開手裏拉出了自個兒的衣角,讓那人繼續跪在地上,自己則坐回了圓凳之上。
&你所料,本王已經不是長恭的叔叔了,長恭也不會再認我這樣的叔叔,和大人,你的好計謀本王可要好好謝你呀!謝謝你助本王達成心愿,自此之後見到高長恭就得退避三尺不然便又殺身之禍?恩?」高湛挑眉問道。
和士開知曉高湛剛才發出了心中怒火,算是消了點氣了,立馬恭敬低頭回答道:「王爺,長恭殿下既然那日未殺你,那麼以後他也決計不會再殺你。不過,殿下既然已經做了,那便無需再為破鏡難圓的問題而操心。殿下,高長恭不是女子,殿下要他長伴身邊並不需要舉案齊眉明媒正娶,臣之前和殿下說的話殿下應該記得,您有了大齊的江山社稷,蘭陵殿下便是您的毋庸置疑,況且,您應該知曉您還有很多辦法讓蘭陵殿下他求着您。」和士開坦然說了一些旁的陰謀詭計。陰謀陽謀,阿諛奉承,都是和士開信手拈來的好戲。
&長恭的草包三哥最近是又有什麼動靜?」高湛問道。
&臣下一直派人盯着河間王的一舉一動,他最近和朝中原本支持長房一門的舊貴走得頗近,連原來長居封地的安樂王爺也頻繁出入鄴城,每次來了都會與高孝琬碰面。」和士開回道。
&啊,便應該知曉自個兒的斤兩。我這個孝婉侄子便是自小被我大哥寵壞了,以為有個高家皇室嫡長孫的名號就以為自己不凡了。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也是頑固,到了如今也想着長房一脈才是傳承我高家大業的正統,賊心不死啊,二哥一死,就又都蠢蠢欲動起來。」
&王爺說得極是。不過,也虧得有這些人明里暗裏給高孝琬壯膽,有事沒事就給這河間王敲敲邊鼓,煽風點火讓這小王爺不知道東南西北還以為自己才是那東宮太子的命了,我們倒是也正愁沒有牽制蘭陵殿下的法子呢。」和士開腫着半邊臉,見高湛露了笑意,便也得意回道。
「。。。。。。長恭對高孝琬感情頗深,你讓下人監視着即可,有什麼風吹草動便來稟告我,不可再擅自有什麼動作。」高湛俯視了一眼和士開,勒令他不能再善作主張,和士開不停點頭領命,他一早便知高孝琬在他的全盤謀劃中至關重要,如今果然看到了效果,自然也是鬆了一口氣了。
和士開見高湛點頭了,才敢起身,拜別行禮後,捂着胸口朝門外走。
&士開,那晚中秋宴上如此多的大臣,你到底讓誰給長恭下藥了?」高湛在他身後問道。
&下,允許臣給殿下賣個關子,殿下日後必會知曉的,此人是一心一意投靠長廣王殿下您的,臣覺得他日後也必能為殿下的大業出力。」和士開抱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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