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宇文邕也真是有趣。
青天白日地,還是在他周國皇帝的營帳之內,便讓人放了沐浴的大木桶,燒了熱水,讓子莫可以沐浴更衣了。
凡是有僕人進來,子莫都坐在屏風後面。畢竟他的臉不少周國人都見過。不說周軍中的將士見過,前些年帶着宇文護的娘親和姑姑回到未央宮,這蘭陵王的長相就曾在周國皇宮中掀起軒然大波。當年那宇文護還一手遮天把持朝政,和談成了提親,還想讓子莫娶了他的姑姑宇文嫣。。。。。。
回想到這兒,子莫心頭突然浮現出了那個女子的身影。
不驚艷決絕卻善解人意,不千嬌百媚卻獨立芳香。子莫當初動過與她成親的念頭,畢竟,和宇文嫣成婚了,他的這一生大概會有很多普通的溫馨和完整。而那個女子,也對他情根深種,為了幫他離開周國,干願以身犯險。
&文嫣如何了?「
宇文邕剛要出了營帳迴避,卻聽到長恭這樣問他。
愣了一下,才想起當年這宇文護可是替宇文嫣向這蘭陵王提過親的,便覺得詫異又好笑。
&恭,沒想你還真對那宇文護的姑姑是有些心思的,這麼多年了,還沒忘?」宇文邕是有些吃味的,畢竟他可從來沒在這冰涼如水的高長恭嘴裏提到過什么女子。
&年宇文護倒打一耙,說是我刺殺了你的兄長。若不是宇文嫣捨命保我出了未央宮,你當我是如何出了那插翅難飛的長安的?宇文護是宇文護,他的女眷。。。。。。」
&恭,我宇文邕豈是趕盡殺絕之人?宇文護我都只是圈禁着讓他安享晚年,這宇文嫣一介女流,我豈會為難於她?今日,聽你說起這些,我才知曉原來她對你還有救命之恩,也算是我宇文邕的恩人了,日後更不會虧待了她。「宇文邕說道。
子莫聽着這話覺得似乎對,又似乎不對。何為救了他高長恭也算是宇文邕的恩人了?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在理,當年若不是他及時阻止宇文邕衝出去為兄長報仇,沒讓宇文護連着這小皇帝一起殺了,他宇文邕也不會有今日大權獨攬的一天。如果從這個層面來講的話,這宇文邕說的話也是在理啊。
子莫用他剛剛開始回魂的腦袋理了理,覺得沒錯,便開始解着自己的衣袍,走到了沐桶邊上。
驀然,發現宇文邕居然沒走。
&怎麼還不出去?「子莫皺着眉頭。他也渾然不覺得把這周國陛下請出人家自己的營帳有什麼不妥的。義正言辭,臉上滿是嫌棄。
宇文邕顯然是看得迷了眼睛。被這麼一點,便難掩尷尬地輕輕咳嗽了一聲。
&我出去了,你沐浴完了穿上那邊上準備的衣裳,不要說話,擊掌三次,便有人會來收拾的。」宇文邕交代道,說完,便出去了。
不能說話?還有人能聽着他的聲音辨認出他的?子莫納悶地搖搖頭,看着這營帳內只有他一人了,便放心地開始寬衣解帶,準備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
他帶着手下一路來到這沙漠深處也已經快半月了。沙漠之中乾旱少雨,能有喝的清水便是不錯了,要想洗澡這般奢侈的事情,也只能在夢中想想。
這周國皇帝還真是出手闊綽啊。。。。。。子莫心中很是歡喜,到了浴桶邊上,才發現那水汽氤氳下,木桶里還漂浮着一朵朵的花瓣,將芬芳隨着熱氣蒸騰到了子莫的面上。
&麼鬼?「子莫皺着眉頭將手伸入水中,撈起了幾片花瓣。他個大男人洗個澡怎麼還放這種東西?
有些嫌棄地甩甩手,剛要叫人進來卻又想到宇文邕的囑咐。
罷了。。。。。。子莫坐入水中,通體舒暢。這水汽中帶着花瓣的清香倒也有安神醒腦的功效。
因為自己身陷敵營,又摸不准如今的情況,子莫倒也沒放鬆警惕。洗掉了頭上的沙子,全身上下清理了一番,便草草抹乾了身子準備穿上宇文邕命人給他準備的衣裳。雖然留念這溫水的潤澤舒爽,可是越疲憊,越是不能懈怠。如若在周軍敵營之中他還能泡澡泡得睡着過去,那才是貽笑大方。
衣裳抖開,子莫皺着眉頭,臉上表情很是微妙。
那水色的衣衫如同一道美麗的風景線,綻開在這無邊的沙漠中間,那衣袂飛舞間帶起的弧度猶如漣漪,仿佛清蓮綻開。
好看是好看。。。。。。
子莫的額頭上都是冷汗。一開始以為自己又是眼花,可前看後看翻了好幾次都覺得這是件女子的衣裳。
不,不是覺不覺得的問題,這根本就是件女子穿的群裾!
嘖!子莫一咬牙,罵人都沒處罵了。他如何這般大意,方才便應該仔細看看這宇文邕命人備下的衣裳的。一甩手裏的女子紗裙,子莫又去尋方才他脫下的那長袍,結果。。。。。。
子莫真是大意失荊州啊!現在才發覺那被他換下的衣裳早已經沒了蹤影。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打得子莫震了震,開春的沙漠,遠沒到赤條條都不覺得冷的時候。
這。。。。。。子莫看着那件被他揉成了一團的衣裳,很是天人交戰。
他不是沒有穿過女子的衣服,甚至為了擺脫和迷惑敵人還特意打扮成女子的模樣。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宇文邕這般安排是在謀劃什麼他全然不知。況且。。。。。。不禁又回想起兩人之間那個如同魔怔般的親吻,子莫便更是對手中的這件衣裳感到牴觸。
再多的排斥都抵不過營帳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這是周國皇帝的營帳,他一個敵國俘虜能隨機應變才是最要緊的!一絲不掛的子莫吹着冷風聽着外面的步步緊逼之聲,心裏這般自我安慰着便擰着眉頭將那件衣裳趕緊穿在了自己身上。好在他之前做過此番打扮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將一襲曳地的群裾穿得不倫不類。沒有工夫梳理什麼髮髻,且長發還是被水沾濕的,子莫隨手拿了塊巾帕裹在了頭髮上,坐在屏風後面的榻子上,背對着門,擰着自己的頭髮。
&下,老臣是想說。。。。。。」腳步匆匆,前面進來的是宇文邕,而後面的。。。。。。
&去!沒看到朕的美人正在沐浴更衣!」宇文邕看到床榻上的那人背影,心頭一跳,而感到後面的那個狗屁膏藥還貼着他也進了這營帳,凶神惡煞轉頭喝道。
那催促宇文邕即刻啟程不可為了一個女子延誤軍情的大臣被這麼一吼,愣了愣,頭縮回去之前情不自禁就看向了那床榻之上的女子。隨軍郎中都說,雖隔着帳幔未曾看清楚那人的臉,可是風姿玉骨,不難想像是個尤物。
跟隨宇文邕此次千里突襲齊國北境的老臣如何能甘心這樣來歷不明的女子便這樣拖慢了整個周軍的行程?!所以宇文邕一出營帳便遇到了這個頑固直諫的大臣尾隨。什麼紅顏禍水,半路殺出的陳咬金便是事有蹊蹺日後定是作妖。甚至,連在長安的宇文邕新冊立的阿史那皇后都搬了出來成為說辭。說宇文邕新婚後與這位突厥公主北周新後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如今卻在這北漠撿了個奇怪的女子帶在身邊,若是被皇后知道,定是讓皇后傷心,讓與北周同仇敵愾的突厥將士失望。
宇文邕最恨的便是有人將他利用聯姻來籠絡突厥人的事情拿出來說道。這一說,宇文邕還當真是要翻臉了。
子莫知曉身後的人在看他,故意側了身子,低下了頭。
&看什麼?還不出去!」宇文邕喝道。
&那大臣沒了先前的梗勁,把視線收了回來。他也算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什麼狐媚妖孽沒見過?可這抹水藍色的背影還真是看得他直了眼睛,方才勸說皇帝的那些底氣和諫言都散了大半。如同中了邪,蔫蔫地便轉頭出來了。到了營帳外,那位大人才醒悟過來這女子竟是連他都蠱惑了去,更是心頭不安。原本楊忠和達奚武將軍都是按照皇帝的命令,帶着一部分軍隊佯裝攻打北齊的晉陽和洛陽的,而主力部隊卻會隨着皇帝突襲齊國北塞。現如今皇帝為了這個女子便遲遲不肯發兵趕路,若是拖延了時日被齊國發現了其中軍機而有了防備,別說是突襲,就是這御駕親征的皇帝都會有被圍困的危險!
這位大人雖被宇文邕罵得狗血噴頭,可就是有忠君報國的一腔熱血。皺了皺眉頭,提了提一身正氣。返了自己的營帳,準備奮筆疾書,連夜將飛鴿傳書送往幾位柱國將軍之處。
&倒是和我講講,這身衣裳該是如何得來的?」子莫見人走了,開門見山與宇文邕說道。
宇文邕久久沒有回應,他這是第一次見着長恭打扮成這樣,不免看得直了眼睛迷了心。
長恭身上沒有諂媚的塵世庸俗,他本就是美得不辨男女,所以無論如何打扮,都是合宜。這身裝扮,非但不會古怪,除去盔胄蟒袍,盡顯長恭的別樣風情。衣袂輕盈,群裾翻飛,被撩在了臉龐一側的長髮也多了隨意與靈動。
宇文邕喉嚨一干,便覺自己仿佛又到了那個少不更事的夜晚,想要監視前來周國和談的齊國使臣,卻陰差陽錯發現蘭陵王便是鄴城中和他不打不相識的少年。
只是稍一回想,宇文邕便覺血氣翻湧。
子莫如今對這反常的氣氛很是敏銳,掩了掩自個兒的領口,冷了神色說道:「宇文陛下,你救了我,我很是感激。不過,士可殺不可辱,這般安排也該有個由頭。」身上的這身裝束讓他在宇文邕面前都生了窘態,羅裙束着步子,挺直了腰杆卻覺得對面那人的視線順着他的下顎一路滑到了衣襟領口。
&恭文邕先斬後奏,便也料到了這倨傲的蘭陵殿下會是這般反應了。安撫似地把臉有怒色的長恭按坐在榻上,自己端正坐於另一邊,說道:「軍中無人知曉我救的是你,若是被他人知道了,我有心想幫你也不得不公事公辦了,這般安排的確是委屈了長恭,可是長恭也不想身份曝露吧?」
娓娓道來,宇文邕的話在情在理。
&願意偷偷放了我?」子莫一直想問的便是這個。既然宇文邕這樣說了,那開誠佈公說道。
這高長恭還真是直接!
宇文邕挑了挑眉毛,倒是被問得愣了一下。
看着滿臉期待的長恭,微微笑了一下,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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