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 94.友誼

    您所查看的章節被饕餮吃掉了, 請1小時後再刷新  所以當時楚斯剛落地就一骨碌爬起來,下意識朝牆邊退了兩步, 一臉警惕地盯着蔣期。

    &在又怕了?剛才把我的臉當着陸點的時候怎麼沒怕呢?」蔣期擦着臉上沾的冰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那時候的楚斯很小,像只炸着一身毛的野貓。仰着臉盯人的模樣沒有半點兒威脅性, 反而把蔣期給逗樂了,說:「別瞪了, 那麼大眼睛也不怕把眼珠子漏出來。誒,你這小鬼還挺有意思的。」

    後來的很多很多年, 每次想起那天晚上蔣期的反應, 楚斯都還覺得他挺有病的,被人蹬了臉還覺得有意思。

    當時8歲的楚斯更是被他弄得有些懵, 他從沒想過踩人一腳居然會得到這種評價, 一時間有些驚疑不定又有些茫然。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 他已經被蔣期抱了起來朝巷子口拐過去。老大不小的人了, 一路走一路嘴還不閒着,逗楚斯說:「你是不是該跟我說聲謝謝?」

    楚斯:「……」

    他長那麼大,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踩了人家的臉還要說謝謝。

    蔣期又說:「如果不是我在下面接着, 你今天落地就得成炸瓢的西瓜。」

    楚斯想了想, 覺得這人在恐嚇他。

    他那時候從不跟人說話,對所有活物都只有三種情緒——警惕、厭惡、冷漠。

    他渾身僵硬地瞪了蔣期半天, 也沒有要張口的打算。等轉過路口發現蔣期在往孤兒院大門走時, 更是掙扎得差點兒踹了蔣期第二回。

    後來蔣期為了保住自己另半張臉, 臨時改了路線,把楚斯帶回自己在西西城落腳的酒店,又在凌晨頂着瞌睡把第二次企圖上天台逃走的楚斯捉了回來,安撫了一句:「這天台一百七十多層呢小崽子,真下去了,我得用鏟子去鏟你,挺難看的。」

    再後來,那長了無數眼睛的孤兒院果然還是找上了門。蔣期大約是有點瞎,硬是從楚斯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了眼巴巴的意思,便去辦了一系列領養手續,把他從呆了八年的泥沼里拉了出來。

    和蔣期共同生活的那幾年其實算不上有趣,因為蔣期太忙了,一旦工作起來就有些瘋,沒日沒夜不知疲倦。

    但那依然是楚斯六十年的人生里最為平靜安逸的日子。他學着所有能學的東西,話也漸漸多了一些,蔣期偶爾閒下來,會給他講一些曾經的經歷,有趣的或是驚險的。

    那大概是楚斯僅有的一段和自身年紀相符的生活,唯一不大美妙的是他的頭痛症依然存在,每次發作起來都讓人恨不得把頭骨砸碎一了百了。出於某種心理,楚斯每次都強行忍着,不願意讓蔣期看出一點兒問題。

    他原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過下去,保守估計也得有個小一百年,卻沒想到這樣的日子短得出奇,六年後就因為蔣期的死戛然而止了。

    他死在爆炸的瞬間,連塊骨頭都沒留下,而楚斯還欠着他一句「謝謝」。

    被送到白鷹軍事療養院的時候,楚斯幾乎在一夜之間又回到了八歲以前的狀態。

    白鷹療養院裏的那幫孩子大多都是軍部人員的遺孤,還有一些據說有特殊的背景或問題。

    因為人員複雜,白鷹療養院裏頭依然像一個縮小的社會,但並不是西西城城立孤兒院的那種。

    這裏的人依然沒有誰把他們當成正常孩子,倒像是在提前培養特殊的軍部後備兵。

    楚斯最初是無法接受這裏的管理方式的。剛進療養院的第二天,他被帶去醫療室里做了一次全身麻醉,睡了一整天,醒來後並沒有發現身上有什麼異常。

    他在孤兒院裏的那些經歷使他對周圍所有人都懷有極高的警惕心。於是他偷偷注意了一個禮拜,終於得知他的身體裏被植入了一個生理狀況監測儀,據說是為了隨時上報他們的健康狀況。

    不管好意還是惡意,這種具有隱瞞性質的行為剛好戳中了楚斯的爆點。就連被人碰一下,他都會覺得有些厭惡,更別說在未經他同意的情況下,在他身體裏埋個東西。

    因為創口被修復過,看不出絲毫痕跡。楚斯花費了幾天的功夫,才終於找到那個所謂的生理狀況監測儀究竟埋在哪裏。

    他挑了一天下午,在冷兵器貯藏室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悄悄去了貯藏室後頭的植物園,那裏的圍牆角落有一處監控死角。

    楚斯背倚着牆壁,借着牆上大片大片鋪散下來的藤本月季遮擋,他把匕首的刃尖抵在了左手手臂上。

    雖然看不出痕跡,但是刃尖遊走過那片皮肉時能感到一點微微的硌。

    少年時候的楚斯對疼痛的忍耐力超出常人許多。他一邊用餘光注意着植物園裏的動靜,一邊將匕首壓進了皮肉里,鮮血滲出來的時候,他甚至連眉尖都沒有蹙一下。

    他的手非常穩,只要那麼一撥一挑,就能把那個薄薄的金屬片挑出來。

    就在匕首的刃尖已經觸到金屬片時,他頭頂上突然冒出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下午好,新來的。」

    那聲音出現得毫無預兆,驚得楚斯手指一抖,匕首薄刃隨之一滑,在小臂上拉了更大的一條口子。

    汩汩的血一下涌了出來。

    楚斯滿臉不耐煩地一轉頭,就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半蹲在圍牆頂上。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顏色淺得幾乎透明,垂着眼皮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時候,會顯出一股濃重的傲慢來。


    總之,欠打極了。

    楚斯理都沒有理他,掃了一眼後便收回目光,又動了動匕首把那個金屬片挑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把金屬片捏進了手心裏,又在那個少年從牆上跳下來時,握着匕首隨手一甩,甩了那少年一臉血。

    原本張了口正要說什麼的少年頓時挑起了眉。他舔了一下嘴角沾的血珠,沖楚斯彎了眼睛,用一種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說道:「謝謝款待,再來一點兒?」

    神經病。

    楚斯從眼角掃了他一眼,拎着匕首轉頭便走了。

    沒多久,他便聽說了那個少年的名字……

    他叫薩厄>

    楚斯臉色一黑又迅速恢復常態。他突然笑了一下,在通訊器上打了一行字:實在無聊,我建議你可以先玩一會兒自己,或者手臂上未卸的控制器。

    這話說得就很有挑釁意味了。

    眾所周知,太空監獄裏圈着的全都是人形自走導·彈,沒有一個是好控制的主。

    儘管整個監獄系統幾乎找不出任何可以鑽的漏洞,固若金湯,還乾脆地被遠遠流放在星系之外,但依然沒人敢保證,那些導·彈們不會有越獄的機會。

    所以收監的同時,他們每人的手臂上都被安裝了一個控制器。

    想要把控制器摘掉,比翻出太空監獄困難一百倍。

    結果就在楚斯打完這段扎心的話,準備發送時,整個通訊器屏幕忽地一閃,徹底黑了屏。

    沒電了!

    信息還沒回復,這不爭氣的倒霉玩意兒就掐着關鍵時間點沒電了!

    楚斯:「……」

    他剛才還能笑一下,這會兒是真的笑不出來了。

    拖把對他突然的停頓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他略有些煩躁地扯了一下襯衫領口,而後陡然加快了步伐。

    他身高腿長,除了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又幾乎沒有任何缺氧反應,三兩步就把兩腳發虛的大小拖把甩出了一截。

    &你……」拖把喘了兩口氣,強撐着追上去,「你怎麼突然又急……急起來了?」

    楚斯不答,只走得更快了。

    如果不是他後來補了一句「你腿被鋸過?」,拖把簡直要懷疑楚斯是想把他們直接甩了。

    這最後50米的距離實在算不上長,楚斯以一人之力,把整個三人小隊的速度拉快了一倍,他們站在別墅前院的大門前時,還有整整22分鐘的剩餘。

    但是拖把半條命已經沒了。

    他吐着舌頭,半死不活地貼着圍牆滑下來,用鬥了雞的雙眼盯着門鎖,道:「老天,我剛想起來,來了也沒用,這門……這門我們沒法開,得刷虹膜,我很久以前……算了,不提了,總之得刷那個什麼長官的虹膜。」

    拖把胡亂打量了楚斯一眼,「你看着這麼年輕,是這裏的警衛麼?也不太像,秘書?哎……管他娘的,反正咱們大概得再跑一趟,把你們長官從冷凍膠囊里拖出——」

    &字還沒出口,楚斯已經面無表情地站在掃描儀前面,按了一下開關。

    不幸中的萬幸,這幢別墅的能源系統一如預計,還能堅持運行一陣子。掃描儀「嘀——」地響了一聲,掃過楚斯的虹膜。

    大門裏頭髮出咔噠一聲,緩緩打開。

    拖把:「我…>

    &要在這裏傻站着直到去世我也沒什麼意見,但是勞駕,別卡着門,耗電。」楚斯抬腳就順着院內的直道大步流星往前走。

    拖把維持着合不上嘴的狀態,條件反射地讓了開來,拽着小拖把匆忙跟上。

    大門在他們身後自動關緊,發出上鎖的電子音,便再沒了動靜。

    但這院子卻並不算安靜,院子裏始終有一種極低的嗡嗡聲,不會令人煩躁,但一直未停。

    聲音來自於角落的一個金屬圓柱。

    圓柱大約有一人高,頂上有一圈圓形孔洞,散發着瑩藍色的光,孔洞裏支出無數極細的金屬針,刺蝟般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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