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赤血堡,穹頂是璀璨的星辰,庭院中則被淡淡的冷霧籠罩;薄如輕紗的霧水會在黎明時分化作晨露,為嬌艷的夏花點綴上些許晶瑩。
「有事?」
漆黑的庭院中,黑髮巫師坐在和女伯爵相對而視的涼椅上,手指摩挲着杯盞的邊緣,醇厚的酒漿隨杯口的晃動而旋轉。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輕嗅其香的洛倫並沒有飲用的意思,眼神困惑的看向特地把自己留下來的夏洛特。
「嗯。」
面無笑意的女伯爵只是微微頷首,同樣毫無飲酒的興致,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只是輕哼了一聲算作答覆。
對方沉默,洛倫也就只能很小心的猜測對方將自己留下來的緣故;這位女伯爵可不是什麼心胸寬闊的人,自己今天在宮殿大廳的做派可以說大大得罪了她,所以讓自己留下是為了等沒人的時候訓斥自己一頓?
嗯這倒是很符合她的性格。
能夠在外人和小個子巫師在的時候給自己留面子,恐怕對這位驕傲的女伯爵而言已經是極限;自己要是再不給她一個發泄的機會,早晚是要出事情的。
這倒不是刻意遷就,而是起碼的尊重人和人,因為教育背景和出身環境必然會有很大的不同,在關鍵時捨棄的不必要的臉面,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因為這就是他們從小被灌輸的理念,寧可一死也不得蒙羞。
算了,看在雙方利益相關的份上,反正也就是
「對不起。」
「唉?!」
黑髮巫師還沒反應過來,眉頭皺起的夏洛特就已經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嚴肅的從座位上站起來,雙手合掌貼於身前,彎了下腰。
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的洛倫僵硬的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朝自己躬身行禮的女伯爵,手中酒杯落地也渾然不覺。
「雖然後知後覺,但我並不蠢」緩緩起身挺起胸脯,女伯爵的表情非常平靜,神色坦然:
「你在宮殿大廳上的舉動看似無禮,實際上卻救了我一命不然,恐怕這座宮殿已經被鮮血染成紅色,成為真正的『赤血堡』了。」
「即便我能和加斯帕爾同歸於盡,但作為帝國權力象徵的拜恩總督死在赤血堡的宮殿,都靈家族必然因此遭受重創也許一代人,甚至兩代人都無法挽回局面!」
「而你為了救我和都靈家族,走了一步險棋,將加斯帕爾仇恨的目標轉移到了你自己的身上這份人情,是我欠你的。」
「您不用客氣,伯爵;我這麼做只是因為」
「我不怕死,但我想活;我要讓在『黑公爵』羅蘭都靈手中衰落的都靈家族榮光重現,讓金獅子的旗幟再次飄揚在這片土地上!」夏洛特的表情決然,聲音中聽不出半點顫抖:
「為達目的,即便是與魔鬼邪神做交易我也在所不惜!」
洛倫沒有開口,平靜的直視着那雙眼睛,微微頷首。
孤身一人前往帝都,和布蘭登德薩利昂談判連這麼渺茫的希望也不肯放棄,足以說明她的決心。
漫長的沉默,午夜下的花園變得十分幽靜。
「除此之外,我還要謝謝你。」
女伯爵的聲音很是輕微,揚起的嘴角似乎是想要微笑,但下一刻就重新變成了冷漠。
黑髮巫師看着她,欲言又止。
「在今天之前,不是在加斯帕爾開口說出那句話的之前」夏洛特攥着酒杯,鮮紅的酒漿在杯中不停的振盪搖晃:
「我絕對不敢想像他竟然能做出這麼過分的事情,毫不畏懼的將都靈家族的尊嚴踩在腳下!」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他至少會對赤血堡的金獅子有幾分忌憚,即便再過分,也應該保持對等的尊重;哪怕失去了公爵頭銜,我們也掌控了赤血堡數百年,在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即便沒落了也沒人敢羞辱我們!」
「我錯了,而且錯的很厲害加斯帕爾的眼中,我們雙方的地位就從未真正對等過!」
夏洛特深吸一口氣,聲音裏帶着無與倫比的屈辱感:「在他眼裏,我們不過是一個傀儡,所謂的尊重和禮待都不過是遮羞布,安撫的招數而已;只要樂意,隨時都可以將我們踩在腳底下!」
「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出現,也許我還被加斯帕爾虛偽的面具所蒙蔽,以為他還對都靈家族有所忌憚也許永遠都無法像現在這樣,看到如此血淋淋的真相!」
「既然已經看到了真相,我不會逃避如你所言,這是都靈家族和拜恩總督之間的廝殺博弈。」女伯爵眼神決絕:
「需要我做什麼?」
黑髮巫師挑了挑眉毛,從地上撿起失手滑落的酒杯,揚起嘴角:「首先要明確自己的敵人。」
「我們要對抗的只能是加斯帕爾,而不是拜恩總督以及其背後所代表的帝國,那是眼下的赤血堡絕對無法抗衡的力量!」
夏洛特安靜的看着他,目光凝重。
「而如今人心惶惶,四分五裂的赤血堡,也正是因為總督府和都靈家族的對抗失去了效忠的對象——而現在你有十天的時間,將他們重新歸攏到都靈的麾下,這才眼下最該做的。」
「用你的手腕和氣魄去征服他們!要讓他們只能看見都靈家族的光輝和榮耀,看到一個強勢而超乎意料的赤血堡伯爵,而不是背負着責任與沉重的夏洛特都靈。」
「讓他們忘記你的性別,年齡,閱歷和經驗,而後在赤血堡伯爵面前屈膝。」
把玩着手中的杯盞,洛倫那一幅開玩笑似的表情卻極為認真:「我們要剪除總督府的走狗和羽翼,讓赤血堡變成他們無從下手的鐵板一塊,因此內部的忠誠和穩定是必須的。」
「而在整合了赤血堡之後,我們才能將目光放到整個拜恩都靈是統治過拜恩的家族,舊日的威望能給你很多便利,而你身為女人的身份也能讓對方一定程度上忽視你,不把你看做和他們對等的威脅。」
女人
這種說法讓夏洛特微微蹙眉,但她也清楚洛倫所說的都是事實:「現在就開始聯合其他伯爵,會不會太早了一些?我擔心這樣會引起帝國的注意」
「聯合?不恰恰相反,你要做的是找到他們之間的矛盾,轉移他們的視線;而後在他們相互對峙的局面當中成為調停者的一方,坐收漁利!」
黑髮巫師緩緩起身,從女伯爵的手中拿走酒杯,斟入自己空空如也的杯盞:「你真的以為如今都靈家族和赤血堡面臨的局面,不是他們想看到的嗎?亦或者到現在還對都靈家族忠心耿耿,沒有私下和拜恩總督達成過什麼秘密協議?」
「謠言,流言,動盪,暴亂擦亮眼睛,你就能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暗中慫恿,資助和推動,讓局面變得對他們有利。」
看着沉默的夏洛特,微笑的洛倫將酒杯重新塞在她的手裏:
「沒關係。」
「不論他們是敵人、朋友、叛徒、忠臣等到事情塵埃落定的時候,他們都會不得不退出這場遊戲;」
「因為贏家只能有一個!」
輕輕在女伯爵的酒杯上磕了一下,端起杯盞的洛倫一飲而盡,而後轉身離去。
就在這一刻
「謝謝你!」
突然開口的夏洛特讓黑髮巫師止步,但沒有回頭,只是笑笑:「我不是說了嗎,這些」
「謝謝你」咬緊牙關的女伯爵聲音有些緊蹙,但卻很決然:
「洛倫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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