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覺與視覺已經恢復了,英落的身體總是在不斷的破壞中向着更高的層次發展。
但恢復之後聽到看到的,卻是如此恬不知恥的一句話。
真是不能忍!
英落一腳就踹了上去,本就傷勢頗重的劍心直接就栽倒在地,吃了一嘴的雪。
「英、英落姐?」劍心趴在地上,想要起身卻被某人毫不客氣的一腳踩在了身上。
昔日威風凜凜,能讓小兒止哭的劊子手拔刀齋,此刻在只能在雪地里打滾,泥漿滿身,狼狽不堪。
「真是個傻瓜!」英落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死了,巴也無法獨活啊!」
「怎麼……怎麼會,明明我是……她的仇人才對。」
殺死了對方的未婚夫,此等大仇,非是要手刃仇人,才能解心頭之恨吧?
「所以要讓巴親手殺了你?這樣就是順了她的意嗎?」英落拽着劍心的一頭紅髮,將他的臉從雪地里拉起,指着巴說道:「但大仇得報不該大快人心嗎,那巴現在的模樣又是為何?」
巴在哭,雖然無聲,但眼淚卻如溪水般不停的流下,從尖尖的下巴上滑落,一顆顆的砸在雪地之上,摔的粉碎。
劍心覺得心中傳來一陣劇痛,比現在肉體上的痛苦還要厲害千百倍。
他,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但他卻總是將她弄哭。
曾經是,現在也是。
可如此大仇之下,我又能怎麼辦?
「巴,你來做決定吧。殺還是不殺,都是你一句話。」英落說完,又對劍心說道:「放心吧,如果你死了,我每年都會帶着酒去你的墳頭與你共飲的。」
說完,她將劍心的刀抽了出來,插在了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然後退開了幾步。
雪代巴看着明亮的刀,而劍心也盤坐在地上,一副完全放棄抵抗的樣子。
就連暗乃武的幾人,目光也集中在這個方向。
如果雪代巴能殺了拔刀齋,那麼也算是任務完成吧。
阿福等人升出一絲期待,但首領老人卻不以為意。
女人啊,一旦愛上了一個男人,便再也回不了頭嘍。
他靠坐在寺廟的院牆旁邊,似乎又看見了當年那個總是埋怨他四處打架的女人。
抱歉呢,已經記不起……你的模樣了。
但能讓我為了你成為幕府的殺手,在這地獄中掙扎整整三十年,一定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吧。
算算時間,你應該早就投胎轉世,也該到嫁做人婦的年紀了。
不知會便宜哪個混蛋,可別讓我知道,否則我非要親手割下他的頭顱!
哈,老人輕笑了一聲,望着天空。
但希望,你這輩子會過的幸福,至少找的人不像我,是個安安生生過日子的人。
恩,能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比什麼都好。
老人又將視線轉向劍心的方向。
不知,他們是否能領悟到這一點。
「我江戶一個下級武士家的女兒,還有一個弟弟。父親文武皆不專精,而母親則在生下弟弟後不久便死了。可以說,這個家一直是我在打理。僥倖,也算井井有條,還有持家賢惠的薄名在外。」
雪代巴一邊流淚,一邊將所有的一切,娓娓道來。
「我曾有婚約,未婚夫名為清里明良,也是一名下級武士,也是文武皆不專精,所以大家都說,他能娶到我,是碰上了天大的好事。」
「他很是憐惜我,不願讓我婚後的日子受苦,想給我一個富足幸福的家。所以他主動申請去了京都,作為大人物的保鏢,以期待獲得賞識。」
「可只是三個月後,便傳來了他的死訊。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被殘忍的殺害了。」
劍心低下了頭,臉上的傷口又開始滲出血液,但他卻沒有去擦拭。
他不敢。
巴繼續說着:「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是如何過來的。我將自己關在房間內,不吃也不喝,腦子裏滿是青里大人的影子,如果我當時阻止他就好了,只要阻止他上京,也許他就不會死了!」
「但,我沒有。」
「一切都是我的錯!這個想法在我腦袋裏不停的徘徊,揮之不去,我必須要找事情來做,只要一停下來,這種深深的愧疚感就讓我悲痛欲死!」
「所以,我決定報仇!聯絡上了暗乃武的殺手,主動接近你,為他們提供情報,而接下來的一切……你都已經知道了。」
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有錯嗎?」
劍心搖搖頭:「沒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動手吧。」
巴卻也在搖頭:「不,我錯了。」
「如果你是殺他的刀,那我就是將他推到刀上的人!」
「殺死青里大人的不僅僅是你,還有我啊!」
巴用柔弱的聲音大吼着,如絕望的母狼。
「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要殺人,我只是……我只是想要普普通通的過一輩子啊!」
曾經幸福就在她眼前,她卻沒有抓住。之後幸福第二次降臨,她卻再一起親手將之毀滅。
她,根本就是一個被不幸附身的女人啊!
刀被拿了起來,很重!
即使是雙手,雪代巴拿着刀也是一陣搖晃。
但刀尖最終對準了劍心,巴紅着眼睛,發狠說道:「你真的要為青里大人償命嗎?」
劍心點了點頭:「是的!」
如果能讓你止住眼淚的話。
但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他就跟比古一樣,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情感。
巴平舉着刀,一步步向劍心走去。
「喂,你真的不去阻止嗎?」老人向站在一旁不停灌酒的英落問道。
「阻止?怎麼阻止?不想死的人可以強行殺死,但不想活的人該如何強行讓他活下去?何況,這兩人還都心存死志。」
「不擔心嗎?再怎麼說,拔刀齋也是你的師弟吧?」
「當然擔心,但並不意味着我要出手。」英落無奈的說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這一切都是他應得的,能過的了這道坎最好,如果過不了,那我也只能大哭三天,然後該吃吃,該喝喝,最多便如之前所講,每年去他的墳頭祭奠一番而已。」
「該說你是灑脫呢,還是冷血?」
「無所謂,別人的看法我不在乎,該做的我都做了,現在這種時候,只剩下去相信他們。」英落將酒葫蘆系回腰間:「我相信,他們不會讓我失望的。」
「那麼,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刀真的很重很重,巴並非是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作為家務能手的她,體力絕對不差。但即使這樣,刀對於她來說,還是過於沉重。
畢竟,上面背負的,是一條條鮮血淋漓的生命。
但武者能將精神凌駕於肉體之上,從而超越極限。
全然不通武藝的雪代巴,此刻竟也超越了自己的極限。
刀雖然抖的厲害,但在堅定的向前。
眼看刀距離自己身前不過一尺,劍心閉上了眼睛。
冰涼的刀鋒即使不用去看,也能感覺的到。
並沒有瞄準心臟或者咽喉,而是在臉頰上擦過。
鮮血流了下來,一道傷口出現了。
但它是如此的淺薄,對於劍心這樣久經沙場的劍客來講,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他的手驚訝的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清里明良留下的與雪代巴留下的傷口互相交錯,成了一個斜斜的十字。
刺錯地方了嗎?
劍心不解的望向了巴。
對方在笑,卻淚流不止。
「對不起,夫君!」
隨着一句話意義不明的話,巴手中的刀猛的揮向自己的脖頸。
明明在傷害別人的時候沉重無比,了斷自己生命時卻乾脆利落。
雪代巴,並不希望任何人受到傷害,如果非要選擇的話……
她選擇了自己。
仇恨的話,並非要仇人死掉才算終結,報仇之人死了,也一樣可以落下帷幕。
明明是來報仇的,卻愛上了仇人。
不論怎麼看,該死的都是自己這樣的下賤女人才對!
那句對不起,既是因為無法殺死仇人,對名為清里明良的夫君所說。也是因為欺騙了對方,對名為緋村劍心的夫君所說。
這一切,才是一直在折磨雪代巴的根源所在!
「不要!」一隻手伸了過來,不顧危險,牢牢抓住了鋒利的劍刃,即使鮮血四濺,也毫不在乎。
是劍心。
巴驚訝的張大了嘴,為什麼要救我?
我這樣的壞女人,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資格才對啊!
但劍心並不這麼認為,仍舊牢牢的把持着冰冷的刀鋒。
除了他,另有一個焦急無比的聲音從一旁的樹林中響起。
「姐姐!!」那是一個小男孩,他面露凶色,瘋狂的大叫着:「開槍,打死拔刀齋!」
然後槍傷響起,不是一把,而是很多。
不知何時隱藏在周圍樹林裏的槍手,紛紛扣動了扳機。
照這個架勢,就連巴也在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內。
小男孩變了臉色,這根說好的不一樣。
血花飛濺,但巴卻毫髮無傷。
因為劍心擋在了她的身前。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他渾身鮮血,卻無比認真的說道:「只要我沒有死,就一定會保護你!」
巴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緊緊抱住劍心傷痕累累的身體,仿佛抱住了一切。
「謝謝你,又一次的……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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