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安慈相見的時候,他還是個彪形大漢。
英落去村子出售比古燒制的瓷器,結果在回程時卻被幾個山賊堵住,她本來還興沖沖的想要實踐一下劍法,卻不想安慈突然冒了出來,三拳兩腳便打退了山賊。
「小姑娘,再往前走就要進山了,不可貪玩,快快回家去吧。」即使虎背熊腰,但安慈講話從來都是慢條斯理,穩穩重重。
可惜英落不領情。
被搶了送經驗的小怪,誰都會不高興吧。
既然這個大和尚打跑了「沙包」,那就由他來做「沙包」好了。
於是英落提着撿來的木棍便攻了上去。
也算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現在想想那時可真衝動啊。
安慈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被打,但他並不喜歡挨打,便出手阻攔,想要奪下木棍。
想法是好的,可如果飛天御劍流的劍客能被人搶走手中兵器的話,那英落還不如買塊豆腐一頭撞死。
即便這兵器,不過是一根山林隨處可見的木棍。
兵器之所以可怕,是因為控制它的人。
於是安慈就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胖揍。
眼前這和尚皮糙肉厚的一看就很耐打,但英落並沒有使太多力氣,大概就是會痛但不會傷的程度。
真是良好的沙包呀!
可惜沒有良好的脾氣。
安慈生氣了,不生氣才奇怪吧。
熊孩子真是討厭!
他展開了反擊。
兩人便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
於是兩人便不打不相識,竟然成了朋友。
後來安慈在村子附近的山上住下,還收留了幾個孤兒,照顧他們的生活。
這個外表粗獷的男人,卻有顆纖細的心。
相反,英落長的文文靜靜,內里卻是個粗線條。
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是同一種人,表裏不一,這個共同點才讓兩人能迅速的認同對方吧。
「我最近在創造一種可以粉碎萬物的拳法。」安慈曾興沖沖地向英落說道。
英落也感興趣的問道:「什麼拳法。」
「嘿嘿,其實現在還都是理論而已。」安慈摸着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稱它為『二重勁』!」
「二重勁?」英落一頭霧水,似乎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但又想不起來。她好奇說道:「詳細將來聽聽。」
「嗯,是這樣的。」安慈拿起一塊石頭,在上面輕打了一拳:「你看,我一拳打在石頭上,石頭並沒有碎裂,是因為它把我攻擊的力量抵消了。」
英落點點頭:「不錯,繼續說。」
「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在打完第一拳之後,再迅速打出第二拳,是不是就如同打在了全無抵抗的石頭上呢?按照這個道理,世間萬物的抵抗力都如同虛設,我的拳頭就能成為擊碎一切的存在!」
英落呆了,雖然她上輩子並不是理科生,但所謂的力的三大定律她也是知道的。先第一拳抵消物體的抵抗力,再第二拳粉碎物體,聽起來好像蠻有道理,但完全違背了力學原理啊。
只能說,沒文化真可怕。
看着安慈興奮的模樣,她也不好打擊對方,只好墊着腳尖拍拍對方肩膀說道:「可以試試,但別操之過急。」
安慈感激的說道:「多謝姑娘你的關心,我會循序漸進的。」
英落一腦袋黑線,我的意思是試試不行就放棄啊!
真是個傻和尚。
本以為這樣「天真」的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但兩個月後,安慈卻向英落表演了他修煉的成果,一塊臉盆大小的石頭,被他一拳砸成了粉末……而不是碎片。
對不住啊,牛頓您老人家的棺材板我要按不住了!
英落驚訝的張大了嘴。
這麼不科學的事情,還真讓這和尚練成了?
「還遠稱不上練成。」安慈的雙手上傷痕累累,他既開心又失落的說道:「我現在打一千拳,大概才能打出一拳二重勁,想要熟練掌握它,還需多多磨練才是!」
這樣已經很厲害了好吧。
英落心中咋舌,卻也替對方感到高興。與外表的粗獷不同,安慈是個耐心且細心的男人,也只有他才可以將枯燥的拳法日復一日的練習下去。
所謂的強者,便是能認清要走的路,然後堅持不懈的走下去,直到頂峰的人。
比古是這樣,他與劍已融為一體。
安慈也是這樣,但他還在與拳融合的路上。
但加以時日,他終將稱為舉世聞名的拳法大師!
英落有些羨慕,又有些期待,她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等到你二重勁大成的那一天,咱們再來比一場吧!」
安慈卻搖頭說道:「十分抱歉,還容我拒絕。」
「為什麼?」
「二重勁非是切磋用的拳法,它的威力太大,萬物在它面前皆如水中之月,一碰即碎,你是好人,我不能傷你。」
十分高傲的發言。
但英落並沒有生氣,她知道這是安慈對她的愛護,是好意,所以要心懷感激的收下來。
她點了點頭,也說道:「但等你二重勁練成了,一定要讓我見識一下哦。就跟這次一樣,打石頭就好。」
安慈這回沒有反對,他微笑着說道:「是,我將謹記在心!」
但直到英落下山尋找劍心,他也沒再練過一次二重勁。
因為他飛快的瘦了下來。
從原本魁梧的大漢,變成了一個如竹竿般高瘦的男人。
他開始在廟裏收留附近的孤兒。
世道不好,連耕田為生的農戶都有上頓沒下頓,他一個出家人就更別提了。
生活的壓力重重的砸在他寬闊的背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為生計忙活上,拳法已經被他忘在了腦後。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抓着他褲腿喊餓的孩子。
未來的拳法大師,敗給了小小的米粒。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劍心想要開創一個新時代的原因了吧!
英落突然有了這樣的感悟。
魚沼宇水的短矛又一次如毒蛇般刺出,帶起了血花,疼痛讓她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與我戰鬥還敢走神?」魚沼宇水又縮回了龜甲盾後:「真是讓人火大的女人啊!」
「呼。」英落輕吐一口氣,重整了姿態。她猶如自言自語的說道:「抱歉了,安慈,要借用你的絕學了。」
「什麼?」魚沼宇水沒聽清。
英落懶的回答,她看了看天色,不爽的說道:「真是的,跟你們兩人耽誤太久了,這樣下去日落之前可能會趕不到下個村子啊。」
魚沼宇水冷哼一聲:「如今還存有幻想嗎?看來你是還沒有認清現狀啊!」
「認不清現狀的是你們才對!」英落眼神一凜,劍氣英姿蓬勃,樹葉飄散而落。她輕喝一聲:「憑你們這些歪門邪道的伎倆也想打敗我,痴心妄想!看我打碎你的烏龜殼!」
魚沼宇水也是大喊說道:「來啊,有本事就來!」
英落再次上前,一劍看在龜甲盾上,但毫不意外的滑開了。
「哈哈哈!」魚沼宇水大笑幾聲,不屑說道:「我的龜甲盾特有的弧度,就是為了偏轉刀劍的劈砍,你的一切攻擊,都是白費力氣!」
「偏轉攻擊?白費力氣?」英落冷哼一聲:「外物或許可以逞一時之強,但人體本身才是最強之物!」
「人體才是最強?別逗了,人體是有極限的,你就算把肉體磨練的極致,把劍術鍛煉到巔峰,也抵不過刀劍,更擋不住槍炮,江戶灣的黑船就是例子,幕府的退讓就是例子,你我這種武人,都將變成時代的垃圾,一錢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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