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的浪客 第六章 英雄遲暮，盛極而衰

    雪漫帝國，一個橫跨了整個大陸的龐大帝國，東到大海，西到群山，北到冰原，南到叢林，無一不是它的領土。而建立下這不世功績的，正是雪漫帝國皇帝，雪漫大帝福瑞德。

    他出身平民，從反抗稅務官橫徵暴斂的鄉下小子一步步成長為斬奸除惡的大英雄，一生經歷堪稱傳奇。為了剷除控制了王室高層的污穢之影，他闖過一個又一個難關，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強敵。不論是叢林中優雅高傲的精靈，還是群山中豪爽粗暴的矮人，無一不是他的朋友，甚至連世代與人類為敵的海族和不可一世的冰霜巨龍都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成為了他的盟友。

    在他的號召力下，眾多種族放下彼此之間的仇怨，頭一次聯合起來，組建了一隻前所未有的多族聯軍，為了擊敗妄圖吞噬世界的污穢之影而向王城進發。

    最終決戰無比慘烈，數不清的英雄倒在了那場史詩般的戰鬥中。污穢之影是如此強大，各族武聖甚至一個照面就到底不起，就連數名大魔導聯合施展的禁咒天外流星也被一擊粉碎。

    就在眾人深陷絕望之際，是福瑞德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借用神靈之力以聖焰構築了璀璨的聖劍，一具消滅了污穢之影，如救世主一般拯救了整個大陸！

    之後他登基為帝，迎娶精靈公主為後，建立雪漫帝國自稱雪漫大帝，統一整個大陸，消弭各族仇恨，讓所有人都過上了和平安寧的生活。

    福瑞德被稱為大陸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聖王，他的事跡經歷也被變成詩歌，被吟遊詩人廣為傳頌。數不清的年輕人以他為榜樣，渴望着有一天能成為大英雄，贏取美人建功立業。

    ……

    一雙渾濁的眼睛慢慢睜開，就算腳下是厚厚的地毯，四周還鑲嵌着火系魔晶提高溫度，這雙眼睛的主人還是覺得身體冰涼無比。

    侍從貼心的為他披上一件雪熊皮的披風，正想拿起餐具餵他進食，卻被一雙乾枯的手阻止了。

    乾枯的手和渾濁的眼睛都是來自同一個主人。一位面容枯槁的老人正坐在鑲嵌有寶石的華麗座椅上，他緩慢的拿起勺子，伸向了面前的濃湯。

    那是由產自精靈森林的帝王菇和海族進貢的深海巨蟹熬製而成的珍饈，味道鮮美還能延年益壽，最關鍵的是價值不菲，只是這一小盤，就能讓一個五口之家無憂無慮的過上半年。

    勺子舀起了濃湯，可手卻在不停的顫抖，等送到嘴邊的時候，除了一絲溫度，就什麼也沒有了。

    曾經握聖劍的手現在連湯勺都拿不穩，讓老人忍不住一陣失落。

    湯勺被扔在桌子上發出叮噹的響聲，老人看着眼前的濃湯，渾濁的眼睛又慢慢閉上，夢中仿佛回到了當初跟夥伴們一起戰鬥的時光，那時可沒現在這麼奢侈，硬的跟石頭一樣的乾糧加上清水就能讓他感到幸福無比，如果矮人姆洛克願意貢獻他秘藏的香辛料的話，那絕對會是一場盛宴！

    渾濁的眼睛又重新張開，人老了就會精神不濟，時不時就會小睡一下。眼前長長的餐桌和兩側衣着華麗的眾人讓老人回到了現實，這是帝國的年度宴會。每逢年關將至，各地的領主就會齊聚王都，與皇帝共進晚餐。

    「姆洛克……今年沒來嗎？」老人發出干啞的聲音問道。

    一個壯實的矮人起身說道：「回稟陛下，家祖已於20年前去世，您忘記了嗎？」

    「是嗎？」老人越發失落：「姆洛克已經死了呀。」

    「陛下，您的身體這幾年越來越虛弱了。剛好秩序之神的祭祀也在，不如讓他用聖光術為您調理一下？」一位四十來歲留着小鬍子的中年人起身說道。

    可不等老人回答，另一位面容俊美，卻神態高傲的年輕人就搶先說道：「使用聖光不如使用自然的力量，正巧我就是自然之主的祭祀，現在就可以為陛下調理身體。」

    「嘁，你們這些園丁也真敢說，陛下高貴的身體可不是枯枝爛葉。收起你們的小把戲吧，論恢復力，又有什麼能比得上聖光？」

    「粗魯的傢伙。自然之主才不是什麼園丁，你要為你說的話付出代價！」

    「秩序之身從不畏懼挑戰，聖光會告訴你什麼才是力量！」

    隨着話語，中年人和年輕人身上就分別放出了金黃色和綠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餐廳。而他們一派的領主們也分別站在了二人的身後，眾人身上魔力涌動，似乎只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大打出手。

    來自北方雪原冰霜巨龍的代表冷哼一聲，他信仰的是龍神，才懶的淌這趟混水。東方的海族代表也是一樣，信仰海洋之母的他冷眼旁觀，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夠了，我還沒死呢！」隨着老人的一聲怒喝，讓現場的眾人都為之一驚。再怎麼說，做在首位上的也是統一了整個大陸的王者，即使風燭殘年也餘威猶在。眾人很快歸位，但看向彼此而流露出來的仇恨卻絲毫無減。

    老人在心中長嘆一聲，這些都是曾跟他一同奮戰之人的後代，面對這些子侄輩，他實在狠不下心給予應有的懲罰。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們是知道的，我早就有了信奉的神靈，不方便接受其他神邸的賜福，此事就此作罷！」

    「敢問您信奉的神靈到底是誰？」中年人問道：「為什麼這麼多年從未聽您提起過她的名號？」

    老人皺起眉頭，中年人的語氣已經有點逾越了，但他還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信奉的那位生性淡薄，所以不說也罷。」

    高傲的年輕人也突然開口：「就是那位神靈賜予了您擊敗污穢之影的力量吧？如此大恩大德，吾等當為期修建廟宇教堂供奉才對，陛下您不如說出她的名號，也讓世人能感謝她的恩德，感受她的偉大。」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老人看了年輕人好久，緩緩開口：「不用了，我信奉的神靈並不需要供奉，也不需要信仰之力，就不必勞民傷財了。」

    「哈，不需要信仰之力的神靈？這簡直前所未聞。您確定那真的是神靈嗎？」年輕人冷笑一聲：「還是說您故意隱瞞那位的名號，是害怕其他人獲得眷顧，威脅到您的地位呢？」

    「放肆！你的言語太失禮了！」老人的侍從大喝一聲，可不等他話音落下，金色的鎖鏈就將他捆綁起來，其他的衛兵想要上前，也被突然生長出的藤蔓纏住了雙腳，紛紛跌倒在地。

    「你們……這是謀反！」侍從臉憋的通紅，拼命的掙扎。但聖光束縛可不是憑藉蠻力能破解的，非要是同級的神術不可。作為國王的侍從，他跟國王一樣並沒有信奉任何神靈，自然也就無法釋放任何神術。

    老人冷眼瞧了瞧四周，面色不改的問道：「你們想做什麼？」

    「放心，陛下，我們無疑謀反，畢竟您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中年人帶着得意上前說道：「我們只是想要知道當年是哪位神靈幫助您戰勝了污穢之影。公正之神？自然之神？還是光明之神？」

    「知道了之後呢？」老人冷冷問道。

    「當然是除其名，毀其身，徹底斷絕起信仰，讓她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人看了一眼年輕人，又看了看冰霜巨龍和海族的代表：「你們是計劃好的？」

    「如今大陸上信仰駁雜，信徒來之不易。卻偏偏有一群人跟您一樣甘願成為無信者也不願為神靈貢獻信仰，這是大不敬的行為。所以我們就決定先聯手消滅那名無名之神，徹底將其從世間除名，這樣那些無信者自然就會迷途知返，重回我主的懷抱。」

    「秩序之神，自然之主，龍神和海洋之母，你們四個打算怎麼分？」

    「離間計嗎？別白費功夫了。」高傲的年輕人說道：「我們早有協議，等消滅了無名之神，吸收信徒各憑本事，就不用陛下您操心了。」

    「這是你們的主子讓你們做的？」

    「是我們自發的行為，為了我主，我們甘願奉獻一切！」

    「哼，是為了從你們主子哪裏獲取更強大的力量吧。」老人不屑說道：「而且若是沒有那些傢伙的默認，你們又怎麼敢冒天下大不韙來威脅我？」

    「請注意您的言辭，福瑞德陛下！」年輕人的眼中冒出一點怒氣：「雖然您是王者，但談及神靈時，也請保持尊敬！」

    「尊敬？真正的神靈從不需要這玩意！」老人冷笑：「我信仰的那位曾經說過，神靈是不需要信仰的。你們信奉的那些充其量不過是偽神，該迷途知返的是你們才對！」

    話音一落，一道金色的雷霆就披在了老人面前，直接打翻了湯碗擊毀了桌子，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冒煙的焦痕。

    中年人收回雙手，不悅說道：「吾主不可褻瀆，看在您是一國之君的份上，這次權當一個警告！」

    老人的臉上賤滿了湯水，他緊握雙拳說道：「你警告我？是誰給了你這份權利！」

    「當然是偉大的秩序之神！」中年人說道：「在神靈面前，區區凡人君主不值一提。看看您現在吧，虛弱不堪的老頭子，沒人攙扶的話，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吧！」

    「你！」老人咬緊牙關，卻無法說出反駁的話。

    的確，他的身體已經是風中殘燭，時日不多，用英雄遲暮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他用眼睛掃過眾人，在心中悲哀不已。待自己死後，這些人一定會為了爭奪信仰而大打出手，到時必定民不聊生，恐怕帝國也會因此分崩離析。可憐他們的先祖曾為了統一而奉獻了一生，好不容易得來的成果卻要毀在自己子孫手裏，這可真是無比諷刺。

    盛極而衰大概就是如此，冥冥之中早有定論。

    亂世之時英雄輩出，盛世之時卻小人當道，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讓世間萬物在不停的重複中維持平衡。

    老人再次長嘆一聲，他已經不是曾經的福瑞德了，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而已。曾經的夥伴早已離去，唯一放心不下的大概就是這個國家了。

    「我死後，記得善待國民。」老人已經無力改變現狀，這就是他最後的請求。

    眾人一喜，連連點頭。

    「當然，每一位信徒都是寶貴的財富，我們自然會善待他們，請陛下放心。」

    年輕人沉不住氣，有急忙追問道：「陛下，您信奉的那位神靈到底是……？」

    老人搖搖頭：「放心吧，她不會威脅你們的，她早就離開了。」

    「離開？」眾人一陣迷糊，年輕人問道：「您該不會是故意哄騙我們吧？既然離開，我們也傷害不了她，告訴我們她的名字也沒關係吧！」

    咚！

    老人的手重重拍在座位的副手上，用幾乎是吼叫的聲音喊道：「事已至此，難道你們連最後的尊嚴都不願留給我嗎？」

    「我們必須確保萬無一失，陛下。」中年人陰測測的說道：「如果您執意隱瞞，我們也只好用冒犯了。」

    「你們要對我用刑？好，很好！來吧，若是我吐出一個字，我就不是雪漫大帝！」

    「嘴硬的老東西！」年輕人不屑說道：「希望女王蜂以您的身體為巢的時候，您還能保持風度！來人，送陛下回房間！」

    年輕人身後走出幾個武官，冷笑着向老人走去，正在他們要伸手將老人拽起的時候，一個鼓鼓囊囊的聲音突然響起。

    「福瑞德，他們問就告訴他們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什麼人？」

    眾人扭頭，才發現一個紫色長髮的女孩不知何時坐在了餐桌的最遠端，嘴裏正塞滿了食物。她身邊還站着兩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一長發一短髮，都帶着遮蔽了上半張臉的眼罩。

    老人驚訝的看着來人，激動的聲音都發顫了：「您……您……您回來了？」

    少女好不容易咽下食物，展顏一笑：「嗯，有點事我就回來了。話說你的樣子變了好多，又老又丑，我吃了三隻烤雞兩條魚外加六根香腸才把你認出來，可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