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活動很結束了,畢竟在物資匱乏的現在,也無法舉辦繁瑣的儀式,人們聚集在水塔下的空地上,他們已經聽說了,因為要修補甲鐵城破損的水箱,估計要在這裏待上一整晚,比起狹窄難聞的車廂,室外泥土和青草的清香沒人能夠拒絕,他們決定在外面過夜,哪怕沒有床鋪席地而睡也無所謂。
對於這種作死的行為,無名慣例的表示了不屑:「該勇敢的時候懦弱,該謹慎的時候莽撞,這些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若是夜晚卡巴內襲來,我看他們往哪跑。」
英落聳肩道:「僥倖心理是人類的獨有的特質,有時候會帶來毀滅,有時候也會創造奇蹟,並沒有對錯之分。不過這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不論發生什麼,都怪不了別人,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無名哼了一聲:「我才沒有替他們操心呢!」
「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英落隨便敷衍了兩句,看向了熊熊燃燒的火堆,那裏跪着一個女人,在其他人都散去的情況下,只有她還在默默祈禱着。
若非是因為虔誠的信仰,那就是擁有着只有神才能滿足的渴求。
更重要的是,英落在那個女人身上聞到了血腥味,很淡,但很新鮮。
「你不休息嗎?」英落走了過去,在那個女人身邊坐下。
那女人一驚,連忙離開一些距離,對着英落微微躬身,算是打過了招呼。
英落這才發現女人大着肚子,微笑問道:「懷着孩子嗎?幾個月了?」
大概是孩子的話題讓女人放下了戒備,她摸着肚子,幸福中帶着一絲淡淡的憂愁:「馬上十個月,估計這幾天就要生了。」
「是嗎?那可真是恭喜你了,在這個時候有新生兒誕生,也算是一件喜事吧。」英落說道:「就是難為你一個孕婦,還要長途奔波了。」
女人搖了搖頭:「沒關係,只要能生下孩子,我怎樣都無所謂,哪怕是死也……」
「別總是將死掛在嘴邊啊,據說如果媽媽的心情不好,胎兒也會受到影響呢。」英落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信乃,我的名字是信乃……」
「信乃小姐對吧,冒昧問一句,你的丈夫呢?」
信乃的眼角濕潤:「死了,為了救我,被卡巴內殺死了。」
「是嗎?真可惜。」英落遺憾的說道:「守護家庭的男人,值得敬佩。」
「多謝您的誇獎!」信乃微微躬身:「真是失禮,還不知您的高姓大名?」
「我叫英落,是一名浪客,略懂些劍術,請多多指教!」
「浪客?」信乃有些驚訝,在卡巴內肆虐的現在,人們只能躲避在堅固的城塞中苟延殘喘,人口流動也受到了極為嚴格的限制,因此以漂泊為生的浪客也早就消失在歷史之中,至於劍術就更加尷尬了,因為比起刀劍,人們還是更願意相信蒸氣銃,雖然那東西只能提供有限的安全感,但至少要比一把長劍強的多。
不論是浪客還是劍術,都是被淘汰的古老詞彙,可它們現在卻被合在一起,當做的介紹被說出,信乃甚至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英落對此毫不在意,笑呵呵的說道:「若是不嫌棄,等你的孩子生下來,我來當他的劍術啟蒙吧。不論他長大了要幹什麼,總要有個強健的體魄不是嗎?」
這句話沒有錯,對方也是一片好意,信乃也只能點了點頭:「如此……感謝您的厚愛。」
「那就這麼說定了!」英落笑着走開,而信乃沉默了一會,又開始了祈禱。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請保佑我生下這個孩子吧!
無名與一群小鬼鬧成了一團,正嘻嘻哈哈的做着鬼臉笑個不停,旁邊的人也被這種歡樂感染,靜靜的看着她們,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無名小姐真的很會帶孩子啊。」一名女性的蒸汽工匠說道。由於蒸汽工匠乾的是重體力活,所以女性很少,這名叫做鰍的少女也多是做一些後勤工作,由於其性格溫柔,細心體貼,深受大家的喜愛。
對於鰍的話,英落並不是很認可,撇嘴說道:「因為是小鬼頭,所以才能跟小鬼頭玩到一起嗎?」
「我才……我才不是小鬼頭啊!」無名立刻炸毛,猛的站起:「我是一名戰士!」
一個流着鼻涕泡的小丫頭被嚇了一跳,哇哇大哭起來:「無名姐姐好兇,好怕怕!」
無名見狀立刻慌了神,蹲下來連忙做出鬼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小丫頭又笑了起來。
英落落井下石的說道:「的確不是小鬼頭,是小鬼頭之王啊,哈哈!」
無名生怕再把小傢伙們嚇哭,只能瞪了她一眼,故着腮幫卻不敢發作。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鰍走過去,將幾個小鬼頭從無名身上接了過來:「不管怎麼說,無名小姐都幫了大忙,真是太感謝了。」
「嗯,不用客氣!」無名驕傲的點點頭,然後又沖英落遞過來一個挑釁的眼神,好像在說:看吧,我超級厲害啊!
英落翻了白眼:是是是,超級厲害的小鬼頭王!
無名眉毛一挑,剛要開口,卻猛的一驚,將頭扭向一邊,與此同時,一聲驚叫響徹夜空,讓所有人都一陣頭皮發麻!
「卡、卡巴內!」
眾人望去,一直獨自在火堆邊祈禱的女人,不知何時已經變的渾渾噩噩,她雙目充血赤紅,胸口心臟生出鋼鐵皮膜,散發着詭異的紅光,正是卡巴內化的徵兆。
「信乃小姐?!」鰍驚呼一聲:「為什麼會這樣?」
來棲帶領着武士問詢趕來,看到正在火堆前徘徊的信乃,暗罵一聲:「該死,是之前的檢查疏漏了嗎?所有武士,準備戰鬥!」
咔咔咔咔,數隻蒸氣銃被舉了起來,瞄向信乃,壓力指針一陣跳動,指向臨界點,武士們的手指滑向扳機,正要按下,卻聽鰍大喊一聲:「不要開槍,她……信乃小姐還懷着孩子!」
「什麼?」來棲臉色一變,也注意到了眼前這隻卡巴內高挺的腹部,正猶豫間,卻冷不防被無名奪取了腰間別着的長劍,然後快速的向信乃衝去。
「不要啊!」鰍大聲的喊着,緊緊的閉住了眼睛,她唯一能做的,僅僅是不去看接下來殘忍的一幕。
砰!
無名的劍雖然揮了下去,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擊中,帶偏到一邊,無名虎口一痛,長劍幾乎脫手,她定睛望去,才發現剛才打飛自己的劍的,竟是一粒隨處可見的石子。
英落拍了拍手,慢悠悠的說道:「別這麼衝動嘛,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憑藉第六感的透視異能可以看到,信乃的心臟雖然已經徹底變異,但大腦還未被完全改變。
只不過這些事情其他人無法了解,無名更是厲聲說道:「別再抱有幻想了,被卡巴內化的她,就連孩子也被污染,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們一個體面的死亡!」
「說的對!」一個蒸氣工匠走了出來,正是最開始大鬧車站然後被關起來的生駒。因為卡巴內被英落吸引走的關係,他並沒有如同原著一樣被咬,變成卡巴內瑞,而是以正常人的身份登上了甲鐵城。
他手中拿着一個跟打樁機一樣的東西,面色嚴峻的走了過來,大喊說道:「我知道這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但卡巴內必須被消滅,若是你們下不了手,就讓我來承擔這份罪惡吧!」說着,他手上的打樁機發出一身鳴響,指針指向了紅色區域:「請原諒我,然後去死吧!」
生駒大叫着沖了上來,結果經過英落身邊的時候,被後者一腳踹飛了出去:「讓被你殺死的人原諒你,你腦子是進水了嗎?」
很可惜,生駒並沒有發出回應,英落虛弱的是靈魂而不是肉體,她這一腳對普通人來說威力十足,身為一名技術宅的生駒毫無懸念的暈了過去,一個小胖子跑過來,手忙腳亂的將他拖走。
「真是的,這傢伙什麼人啊?」英落一頭霧水的嘟囔着。
無名看了生駒一眼,也沒太在意,而是對英落說道:「他說的不錯,只要是卡巴內,就必須被殺死!」
英落看了看仍在發呆的信乃,又看了看怒氣沖沖的無名,前者雙目赤紅猶如惡鬼,後者粉粉嫩嫩十分可愛。她攤手,無奈說道:「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看來,現在的她跟你並沒有什麼區別!」
無名先是一愣,然後大怒說道:「你胡說什麼,我才不是卡巴內,是卡巴內瑞,是介於人類和卡巴內之間的存在!」
她的身份本來是被保密的,但經過她自己這一爆料,算是徹底人盡皆知,圍觀眾人齊刷刷退後一步,連剛才跟她玩耍的幾個小鬼頭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雖然年幼,但卡巴內就像是「可怕的大灰狼」一樣,被植入了每個孩子的心。
無名臉色變的無比難看,但很快又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
英落沒有在意這些,而是繼續說道:「你是介於人類和卡巴內之間的存在,她也是如此。只不過你已經穩定下來,而她還在選擇之中,現在要做的並不是殺死她,而是在她人類的一面,輕輕的推上一把!」
無名皺眉:「人類的一面……那是什麼?」
「記憶,情感,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你想要喚回卡巴內?別做夢了,曾有人跟你一樣,但他們無一例外成了卡巴內的一員!」無名冷哼一聲:「你說說,我們就信嗎?」
「說說當然不能信,但如果是親眼看到呢?」
「什麼意思?」
英落一笑,向信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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