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紋身的少年 第一五零章：鬼馬王爺

    一般來說，大部分的古墓經過千百年來的探尋、盜掘，能保存完好的幾率很少。

    現代發掘的古墓，絕大多數都是已經被前人洗劫過墓穴。

    當然，後人發現墓被盜之後也並不會立即放棄，會繼續探訪上次盜墓後的「遺珠」，爭取發現點前人漏掉的寶貝。這種「二進墓」或「三進墓」，盜墓者稱為「翻窩子」。

    現代的盜墓賊碰到的古墓，基本上都是翻窩子，只有極少數——像是黎鎮北這樣有異能的人，才能發現那些深藏不露、封存完好的古墓。

    馬王爺雖然能看得出古墓的形狀、大小、深淺，但是對於是不是翻窩子卻毫無把握。

    眼前這瘦乾乾像個小雞仔的傢伙，口出驚人，難道真的身負奇才，繼承了他老子的陰陽眼？還是說在張口胡言？

    馬王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當下轉頭對眾人喊：「兄弟們，都聽到了沒？我這大侄子說咱們刨到的這個墓不是翻窩子！」

    轉過頭來繼續對黎天明說道：「大侄子，好本事！我這半個月多一直沒挖到好貨，這次你一來就出了一個唐墓！托你口福！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這墓里到底有什麼東西？」

    他知道黎天明不會拒絕。能親眼目睹他馬三爺探穴尋墓的本事，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而且盜墓的人都對古墓有種強烈的興趣，就算得不到，能看兩眼也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理。

    他心裏也有自己的打算，萬一你黎天明看走了眼，古墓已經泄了氣，那你就在自己眾多手下跟前丟了臉，以後甭跟我再提什麼合作的事兒，你不夠格。

    就算你看得准，那麼我也可以順水推舟。

    黎天明這次來，自己給他吃了閉門羹，讓他碰了一鼻子灰，說不定這梁子就結下了。

    這小子行事陰險毒辣，雖然自己人多勢眾不怕他，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好還是不要得罪他。

    等會出貨之後，自己就藉口承他幫忙，托他口福，給他一兩件好貨，這樣彼此都有面子。他有台階下，自己作為長輩也算是禮數做足。

    馬老三這番打算，黎天明心中大概也能猜得到，這老傢伙想當面看自己出糗！

    當下故做謙虛道，「馬三叔肯讓我在旁邊看你們出貨？那太好了，正好跟馬三叔學學手藝！」

    馬王爺故作姿態道：「大侄子說的什麼話，你有你老爹開天眼的本事，還會在乎我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當年我去找你爹支鍋，他還看不上我哩。」

    得意忘形之下，馬王爺記性也突然變好了，連當年找黎鎮北支鍋的事情都記起來了。

    這時候，一群人已經圍在了探出古墓的地方。周圍各種工具、設備大包小包堆了一地。看來是早有準備。

    眾人垂手侍立，等待馬王爺下命令。

    馬王爺命人將剷頭換成扁鏟，手柄也換成螺紋鋼管。

    作為洛陽鏟的發源地，這裏的工具在更新疊代方面也是最快的。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洛陽鏟的原材料已經由原來的生鐵升級為現在的錳鋼，更加鋒利、堅固。種類也更加細化，不同的剷頭對應不同的地質和封土：探漢墓要用重鏟，挖唐墓時用扁鏟。

    鏟子的把柄也有講究。探墓下鏟的時候用木杆鏟，這樣鏟子比較輕，方便用力。探到墓後改為螺紋鋼管鏟，鏟子分量加重，更容易下鏟，而且下鏟的深度也比木杆長。

    螺紋鋼管每根一米左右，接口處都有螺紋，可上下層層相扣，通過螺絲口隨意延長。不用時拆開放在雙肩挎包里，隱蔽性很強。

    下鏟一般都是普通的人去干，遇到墓之後，就要換成更加專業有經驗的人了。

    探墓定位是由馬王爺親自上陣。馬王爺把上衣一脫，只穿個背心馬褂，露出胳膊上虬結的肌肉，六十來歲的人了，身子卻像小伙子一樣健壯。

    馬王爺張開雙手呸呸兩聲，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兩手一搓，抓起鐵鏟，手腳利落地在墓穴上方下了十幾根杆子。

    在黎天明跟前，馬王爺也是有意展現自己的本事，鏟起鏟落，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墓的四角，框出墓的形狀。

    黎天明看的也是暗自佩服，這馬老三年紀六十多了，行動起來卻跟似比小伙子身手還要矯捷。

    從鏟子翻出的泥土來看，黎天明知道，馬老三勾勒出的古墓形狀和墓室的位置非常吻合。馬王爺的「三眼靈光」真不是吹得。

    做完這些之後，馬老三和黎天明四目相視，眼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一個地方——這是打盜洞的最佳方位。

    接下來的事情，就該由下人來做了。

    之前那個給馬老三看土柱的中年人指揮手下打盜洞。馬老三穿好衣服，蹲在旁邊抽煙袋。

    往下挖了大概幾米之後，這些人突然停手了。黎天明有些納悶，這離墓室還有一段距離呢。是不是遇到困難了？

    一般盜洞越往下挖，土層所受的壓力越大，越容易塌方，有經驗的人會在盜洞裏撐起木架，來平衡壓力。

    但是看他們的樣子，卻不像要撐木架的樣子。

    中年人從一個背包里拿出一卷卷油布包裹的東西，拆開包裝，放在地上摞成一摞。

    黎天明的鼻子很靈敏，一下子就聞出了味道——炸藥！

    看到黎天明疑問的眼神，馬王爺用煙袋鍋指了指說道：「我這個侄子，叫馬六，部隊上退役回來的，會爆破。以前需要挖半天的盜洞，他炸藥下去，砰的一下，幾秒鐘就妥了。」

    黎天明遲疑道：「我知道炸藥厲害，不過這東西很難控制，會不會把墓穴震塌了？就算墓穴塌不了，萬一把裏面的寶貝給炸壞了那也不划算。」

    「你放心，這炸藥是馬六自己配製的，他炸的盜洞，可以一直通到墓室，而且力道拿捏的很精準，絕對不傷及裏邊的古董——你在尋墓探穴方面是大行家，但是論爆破，咱兩可都不如他！」

    馬六手腳利索地把炸藥佈置好，揮手讓眾人躲開，點燃導火索，十幾秒之後，只聽地底一聲悶雷，黎天明感覺腳下一震。之前挖的盜洞中冒出一股白煙，空氣中瀰漫着濃烈的火藥味道。

    人群中立刻有幾個人拿起抽風機趕上前去——這抽風機是用農家燒火、做飯的那種鼓風機改裝的，進風口用軟管接起來，根據需要的長度可以接十幾米。

    幾個人把接好的長長的管子垂到盜洞裏，開動馬達，一股濃煙從抽風機口冒出。

    馬王爺警惕的觀察着四周說道：「咱們在洛陽平原這裏刨古董，可不比你們在邙山那樣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一旦挖到古墓，就要立刻出貨，不然泄了氣。很容易被人發現。「

    「這十村八鄉的，還有你馬王爺搞不定的嗎？」黎天明故意問道。

    「嘿，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那麼些好事兒的，眼紅的，給你舉報到派出所什麼的，黑貓一來，那麼一番辛苦可就白瞎了。」馬王爺磕着煙袋灰說道。

    兩台鼓風機開足馬力，不一會兒，風機口抽出來的白煙逐漸變淡，變清。中年人湊到風口聞了聞之後，對馬王爺點了點頭。

    馬王爺點了點頭道，「開始吧！」

    負責操作鼓風機的兩個人立刻把排氣管拆下來，然後把抽風機掉個個兒，管道接到出氣口上，馬達開起來，鼓風機開始往下送風。

    人群中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在腰上綁上繩子，頭下腳上開始往裏爬，這兩個人是負責掏寶貝的。

    旁邊的人仍舊拿着鼓風機往下送風，防止裏面人缺氧窒息。

    等人都進去之後，黎天明湊過去觀看，看到盜洞斜斜向下，裏面被炸藥擠開一條剛好容人爬進爬出的深洞，內心不僅讚嘆這個馬六的爆破絕技。

    不一會兒，唐墓里的寶貝就絡繹不絕地被運了出來。

    黎天明看的沒錯，這果然是一座完整的墓穴，墓中的陪葬品很齊整，一共十大件：兩匹三彩駱駝、兩匹三彩馬、兩個文官俑、兩個仕女俑和兩個鎮墓獸。都是成雙成對的。

    還有金銀珠玉各種散件裝了一籮筐。

    等兩個掏寶貝的出來，確認裏面寶貝都摸光之後，馬王爺就命人把坑繼續填好。語氣深長地對黎天明說道：「盜洞要回填，不能影響農民種地，這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黎天明點點頭，臉上輕輕一笑，馬老三這次賺大發了。

    馬王爺拍了拍黎天明的肩膀說道：「大侄子，這行我幹了幾十年了，我不懂風水，也從來不看風水，我覺得這盜墓就像種莊稼，挖個洞下去，然後把東西取出來，就這麼簡單。」

    「怎麼樣，跟你們黎家的手段是不是很不一樣？」

    黎天明面沉如水，輕輕地把馬老三的手從肩上拿開。馬老三身材魁梧，比他高大半個頭，摟着他肩膀跟抱孩子一樣。

    馬王爺看黎天明臉色不悅，心想今天的課上到這裏該差不多了。

    瞅着那堆寶貝思量了一番，狠狠心拿出兩個仕女俑說道：「喏，這兩『胖妮』就當三叔送你的見面禮。」

    黎天明眼睛一亮，雙手接過來，馬王爺卻不放手。嘴裏繼續說道：

    「我年紀大了，腿腳也不利索，咱們黎、馬兩家多年不走動，我看以後也沒必要你來我往了。這兩件寶貝是我看在你爹面上送你的禮物。咱們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說如何？」

    黎天明手一用力，竟然沒把三彩馬奪過來，周圍那麼多人看着，他手伸出來又不好空空地收回去，兩人僵持了那麼幾秒。

    馬王爺看他臉上陰晴不定，手一松，呵呵大笑。

    「這一趟叔也沒讓你白來，送你一對胖妮也不算空手而歸了吧？」他自忖自己這一番做作，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給足了他面子，處理的已經非常得體了。黎天明懂事的話，自然會見好就收。

    雖然損失了一對寶貝着實心疼，但是能打發掉這個陰毒的小子，那也算物有所值了。

    馬王爺雖然貪財，但是更顧命，他思量着，黎天明這小子有點本事，道上的人都看不穿他的底細，最好還是跟他客客氣氣的，別像李二狗那樣被莫名其妙地做掉。

    黎天明接過一對仕女俑，咧嘴對馬老三一笑。

    「三叔真是客氣，我做小輩的哪能讓你這麼破費？你放心，過幾天我還會再來拜訪——還你一份大禮！」

    馬王爺臉色一沉。黎天明已經轉身揚長而去。

    回到地壟頭那裏，刀疤金跟牛大在那裏來回踱步，嘴裏罵罵咧咧，已經等的焦躁不安。如果不是黎天明有吩咐的話，他們早就把這兩個「監視」他們的後生給揍出十八里地去了。

    看到黎天明回來，兩個後生跨上自行車飛一般地「躥」出去了。跟這個刀疤臉再多呆一秒他們也不願意。

    「怎麼聊這半天？馬老三怎麼說？」看到黎叔過來，金子忍不住埋怨道。

    黎天明把手上的一對兒仕女俑遞給牛大，讓他小心的放在包里。眼睛望着遠處的若隱若現的洛陽城問道：

    「宋家兄弟，你們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