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楊心頭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總覺得剛才的某個場景、某個人影曾經在哪裏見過,但是腦海里卻無法提取相關的記憶。
「剛才一瞬間是時光倒流了?還是我精神錯亂了?」
梓楊內心不斷問自己,心情莫名變得煩躁起來。
當下也沒心情繼續閒逛,拉着小黑回到住處,看到老王和小麗已經回來了,正在房間裏清點一大堆琳琅滿目的小禮品。
「呦,收穫挺不錯啊!」梓楊感嘆道。
葉貝麗滿臉興奮的樣子:「嗯!王哥哥帶我去逛了八廓街、宇拓路,我們買了好多好多的禮品。」
「喏,這個是給劉老師的,這個是給你買的,這個是給梓楊和小黑的,這個是給爸媽的,這個是個同學的,這個是給班主任的……」葉貝麗一樣一樣的指給他看。
梓楊笑道,「一下買這多東西,不過日子啦?」
隔壁老王急忙解釋,「都是小東西,花不了幾個錢,再說我砍價砍的凶,折扣都打很厲害,老闆都要哭了。」
梓楊搖頭,「這種小禮品是專門騙你這種外地遊客的,都是從內地工廠大批進的貨,便宜得很。」
葉貝麗認真地說道:「即使是批發貨,這也是在拉薩經過聖光洗禮的吉祥事物,再加上我們的誠意,也算是具有紀念意義的禮物了。」
梓楊聽她這麼一說,倒也不便繼續反駁,嘆口氣躺在自己床上,雙手抱頭髮呆。
葉貝麗看了這幅光景,知趣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不在這裏影響你們休息了。」
老王送走葉貝麗,回到房間裏壓着嗓音惡狠狠地道,「你什麼意思?啊!人家小姑娘辛辛苦苦地給大家挑禮物,你在那冷言冷語,是不是嫌我伺候的不夠周到啊?有什麼沖我來,不要傷人家小姑娘啊,人家那麼一個溫柔體貼的小姑娘——你看,人家還給你帶了晚飯。」
梓楊有些煩躁不安,也沒空跟老王理論,只是悶悶地說,「不好意思,我沒有針對她,只是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先睡了,你別吵我。」
第一次看梓楊跟自己說客氣話,老王愣了半晌,過了會兒關心地問,「是不是有高原反應了?腦袋缺氧了?」
梓楊搖搖頭,擺擺手,示意老王閉嘴。
老王狐疑地看着梓楊,用手指點了點他道,「明天記得給小麗道個歉哈。」說罷跑到隔壁聊天去了。
梓楊躺在床上,腦袋倒是真有點昏沉的感覺,莫非真的是有高原反應?也不像啊,就是心頭煩躁而已。估計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眼睛一閉,剛才那個似曾相識的感覺又回來了,我怎麼總覺得在哪見過,但到底是誰呢?想破腦袋也回憶不起來。
在胡思亂想中,梓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夢中,無數記憶片段在腦海里一一閃現,泥濘的家鄉小路、靜謐的秦漢古村、荒蕪的戈壁沙漠、破落的陝北老廟……梓楊猛然翻身而起,渾身大汗淋漓。
心頭像是有一道白光閃過,將白天那個擦肩而過的模糊身影照的異常清晰——臉型瘦削,上圓下尖,嘴上無須,兩個銅錢大的眼袋,鳥抓般的手上套着一個碩大的扳指。
是黎叔!那個陰魂不散的黎叔竟然也在這裏出現!!
梓楊坐在床上大口喘氣,看了看手錶,已經晚上11點了。
月光透過白色的紗窗在地上泛着清冷的月光,小黑在旁邊的小床上已經睡着,胸腹不易察覺微微起伏。
老王的床上空無一人。
窗外,白天的嘈雜聲此時已經聽不到一絲聲音,拉薩聖地又歸於沉寂,只是在隔壁隱隱約約傳來男女的輕笑聲。
梓楊穿好拖鞋,來到隔壁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敲響了房門。
咚咚……沒有反應。
咚咚咚……還是沒有反應。
砰砰砰!梓楊幾乎是用拳頭在擂房門。
「誰呀?」房門開了一條縫,老王從門口探出頭來,臉上還殘留着一點笑意,看來兩個人聊得正歡。
看到梓楊,老王的笑容像遇到零下幾十度的空氣一樣,突然凍結。「幹什麼?我正忙着呢!」老王低着聲音不耐煩地說道。
「出來,我有急事,」梓楊也壓低嗓音。
「都什麼時候了,什麼急事不能明天說。」老王有些急了,這人怎麼這麼不長眼呢。
「是梓楊哥哥啊,哎呀,時候不早了,我也要洗洗睡了,王哥哥,你還是先回去吧。」屋裏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
老王回頭一臉笑容地道,「這……還早呢,再聊會兒唄……「
「明天再說吧,我也有點累了。」葉貝麗在房間裏說道。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來叫你哈~」
關上房門,老王一臉悻悻地道:「說罷,啥事?臉色這麼難看,沒我在旁邊睡不着了怎麼的?」
梓楊翻了翻白眼,把今天遇到黎叔的事情跟老王一五一十的描述了。
老王撓着後腦勺道,「不可能吧?這天南地北的,還會在這碰見?這老不死的東西跑西藏幹嘛?來掏布達拉宮了?」
自從去年暑假在陝北荒廟一戰之後,黎叔給眾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不過隨着時間的流逝,很快這事兒就被忘在腦後了。如今在這遙遠的聖城拉薩又遇到「熟人」,總歸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管他是來幹嘛了,他出現在這兒總歸對咱們危險,我看……」梓楊內心也在猶豫該怎麼辦。
「你是不是看錯人了?中國十幾億人,50來歲的瘦巴巴老頭起碼有幾千萬個,你確認沒看錯?」
梓楊點點頭,「沒看錯,那個大扳指我印象很深刻。」其實要說看見梓楊內心也無法確認,只是黎叔那種陰鷙的氣場給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這種獨一無二的感覺非常強烈。
老王又道,「戴扳指的又不止他一個,藏區這邊到處是賣着種東西的。」
梓楊被老王一番質疑,漸漸地也有些懷疑自己了,是不是眼花了?認錯人了?
可是那種不寒而慄的感覺卻還是很深刻。
老王拉着梓楊的手道,「你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睡一覺明天就正常了,走,走,哥哥陪你睡覺去。」
「哥~溫~滾,你給我滾到你的小情人那裏去!是不是被我闖破好事了?哎呀,我一不小心拯救了一個差點失足的少女。」
「這叫什麼話,我們是清白的朋友關係,革命同志般的純潔友情——你這個臭流氓,不要把什麼事都想的那麼齷齪!」
自從遇到葉貝麗之後,老王和梓楊兩個人似乎掉了個兒。現在成老王整天數落梓楊不正經了。
兩人一邊拌着嘴一邊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早,葉貝麗過來約老王去逛街,梓楊讓他們把小黑也帶上,在旅館裏跟自己悶着也沒意思(反正這孩子除了吃喝之外其他都很懵懂,帶着也不至於礙事)。
本來老王是極力反對帶一個電燈泡的,但是小麗卻非常樂意帶着小黑一起出去。
梓楊看出來這葉貝麗是個非常有愛心的女孩子,對小貓、小狗、小鳥這種小動物都充滿了愛心,更何況小黑這個身世悲慘智力有缺陷的小朋友。
梓楊編的那套家人出車禍全部撒手人寰的說辭很有效果,小麗聽說之後每次看小黑的眼光里都飽含憐惜之情。在她眼裏,小黑是個內向溫順的小朋友,心中充滿了失去家人的悲傷。
如果她見識了小黑髮功的場面的話,估計不會再這麼想了。
老王其實是挺不樂意有第三者插足的,昨天已經「不經意地」觸碰到小麗的雪白玉指,按照計劃,今天應該「不經意地」握住小麗的纖纖小手,帶上小黑的話,就有了太多的不穩定因素了。
但是小麗執意要照顧小黑,他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現在他對小麗可是言聽計從,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吃屎都願意。
小麗看梓楊一直興致不高的樣子,關心地問:「那你想吃什麼,我回來給你帶吃的。」
梓楊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不用不用——我這個人就是賤命,只吃得慣肯德基。」
「那我回來給你帶全家桶!」小麗不由分說地決定了。
老王走在後面一邊關門一邊對梓楊豎起大拇指,「看到沒,人小姑娘多大方。一出手就是全家桶!」
梓楊冷笑道:「是大方,反正花的是你的錢!」
在旅館裏躺了半天也無聊,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終於也有些熬不住了,穿上衣服出去透透風。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着,眼神在人群中四處逡巡,心情也是很複雜,既希望再次看到那個人影,又害怕再碰到他。
西藏那麼大,茫茫人海要碰到一個人談何容易?再說,萬一自己真看錯了呢?梓楊內心安慰自己。
兜了半天感覺有些累,就在路邊找了個茶館坐着,興致索然地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老闆,要點什麼?」店小二來招呼他。
「嗯,唔,你們這邊有什麼特色。」
「我們麵茶館的特色是……麵茶……」店小二歪着腦袋狐疑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看一個弱智一般。
魂不守舍的梓楊突然意識過來,「咳咳,來兩碗麵茶!」
這個時候,隔壁桌一個背對着他的老者突然轉過身來,大搖大擺地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梓楊內心有點不爽,店裏空桌還很多,你跟我擠吧什麼?揮揮手道,「大叔對不起,這邊有人了。」
「哈哈,認不出我來啦,」那人張口說道,一嘴陝北味的普通話。
梓楊有些納悶的看着他,老者面色黑紅,一張臉跟橘子皮一樣滿是皺紋,一嘴黃牙參差不齊,一雙眼睛非常詭異,眼白佔據了大部分的眼眶,瞳孔像針尖一樣又細又黑,不像是人的眼睛,感覺有點瘮人。
「你是?」
「你認不出我,我卻聽得出你,你一說話我就認出你來了,我這對耳朵可不是吹,風吹草動過耳不忘,別人跟我說一次話,我能記他一輩子——」
梓楊被他一番話說的摸不着頭腦,是不是遇到碰瓷兒的了?騙錢的?但是這套路也不對啊。
「真忘啦?陝北綏德,小飯館裏……」老者壓低嗓音,身體前傾,湊到梓楊耳邊說出三個字來:「鐵騎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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