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需要的裝備都收集齊全了,梓楊把東西全部打包送到火車站託運,自己跟蘇睿也買了同輛車的車票。
為了能讓所有的東西都「安全」上車,梓楊不得不出了點小血,走了個「小門」。
本以為這次跟蘇睿一起出行,兩個人會有難得的獨處時間,結果到了火車上一看,梓楊才明白理想跟現實是有差距的。
雖然買的是臥鋪票,但是車廂里卻擁擠的跟通鋪差不多。
梓楊跟蘇睿一個上鋪一個下鋪,對面下鋪是一個中年婦女,帶了兩個拖着青鼻涕的小男孩,兩個小孩子都是4、5歲的年紀,正是調皮的時候,一進來就抓起蘇睿放在床頭的背包亂翻。
蘇睿和顏悅色地好一頓「商量」,總算把背包從兩個小霸王手上「搶救」出來,可是兩個小傢伙手快得很,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裏,差不多把蘇睿包里東西摸了個遍,幾件換洗的內衣上不同程度地沾上了兩位仁兄的鼻涕。
蘇睿看自己一條雪白的絲巾上面印了兩個黑乎乎的爪印,站在那裏尷尬不已,那個中年婦女只是冷眼在旁,看着兩位孫兒做着這一切,臉上沒有一絲歉意,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兩個小霸王趁蘇睿轉身收拾包的時候,又要伸手去拿蘇睿床上的手機,上鋪的梓楊實在看不下去了,大喊了一聲:「喂!小孩子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
有個小男孩被嚇得一愣。那中年婦女看梓楊扒在床沿一副餓虎撲食的樣子,一個箭步過來把小孩子攬在懷裏,翻着白眼一陣嘰里咕嚕,語速很快還帶着一股濃厚的方言口音,梓楊依稀聽得好像說的是,「你那麼大一個男人凶什麼凶,小孩子玩玩又怎麼了,又不會弄壞……」
梓楊最討厭這種不分青紅皂白就護犢子的家長,火冒三丈地說道,「什麼弄不壞,一個手機幾千塊錢,摔壞了你賠嗎?」
中年婦女一聽「幾千塊錢」這幾個字,不再跟梓楊囉嗦,只是護着兩個小孩子朝他翻着白眼,似乎梓楊要一口吞了自己的乖孫一樣。
&了算了,別吵了。」蘇睿勸梓楊,然後和善地對那中年婦女說道,「沒事的,阿姨。」
那中年婦女又翻了兩人一個白眼,背轉身去不再理他們。
車廂里氣氛一時很尷尬,梓楊盤腿坐在上鋪惡狠狠地盯着兩位「仁兄」,兩位小霸王也不憷他,睜着天真無邪的大眼瞧瞧梓楊,又瞧瞧蘇睿掛在床頭的背包,再順手摸一把鼻涕。
過了一會兒,車廂里又進來一位乘客,是個五六十歲大腹便便的胖老漢,肚子鼓脹的像懷孕了一樣,頭上毛髮一根不剩,從上看下去,光亮的像顆滷蛋。
蘇睿看這胖彌勒上下床實在不方便,主動把自己的下鋪讓給了他。
胖彌勒連連點頭說了幾聲謝謝,把手上的提包往床裏面一扔,爬到鋪上躺下,不到三秒,「轟隆隆」的打呼聲就傳了上來。梓楊跟蘇睿相對苦笑。
從h市到y省最少要兩天兩夜,這一路恐怕不會輕鬆。
果然,到了半夜車廂里突然「熱鬧」了起來。
有兩個青年夫婦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兩個小霸王看到兩人,爸爸、媽媽叫個不停。從他們嘰嘰喳喳的聊天中,梓楊聽出這兩位小夫妻原本在普通車廂,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偷偷溜到臥鋪車廂來了。
這小夫婦兩把背着的大行李包往地上一放,就勢坐在上面跟中年婦女呱唧呱唧地聊了起來。兩個小朋友在走道里跑來跑去,又吵又鬧。
過了一會兒中年婦女從行李里掏出幾桶方便麵,去車廂盡頭打了熱水過來把面泡起來,不一會兒濃重的方便麵味道就在車廂里瀰漫開來。
泡方便麵的香氣非常誘人,梓楊雖然大半天沒有吃東西,但是在這種情境下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方便麵的味道太過濃郁,聞着甚至有一點噁心反胃。
梓楊躺在上鋪枕着雙手,看着車頂出神,過了一會兒,空氣中突然躥出一股濃重的酸臭味道,夾在方便麵的味道里更加讓人窒息,熏得梓楊眼淚都要出來了,心裏一陣納悶——誰特麼地帶了毒氣上火車嗎?
趴在床頭往下看去——我的天!那兩小夫婦把鞋子襪子都脫了,正光着腳踩在床沿上,捂得發白髮脹的腳丫子上似乎還隱隱約約冒着水汽。
梓楊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胸內氣血翻湧,差點一下子背過氣去。
抬頭看蘇睿,正躺在床上望着自己,臉上表情似笑若哭,非常怪異。梓楊張嘴做了個口型:「你餓不餓?」
蘇睿苦笑着搖搖頭。
梓楊笑了笑,低聲說道,「忙活一天累了吧?早點睡吧。」
蘇睿點了點頭,翻了個身臉朝里躺着,床單下面的身子隨着呼吸微微起伏。
看着她的背影,梓楊不由得內心感慨,蘇睿從小生活條件優渥,大概是第一次體驗這種充滿污穢的生活氣息,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了。
其實這種情況還不算最糟糕,能睡臥鋪對於梓楊來說檔次已經不低了,以前擠普通車廂的時候才叫真正的「考驗」,裏面人跟人塞在一起像沙丁魚罐頭一樣,連腳都落不了地。有的時候行李架上、車座底下都塞滿了人,在那種「極端」情況下,談空氣質量什麼的都是一種「奢侈」,能活着喘氣已經不容易了。
火車在有節奏的「咣當」、「咣當」聲中晃動着前進,梓楊在濃郁的氣味中漸漸地昏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一陣巨大的吵鬧聲驚醒。欠起身往下看去,發現小夫妻兩正在打孩子。
原來這兩位仁兄太過調皮,趁爹媽趴在床上休息的時候,把放在床頭櫃的方便麵桶給搞翻了,裏面的湯汁剩面灑了一地。聽兩位父母叫罵的意思,兩位仁兄並不是因為把方便麵弄灑了挨揍,而是因為倒出來的湯汁把他們放在地上的行李都給浸濕了挨揍。
孩子的媽媽把兩兄弟按在床上,甩着鞋底朝屁股上猛抽,二少趴在床上鬼哭狼嚎。孩子的爸爸把行李中的東西一件件倒在床上,嘴裏一邊罵罵咧咧着,一邊用紙巾把被湯汁浸濕的衣物擦乾淨。
這一場家教持續了十幾分鐘終於停息,二少經過一番毒打之後,終於偃旗息鼓不再吵鬧,車廂里有了難得的一刻安寧。兩位挨了揍的仁兄坐在床上,兩隻眼睛仍咕嚕嚕地亂轉,心情似乎並沒有因為剛才的暴揍而受影響。看來也是久經考驗的戰士,這樣的陣仗不止經歷過一次兩次。
梓楊看了看蘇睿,兩人一起苦笑,經過他們這一鬧,終於睡意全無。
倒是下鋪那位胖彌勒,呼嚕一直打個不停,剛才兩個熊孩子嚎的跟救護車一樣,竟然也沒把他驚醒。
在逼仄的鋪位上躺了半天,梓楊覺得渾身酸痛,本來想下去走走,發現狹窄的過道里被小夫妻一家四口塞滿,根本沒有落腳的地兒,只得作罷。
就這麼在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終於熬到天亮。
起身看下鋪,那對小夫妻已經失去了影蹤,只剩下中年婦女和兩位小霸王。看來是乘務員查票的時候把他們給送回了他們應該呆的地方了。
那位胖彌勒正坐在床邊抱着一個大瓷缸呼嚕嚕地喝茶,看樣子精神飽滿,睡得不錯。
蘇睿也醒了,坐起身來把散亂的頭髮別在一起,從包里拿出牙刷和牙膏下床,準備去洗漱。
蘇睿坐在下鋪的床沿上低身穿鞋,圓領襯衫里雪白豐滿的酥胸半隱半露。那個胖彌勒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手僵在空中連茶水也忘了喝。
&地一聲梓楊從天而降,兩腳跺在胖彌勒的床上,把他嚇得一抖,茶缸里的水潑灑出來,將前襟濺濕一片。
&吧,等會我們去餐車吃點早飯,想吃點什麼?」梓楊站在蘇睿面前,屁gu正好對着胖彌勒的臉。
&沒什麼胃口,等會幫我叫碗粥吧。」蘇睿抬頭說道。
兩人洗漱完畢,一路跋山涉水,翻過崇山峻岭,穿過叢叢人群,好不容易抵達餐車的位置,卻發現裏面也坐滿了人,無奈只下只得買了兩包麵包、兩瓶水往回走。
又是經過一番艱苦跋涉,回到自己的車廂時,發現兩位小夫妻又奇蹟般的出現了。
原來早上查票的時候,兩人機智地在廁所里藏了起來,躲過了乘務員的查票。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群眾的智慧永遠是無窮的。
蘇睿和梓楊相視苦笑,這個時候兩人都不想再爬到上鋪去窩在那裏受罪,只好在過道里找了個空座,兩人輪流坐着,無言地看着窗外不斷穿梭而過的景色,耳中塞滿了塵世間的嘈雜喧囂。
火車過了一站又一站,兩人在過道里坐了一會兒,終於有些無聊。又跑到兩節車廂的中間站了一會兒,這裏雖然沒有坐的地方,但是空間比較大,還可以站在那裏一起聊聊天。但是不管走到哪裏,四周總歸是塞滿了人。
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等,臉上大都沒有表情,絕大多數時候,人們的眼神都在漠然地瞧着窗外,在火車疾奔的方向,總有一站是他們要下去的地方,那裏有他們的生活,有他們的希望。
臨近中午的時候,梓楊終於在餐車上覓得了兩個空位,兩個人叫了兩份餐飯,慢慢地品嘗了半天——不是不捨得,實在是太難吃。梓楊都有點後悔花這冤枉錢。
本來梓楊還想在餐車上多坐一會兒,但是蘇睿實在不忍心看着周圍站着的人「譴責」式的目光。梓楊只好站起身來跟着蘇睿回自己的車廂。
走到在兩節車廂之間的銜接處,火車突然一個急剎,車身一晃,蘇睿沒站穩身子一個趔趄,梓楊急忙抱住她,兩人貼着車廂緊緊地挨在一起,梓楊趁勢在蘇睿雪白的脖頸間輕輕一吻。
列車停頓了一下,又緩緩地開啟,車身重歸平穩。蘇睿把梓楊推開,臉上浮現一絲紅暈,低聲道:「神經!」
梓楊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突兀,低着頭羞愧地走在前面。蘇睿跟在他後面,不依不饒地用手指捅了下他的腰,輕聲嗔怪道:「當着這麼多人……」
回到車廂的時候,發現蘇睿下鋪的那老中少「三代五傑」已經不見了,鋪位上坐着一個戴着眼鏡的斯文中年人,手裏正捧着一本書用心鑽研,看到兩人進來,斯文中年人把眼鏡扶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神像是兩道x光線一般,把蘇睿上上下下掃描了一遍。
&好」蘇睿客氣地打了聲招呼,準備攀登到上鋪去。
斯文中年人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用研究的眼光,從後面仔細地觀察着蘇睿攀到上鋪。
梓楊忍不住想笑,「十個眼鏡九個壞,還有一個是變態」,這話果然是有道理的,古人誠不我欺。
昨晚被「五傑」折騰了一晚上都沒睡好,現在換了個安靜的斯文敗類,梓楊心中暗自慶幸,兩人終於可以抓緊時間休息一下了。
一覺醒來已經臨近傍晚,天氣炎熱,蘇睿腦門上冒出一層細汗。背包里幾件換洗的衣服被「二少」的魔爪玷污過,蘇睿一想到二少掛着兩條青鼻涕的那副「尊榮」,身上忍不住一層雞皮疙瘩,打算下車就扔掉不要了。
好在夾層里還有幾件乾淨的內衣,蘇睿拿出來準備到衛生間裏去換一下。
剛一下床,斯文中年像是被電觸着了一樣,嗖地站了起來,伸出手來說道,「你好!」
如果這是對中午蘇睿打招呼的回應的話,那這反射弧也太長了。蘇睿微笑着對他說道:「你好!」臉上帶着歉意舉了舉手中的背包,示意自己不方便握手,繞開他往過道里走去。
那斯文中年下半身坐在床上,上半身扭成麻花,以一種違反人類生理構造的角度探了出去,怔怔地瞅着蘇睿的背影,直到她在過道盡頭消失才把身子收了回來,臉上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
梓楊躺在上鋪,用床單捂住嘴巴,抑制不住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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