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兩個人的表情,梓楊才明白過來,顯然這教授跟靳指導兩個人之前已經有過「預謀」,剛才陳瑞希那段詢問只是演戲。通過房間裏的監視器,教授把剛才的場景觀察的一清二楚。
在顯示屏上可以看到,軍醫進去之後給他打了一針,不一會兒陳瑞希就倒在床上沉睡過去。
「強效鎮靜劑」靳指導補充道。
張教授點點頭,「根據他剛才的表現,說話的時候眼睛不敢直視,雙手抱在胸前,從肢體語言上來講,這是明顯的防禦姿態,要麼就是有所隱瞞,要麼就是在撒謊。」
靳指導點頭道,「我也是這麼看的,不過昨天晚上問到現在,他一直咬定上面說的那段話。而且對於村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張教授道:「年紀輕輕就有這種心理素質,也算是難得。」
隔壁老王在旁邊捏着拳頭:「讓我去揍他一頓!保管他老實交代!」
梓楊擔心這呆子鬧事破壞教授的計劃,命令他:「你,帶着小黑出去溜一圈再回來!」
老王站那不動,眼神斜睨着他。
「我剛才看到營地那邊有人在發軍用罐頭,趕緊去領!」唰的一下,兩條黑影順着梓楊手指的方向飛了出去,簡直比訓練有素的軍犬都好使。
教授看着梓楊突然問道:「小李,你手上這包是什麼東西?」
梓楊這才想起來,「這個是靳指導剛才交給我的,山谷的高清照片和全息地圖,正好一起看看。」
文件袋裏裝着數十張高清照片,上面都打印着時間戳,看最早的時間是前天晚上,最近的時間是今天早上八點——想必靳指導等照片一處理完畢就拿過來交給梓楊了。
照片非常齊全,山谷各個時間、各個角度的實時場景基本上都在這裏了。三個人把照片攤在桌上一張張比較,看完不禁大吃一驚,梓楊的判斷非常準確。
這個山谷整個就是個太極構造,太陽最高的時候,直射光正好散佈在河面上,將整個盆地一分為二,一邊陰,一邊陽。而且隨着山峰的起伏,陽光的照射範圍也在谷中彎曲,河流也隨着光線的走勢而改變,在山谷中形成一個很明顯的s形。
河流的走勢、山谷的構造,竟然跟太陽黃道運行嚴密契合,這個精確的太極陣不管是人力而為還是自然形cd已經夠驚世駭俗了。
梓楊提出的另一個疑點也被驗證:最早的照片上,兩邊的植被區別還不是非常明顯。但是時間越接近,區別越大!
最近的今早八點的那一張,山谷陽面仍舊是一片鬱鬱蔥蔥,陰面的植被和樹木竟然整體泛黃,竟有一種秋天的蕭殺之氣。在近前或許難以察覺,但是如果從高空俯視的話則非常明顯。
三個人面面相覷。
梓楊注意到,在山谷面貌最完整的一張衛星圖片上,陰面的峰頂正中似乎有一個不大不小湖泊,因為比例太大所以無法看清——靳指導也是第一次發現這個情況——因為資源有限,而需要探測的面積太過龐大,所以之前所有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在谷地當中。
從照片上可以看出,這個山峰上的樹木、植被,枯黃的顏色較其他區域更加深一些。
靳指導說道:「從坐標方位來看,兩個倖存者發現的地方,正是這個山峰腳下。」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這兩個倖存者肯定有問題。
張教授問道:「那個叫王娟的女學生情況怎麼樣?」
靳指導說道:「作戰隊員發現她的時候,精神已經崩潰失常,送到指揮所的時候已經昏厥。在醫護人員搶救下甦醒過來,醒來之後就恍恍惚惚,問什麼話都不答,身體機能也……也很不同尋常,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門口一個聲音道:「這種情況醫學上有解釋,某些人受到強烈的精神刺激之後會精神失常,其實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病人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狹小的思維空間,阻斷與外界的所有聯繫,甚至喪失某些感知能力。這種狀態下感受不到痛苦、悲傷……」
老王跟小黑兩手空空地走進房間,狠狠地瞪了梓楊一眼,「特麼的哪裏有發罐頭的?」
梓楊側轉頭不去理他。
靳指導詫異地看着老王道:「你,你對醫學也有研究?」這之前,老王一直給人一種飯桶的形象。
看着靳指導眼神亮了,老王伸出手道:「正式介紹下,鄙人xx大學醫學院優等生。」
靳指導迫不得已,只得接過老王伸過來的肥手,自我介紹道:「靳國強,雪豹突擊隊第一大隊教導員。」
這是梓楊第一次聽到靳國強介紹自己。
老王另外一隻手牢牢地把靳指導的手捉住,上下搖晃着,以沉痛的聲調道:「靳國強同志,這次災情非常複雜,我們身上的擔子很重啊,要為這冤死的上千條亡靈伸冤啊。」
沒想到我們的老王同學對牛羊也會動感情。
靳國強手被老王兩隻肥爪緊緊地握着,抽出來不是,不抽出來也不是,臉上顯出一陣陣尷尬。
老王神經大條,沒有聽懂靳國強這短短几個字里的真正重量,梓楊聽到雪豹突擊隊卻是心中一凜,沒想到傳說中的建制竟然真的存在!
梓楊在一些「民間資料」上看到過,這雪豹突擊隊是傳說中的「國字號」特種部隊,歷史雖然不長,但卻是國家反恐王牌,裏面的士兵都是各大軍種中挑選出來的精銳,稱其為萬里挑一也不為過。
梓楊之前只是聽到一些傳說,真正的雪豹突擊隊是怎樣,他並不知曉。只不過從昨天到現在看到的情況來看,從士兵面貌到武器裝備再到資源調配,處處體現着其優越之處,確實不愧是王牌部隊。
在接下來的寒暄中,梓楊才知道這靳指導雖然面貌顯老,其實不過30左右的年紀,不由得又是一番暗自唏噓感嘆,能在這個年紀能做到校官,而且是堂堂的雪豹突擊隊第一大隊教導員,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倒是這老王,被靳國強讚揚了一句之後,立刻順杆往上爬,竟然跟他勾肩搭背以兄弟相稱。這人吶,有的時候真的需要一點自知之明。
接下來眾人回到指揮中心,靳指導跟將軍和張教授又開了個小會,溝通了下目前掌握的情況。
現在事情發展已經遇到了瓶頸,梓楊的發現其實只是增加了更多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實質性的解決信息。
組織人員搜山的方案也被否決了,現在人力和物力的使用已經達到了極限,從安全上考慮,短時間內無法再擴大調查範圍了。
目前來看,唯一的有效突破口可能就是陳瑞希了。
不過這個小青年看似其貌不揚,心理素質卻是非常過硬,不管怎麼問都死活那套話。明知他在撒謊,眾人就是沒有辦法。
靳指導說,「如果帶他回總部的話,有辦法讓他說出實情,不過現在時間可能來不及了。」
從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現在正是夏季,雖然前幾天有一次降溫寒潮,但是這幾天溫度又上升起來了,連這個冬暖夏涼樹木茵茵的小山村都已經到了三十來度。
這種氣候條件對保護現場非常不利,而且要處置這麼龐大的一個墳場,需要太多的人力物力,一旦進入清理過程,那很多寶貴的證據和資料就可能被破壞了。
張教授道,「讓我來跟他交流試試。」
……
剛剛睡了一小覺的陳瑞希被軍醫叫醒,來到一個臨時搭建的軍用帳篷內,裏面非常簡陋,只有一張行軍桌,兩張椅子,桌子上擺着一個筆記本,一隻鉛筆。
陳瑞希按照軍醫的吩咐坐在椅子上,扭頭看到軍醫走了出去,有些緊張而又迷茫的打量着這個帳篷。
這是張教授特意命人安排的一個佈景,裏面從桌椅擺設、筆記本位置、人跟門口的角度、審問人的背景顏色等等都有具體的要求。
根據靳國強的要求,在帳篷里一個隱秘的角落,也放了一個攝像鏡頭,靳國強和將軍等人,在指揮部里可以看到清晰的現場審問畫面。
門帘一掀,張教授步了進來,臉上帶着一股讓人放鬆的和藹慈祥。
陳瑞希看到這個面目慈祥的老頭,緊繃的身體稍微有些放鬆,這些細節都被教授看到眼裏。
教授很自然地坐在陳瑞希對面,用一種獨特的和善、溫暖的嗓音緩緩地說道,「我叫張奎林,是xx大學的教授——你不用緊張,這次會話只是一個簡單的聊天。」
說完之後,教授輕輕地把手搭在筆記本旁邊,和善地看着陳瑞希。
陳瑞希耷拉着眼皮看着地面道,「我知道的都已經說過了,你們已經問過多少次了。」
張教授沒有直斥他撒謊,繼續緩緩地說道:「嗯,不過呢,一個人的記憶有的時候是很不靠譜的,像我這種老年人就經常忘事。但是對於正常人來講,遇到環境突變的時候,可能會影響自己的心理狀態,有的時候,還會產生幻覺。」
陳瑞希低頭不語手指不斷地搓着衣襟。
張教授耐性涵養非常好,換個話題繼續和善地問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21」
「讀的哪所大學啊?」
「xx」
「家裏都有什麼人呢?」
「父母死得早,從小吃百家飯長大。」
「那個女同學跟你是什麼關係呀,一般關係的同學也不會跑這麼遠來吧?」
「我有點喜歡她……」
……
梓楊注意到張教授每一句都是疑問句,每一句都跟着語氣助詞。而陳瑞希在這個輕鬆的氛圍中,似乎也慢慢放鬆了警惕。
聽張教授不緊不慢地跟陳瑞希拉着家常,隔壁老王有些不耐煩了,一拍桌子道:「這還聊起來了!教授也真是!脾氣這麼好。我看這小子要頑抗到底了,不如讓我過去把他揍一頓,我不是軍隊上的,不用怕違反紀律……」
梓楊道,「不願聽就滾出去,在那胡說八道什麼,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雖然是壓低嗓音,但是整個帳篷里的人都能聽到,老王迎面看到梓楊做作的表情,突然感受到了周圍各種憤怒、威嚴的目光,心中也明白自己裝逼有點過了。
在監視屏幕上,教授跟陳瑞希仍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陳瑞希的精神明顯已經放鬆下來,眼睛不再耷拉着看着地面,但是仍然不正視教授的目光,只是停留在枱面上漫無目的地瞄着。
教授左手放在桌下,右手放在筆記本上,鉛筆時而在本子上記幾個字,時而在拇指和食指的虎口之間旋轉着。
緩緩地……
很有規律地……
陳瑞希不由自主地看着筆在旋轉,眼神竟有些迷離。
張教授繼續用溫暖而又和藹的嗓音道:「說說你跟女同學露營的情況吧,那天都發生了些什麼?」
陳瑞希上半身斜靠在椅子上,像是困極了的人一樣,嗓音里透露出絲絲的倦意,脖子已經有點後仰歪斜,眼睛仍然目不轉睛的盯着旋轉的筆。
教授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隔了半響,陳瑞希緩緩地說道:「那天晚上,我跟瑞林他們幾個弄好炸藥,回到七叔家裏我很興奮,明天就要跟王娟兒去露營、炸魚了……「
陳瑞希似乎睡着了,但是嘴巴仍舊輕輕地囁嚅着:「終於可以跟她在一起了……我跟金霞已經說好了,她會安排我們晚上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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