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響起了叮叮咣咣的聲音,阿沖走出帳篷一看,只見附近的很多戶人家正在拆帳篷,看起來是要搬家的樣子。
阿沖舉目遠眺,發現遠處也有很多戶人家正在拆帳篷,看起來像是整個部族要遷徙。
此時天上又飄下了細細的雪花,在這樣的天氣中搬家,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怪異。
帖木兒也從帳篷中鑽了出來,站在阿沖旁邊說道:「查乾巴拉他們認為這裏不適合居住了,準備舉族遷徙。其他的幾個部族也準備跟他們一起搬走。」
雖然帖木兒說的很含蓄,但是阿沖明白查乾巴拉他們搬家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阿沖猶豫了一下說道:「前輩,能不能跟他們商量下不要走?」
帖木兒搖搖頭:「查乾巴拉他們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八匹馬也拉不回來啦。」
阿沖看着帖木兒說道:「如果是我們走,他們留呢?」
帖木兒猶疑地看着阿沖,阿沖還之以堅定的眼神,帖木兒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是要引蛇出洞?」
阿沖點點頭。
帖木兒猜的沒錯,他們必須要主動出擊,不能再這麼被動了,必須要想辦法把殺手引出來。
其實從昨天晚上他就在考慮去留的問題:
留在這裏只能讓他們處在越來越危險的境地。營地附近那麼多人聚居,要想混進來很容易。誰也不知道殺手的下一個目標是誰,根本無從防備。
阿沖不希望讓更多無辜的人再受到牽連。雖然查乾巴拉對自己並無善意,但是他們並沒做錯什麼。因為自己一個人逼得他們整個部族遷徙,不應該。
畢竟這些殺手是為自己而來的。
阿衝心裏也知道,只要他一走,殺手必定會尾隨而來。但是一旦到了寬廣遼闊的大草原上,殺手就無處遁形,他們反而變得安全了。
雖然這樣一來,意味着帖木兒和他的族人被孤立。但是正面交手的話,阿沖並不憷他們。
現在,阿沖就要逼這些殺手們主動露出蹤跡。
阿衝心裏也知道,殺手的時間也並不充裕,張教授肯定給他們定下了最後期限——阿沖在這個世上多活一天,對他的威脅就加深一分。
帖木兒去跟查乾巴拉等人交流了一番,回來跟阿沖點了點頭,看來雙方已經達成了統一意見。
過了一會兒,那些準備遷居的蒙古人停止了拆帳篷的動作。
帖木兒跟蘇日勒和克跟娜雅說了幾句話,兩人點點頭,分頭去通知族人準備遷徙。
其實帖木兒在這地方的族人並不多,整個營地里一共也只有四五十號人,而且他們很多都是近些日子從各地趕來支援的青壯年,大部分人的家人仍散居在草原上,拖家帶口的情況很少。這也讓他麼的遷徙變得更加快捷。
不到半日,帖木兒等人就已經把帳篷拆除完畢,所有的物資都裝在了十幾輛馬車和幾輛汽車上。
帖木兒一聲令下,馬隊開始拖着物資緩緩地向雪原深處行進。
查乾巴拉帶着十幾匹人馬在後面遠遠地跟隨,一直送了十多里地後才掉頭返回。
「哼!這個老傢伙還不放心我們!」蘇日勒和克氣呼呼地說道。
蘇日勒和克駕着一輛皮卡車,阿沖坐在副駕上,後面的座位改裝了一下,正好放阿日斯蘭的病床。
長長的車隊在雪原上逶迤向東行進,速度非常緩慢,走了半天也只有幾十里路。
阿沖曾建議帖木兒只留下幾個人隨行,其他不相關的人都回到各自的家裏。殺手的主要目標是自己,沒必要讓更多的人跟着冒風險。
但是帖木兒拒絕了這個提議。在他眼裏,蒼狼一族向來是榮辱與共,大敵當前大家應該同仇敵愾,即使實力懸殊,也沒有人會拋棄族人獨自苟活,他們都是英勇的戰士,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看老人態度堅決,阿沖也不好多說什麼.
阿衝心知,雖然帖木兒手下還有幾十名忠心耿耿的戰士,但是在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面前,他們根本沒有反擊的能力。
阿沖暗自下定決心,就算是拼死一搏,也要保護娜雅和阿日斯蘭他們的安全。
這次帖木兒為了救助自己,暴露了蒼狼的力量。教授不會輕易放過他。現在,輪到自己保護他們了。
走了半天,眼看到了中午,眾人就着乾糧和肉乾隨便吃了一頓,隊伍沒有停下,仍舊是朝着東方行進。
到了傍晚快要天黑的時候,帖木兒才下令就地紮營過夜。
岱欽和蘇日勒和克支起一個巨大的鐵鍋,用乾柴燒開水,放進去滿滿一鍋牛肉和土豆,看這分量,足夠所有人飽餐一頓了。
岱欽雖然不屬於帖木兒的部族,但是仍堅持要跟隨隊伍一起。帖木兒知道他對娜雅的一片痴心,也不便拒絕他。再加上岱欽從小跟蘇日勒和克他們一起混,感情本來就很深厚,跟半個兒子差不多,也算是家族的一份子了。
待到帳篷搭了起來,一大鍋的牛肉也已經煮熟,空氣里香氣四溢,奔波了一天的族人們相繼圍攏過來,人人臉上洋溢着喜悅之情。
大部分人的族人不知道這次遷徙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帖木兒在族人里威望很高,所以對於這次「不合時宜」的遷徙,也沒有人提出疑問。
帖木兒先讓娜雅舀了一碗肉湯給牧羊犬喝,確認食物沒有問題之後,眾人才開始大快朵頤。
吃完晚飯之後,阿衝去帖木兒的帳篷里看望阿日斯蘭,小伙子恢復的很快,身體已經沒有大礙。
阿沖跟帖木兒又聊了一會兒。老人告訴阿沖,這次他們遷徙的目的地在中蒙邊境交界的地方,靠近阿爾山、興安嶺。那裏有一部族人的分支,阿日斯蘭的父親也在那裏。
阿沖一怔,跟帖木兒相處多日,老人對阿日斯蘭的父親閉口不提。他一度以為阿日斯蘭的父親已經死了,沒想到老人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他。
對于娜雅的幾個兄長,帖木兒似乎並不願提及,阿沖也識趣地沒有多問,跟老人道了晚安之後就退了出來。
此時夜幕已經落下,飄雪也停了,雪原上只剩下幾個孤零零的帳篷,眾人來路上的蹤跡也被積雪埋沒了大半。
阿沖在帳篷周圍巡視着,雖然一整天都相安無事,但是他不能放鬆警惕,這個職業殺手神出鬼沒,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出現。而夜晚,往往是偷襲的最佳時機。
遠處的篝火還冒着黯淡的火光,娜雅正坐在火堆跟前給白犬梳理皮毛,看到阿沖走近,娜雅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阿沖走到火堆前坐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語。
過了會兒,依偎在娜雅身上的白犬探頭過來,伸舌頭舔了舔阿沖的手指,試圖打破這沉默的僵局。
「她喜歡你!」娜雅看着阿沖說道,嘴角含着笑意。
阿沖似乎並沒有聽懂這句話的含義,猶豫了一下問道:「娜雅,你的幾個兄長在哪裏?為什麼前輩從來沒提過他們?」
娜雅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兩隻美麗的大眼睛看着跳躍的火光,輕輕說道:「阿爸不想提他們,阿爸認為他們是家族的恥辱。」
阿沖愣了一下,他知道這裏面有隱情,但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其實,我覺得大哥他們並不是壞人,他們只是想讓族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不用再在草原上受苦。」
娜雅低着頭輕輕地說道,慢慢地把幾個兄長的事跡告訴了阿沖。
原來,娜雅上面還有四個兄長,老大叫阿斯根,老二叫契格其,老三角烏恩其,老四叫德格希。
四個兄弟年齡相仿,一樣的身強體壯,尤其是大哥阿斯根,從小就英勇善武,膽識過人,十幾歲的年齡就遠近聞名。兄弟四人被人們稱作是草原四傑,老人也對他們寄予了厚望。
誰知長大後的阿斯根思想逐漸起了變化,常年在外奔波讓阿斯根的眼界變得開闊。加上經常跟漢人做生意,接觸了各色各樣的人等,受他們的影響,阿斯根的心眼變得越來越活泛起來。不再像老人那樣守舊、傳統。
見識了紙醉金迷的世界之後,阿斯根不再甘於做一個貧苦的牧民,而是想要賺大錢來改變家族的生活狀態。
對於他來說,錢就是一切,只要能賺到錢,他不在乎這錢是怎麼來的,是乾淨的還是髒的。
父子兩人的理念產生了嚴重的衝突,大吵過幾次之後,阿斯根憤而出走,自己在外闖蕩起來,也不知道他幹了些什麼,沒幾年就賺了大錢,帶着各種貴重禮物回到族裏看望親友長輩。還帶回了自己剛出生的兒子,阿日斯蘭。
兩人在蒙古包里談了很久,不知為何帖木兒突然大發雷霆,將阿斯根帶回來的禮物全部摔了出去,如果不是其他幾個兄弟攔着,老人甚至要用馬刀劈了阿斯根。
無奈之下,阿斯根再次離家出走,而且這一次,他把另外幾個兄弟也帶走了。但是他剛出生的兒子阿日斯蘭,卻留在了帖木兒的身邊。
當時娜雅年紀還小,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跟阿爸爭吵,後來年紀大了,才隱約聽說個中緣由,原來,阿斯根的錢來路不正,他是靠走私發的財。
其實走私這種事情在他們眼裏並不陌生。遊牧的蒙古人跟外人之間交換貨物很正常,就連蘇日勒和克他們也經常用牛羊去北邊換香煙、白酒甚至槍支、彈藥之類的物品,大家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但是阿斯根他們交易的貨物很特殊——死人的陪葬品。
他們是靠挖墳墓發的財。
帖木兒認為做這種事情是大逆不道、傷天害理。
但是阿斯根卻認為死人的東西埋在地里反正也沒用,還不如拿去換錢讓活人過上更好的生活。很顯然,他的三個兄弟也受了阿斯根的蠱惑。
阿斯根帶着兄弟們離開之後,氣憤的帖木兒發誓再也不認這幾個畜生做兒子,並揚言永遠不准他們踏入家門半步,免得玷污了族人的名聲。
幾年之後傳來一個消息,阿斯根四兄弟盜墓的時候出了意外,除了阿斯根之外,其他三兄弟都身亡。
得知此事之後,帖木兒關門大哭一場。傷心至極的老人從此閉口不談四兄弟的名字,而是將所有的心力全部傾注在小孫子阿日斯蘭身上。
心中有愧的阿斯根再也沒回到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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