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月光下,阿沖看到是一張面目猙獰的臉——這根本不是一張人臉。
荊無面的「臉」上佈滿了深深的傷疤,幾乎沒有一塊肌膚是完整的,每一道傷口都是深可見骨,露出裏面暗紅色的筋肉。這等慘狀連阿沖見了也不禁動容。
「呵呵呵,北野沖,跟我相比,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悲慘!」
荊無面聲音里飽含着悲楚,緩緩地說道:
「在我歲的時候,我的父母就死了,家裏只剩我跟歲的弟弟。喪事還沒辦完,親戚們就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分光了,丟下我們兄弟兩沒人肯要,誰也不想帶着兩個吃白飯的累贅。我們的房子也被債主給收走了,我和弟弟被趕出家門,只得靠在大街上撿菜葉充飢。夏天還好說,隨便找個地方一躺就能當床,冬天天冷,我們只能在橋洞底下抱着流浪狗取暖。
直到有一天,我們遇到了張教授。教授把我們帶走,送到了一個有飯吃、有床睡的地方,那個地方讓我印象深刻,幾十個跟我們一樣沒有家的孤兒。周圍都是冷冰冰的器械、冷冰冰的面孔、冷冰冰的燈光。
後來我才知道,那裏叫做生命改造研究所。我跟弟弟在那裏做了很多手術、吃了很多藥,每次手術都是痛苦異常,他們說這是身體改造,這會讓我們變得更強,不會再被人欺負。
跟我們一起接受身體改造的孩子有很多都沒活下來,但是我跟弟弟一起撐了過來。
本來,我以為身體改造的過程是最痛苦的,後來我才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身體改造完成之後,我們被帶到了一個戒備森嚴的秘密基地,在那裏我們接受了基本的格鬥訓練。幾個月後,教官給我們一人一把刀,讓我們捉對廝殺。
教官說:『只有勝利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這句話成為訓練營的格言,也成為了我們生存的唯一法則。
你能想像嗎?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第一次品嘗到了殺人的味道。我們根本沒有時間來困擾,因為接下來是更殘酷的訓練。
教官說,最終能走出訓練營的人,只有十分之一。在這之前,身邊的每個人都是你的競爭對手。
為了活着走出去,我跟弟弟拼命訓練。在這之後的幾年,我們順利地渡過了幾輪生存挑戰,每次挑戰過後,身邊的孩子都會少一半。眼看離訓練營結束的日子越來越近,只要再經歷一輪生存挑戰,我們就可以走出這個死亡訓練營了。我和弟弟都看到了勝利的希望。或許,我們可以活着一起走出去。」
荊無面的聲音越來越低沉,「但是,在最後一輪生存挑戰里,我跟弟弟被分到了同一組……」
講到這裏,荊無面慢慢舉起雙手,聲音顫抖着說道:「你不會想知道這個過程……我就是用這雙手,親手殺掉了我的親弟弟,我現在都忘不掉他臨死時的眼神。我不知道那是痛苦還是解脫,是絕望還是……」
荊無面說不出話,捂着臉竟然哽咽起來。
阿沖愕然地看着他,「影子武士」這個名字他只是偶爾聽說過幾次,作為張教授手下最神秘的一個組織,影子武士從來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沒想到他們的訓練和選拔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荊無面慢慢止住了哭泣,仔細地打量自己的雙手說道:「殺掉弟弟以後,我順利地從死亡訓練營畢業了,成為能活着走出去的幾個幸運兒之一。但是,我永遠擺脫不了那裏給我留下的陰影……
直到現在,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能夢到弟弟的眼神,他就那麼死死地盯着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他臨死之前看到的是什麼。但是那時的我,肯定看上去非常可怕……我痛恨自己,我恨自己這張臉,我不敢照鏡子,每次內疚的時候,我都會用刀子割掉自己一塊臉!」
荊無面深吸一口氣,看着阿沖說道:「北野沖,你說我不知道什麼是亡魂,不知道什麼是地獄?呵呵!我親手把自己的弟弟變成了亡魂!我每天都活在地獄裏!」
荊無面握着拳頭嘶吼着!
阿沖看着他,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憐。
雖然自己還未出生的時候父母就死了,但是在梓楊父母和村里人的照料下,他的童年有溫暖,也有友情。
而面前這個人,從小就飽嘗人間痛苦,被整個世界拋棄,連唯一在乎他的弟弟也被他親手殺死了。
「北野沖,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們。你們生下來就天賦異稟,教授小心呵護着培養你們,就像對待溫室里的花朵兒一樣——而我們這些沒有天賦的孤兒,就要像畜生一般自相殘殺,直到留下最強的那幾個人!
教授把你們當弟子,把我們卻當做工具。現在他手下最犀利的工具要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哈哈哈!」
荊無面又仰天狂笑起來,臉上傷口裏的肌肉不斷抖動着,看起來十分可怖。
阿沖知道這個人已經心智失常,仍是忍不住勸解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擺脫教授的控制,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相信以你今天的能力,做到這一點不是難事。」
「躲起來?為什麼?」荊無面納悶地說道:「我現在很享受這一切啊!每次看着目標在我手裏倒下、咽氣,別提我心裏有多高興!
我告訴自己,每個死在我手裏的亡魂,都是我的奴隸,我送他們去陰間服侍我的弟弟。
北野沖,我聽說你還沒生下來爹媽都死了,是個純種的鬼童子?難得難得。我想,弟弟一定對你的魂靈很感興趣。」
荊無面搖頭晃腦地說道,似乎對殺掉阿沖很有把握的樣子。
一聽到荊無面提到自己父母,阿沖臉上不禁寒氣大盛,踏前一步說道:「我念你也是個苦命人,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離開這裏,否則……」
「否則什麼?否則就殺了我?」
荊無面打斷阿沖的話說道,「你先仔細聽聽,這是什麼聲音!」
荊無面側耳聽着營地方向,阿沖轉頭看去,只見營地里突然冒出一股火光,隱約有兩聲微弱的槍聲傳來,心下不禁大驚!
「你,你有同夥?」
「啊呦,不好意思,我忘了,突然想起來,我確實有個搭檔。」荊無面故作誇張地掩口說道。
「混賬!你騙我!」
阿沖轉身就要往營地奔去,荊無面身子一晃擋在他前面,嘿嘿一笑,張嘴說道:
「傻瓜,我當然有同夥啦,不然你以為我跟你嘚吧嘚吧聊半天是為什麼?你以為是在跟你敞開心扉啊?不把你引開,我同夥怎麼有機會下手呢?這麼大年紀了,一點腦子都沒有!」
看荊無面擋在面前喋喋不休的樣子,阿衝心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厭惡,怒聲喝道:
「閃開!你要尋死,就怪不得我!」
阿沖氣凝右臂,蓄勢準備攻擊——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掉荊無面,否則營地里的人恐怕會遭殃。
看到阿沖的陰陽臂突然鼓脹起來,荊無面神情也嚴肅起來。雖然嘴上說得輕鬆,但是荊無面對阿沖還是非常忌憚,當下手中暗暗捏着冰魄毒針,隨時準備防禦阿沖的驚天一擊。
「北野沖,你知道嗎?上面給我的命令不光是殺掉你,帖木兒那個老頭兒、還有他那如花似玉的閨女也要一併清除掉,他的族人一個也不留——就算你身手再厲害,恐怕也只能保得住自己,你卻沒辦法保得住他們……」
荊無面嘴上仍然不依不饒地說着話,試圖擾亂阿沖的心神。
阿衝突然暴喝一聲,身子迅疾地飛起,右手直拳砸向荊無面的臉上。
荊無面早有準備,右手一揮,掌中一點寒芒刺向阿沖的胳膊。
這一招看似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但是他有把握逼得阿沖不得不防,只要阿沖後退,他後面還藏有更厲害的殺招。
他跟阿沖在帳篷里交過一次手,知道阿沖拳腳的厲害,所以採取了被動防禦的戰術跟阿沖纏鬥。
阿沖記掛營地里的眾人,不敢戀戰,必然會貿然出擊。
只要拖的時間越長,阿沖的心神就越加慌亂,這樣就會被他抓住破綻。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打過阿沖,但是荊無面相信,自己的冰魄毒針用來防守的話足以自保。
眼看那一點寒芒即將刺到阿沖,誰知阿沖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冰魄毒針刺進自己的陰陽臂。與此同時重拳也砸在荊無面的臉上。這一下力道用足,荊無面半邊臉都被打的凹了進去。
荊無面慘呼一聲,仰天往後跌去。人還未倒下,肋部又遭了一腳掃踢。整個人像只風箏一般高高飛起,直直地跌到雪地里。落地之後仍舊余勢未盡,接連翻滾出十幾米遠。
荊無面須臾之間連挨了一拳一腳,這一下不死也得重傷。阿沖一擊得手卻並不趁勢追擊,他心裏牽掛着營地里眾人的安危,顧不得上去檢查荊無面的生死,提氣往營地中奔去。
耳邊聞得呼呼的風聲,阿衝心中不斷懊悔: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愚蠢大意,這麼輕易地被人騙了出來,還聽荊無面囉嗦了半天都沒有提高警惕。
他現在擔心的是,攻擊營地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果身手也跟荊無面一樣的話,娜雅他們恐怕凶多吉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35s 3.939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