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雲舒和雲錦弦相視一眼,看來,這件事燕皇已經知道了。
劉福全揚手向前,道:「王妃娘娘,您請吧。」
赫雲舒邁步欲走,這時,雲錦弦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稍等。
爾後,雲錦弦看向劉福全,道:「劉公公,舒兒年少,御前問話難免錯漏,不如我隨她一起前往,如何?」
劉福全笑笑,道:「雲大將軍,奴才就是個跑腿兒的,這件事,奴才可做不了主。」
如此,便是委婉的拒絕了。
赫雲舒明白舅舅在擔心什麼,便回身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道:「舅舅,這件事我一人去就好。您就留在王府,替我坐鎮,如何?」
別無他法,雲錦弦只得頭應允。
不知為何,看着赫雲舒隨着劉福全一起離開,雲錦弦心裏有幾分忐忑。
赫雲舒和劉福全一道進了宮,直奔御書房。
燕皇坐在寬大的桌案之後,神色莫名。
赫雲舒微施一禮,道:「赫氏雲舒,見過陛下。」
聞言,燕皇站起身,道:「朕與凌寒是親兄弟,你既然嫁給了他,朕便也是你的兄長,日後,稱朕為皇兄即可。」
赫雲舒一頭霧水,不知道燕皇這突然的示好是為了什麼。
可既然他這麼了,赫雲舒便順水推舟道:「是,皇兄。」
燕皇滿意地頭,道:「如此,才像是一家人嘛。王府里發生的事情,朕已經知道了。你剛嫁到銘王府,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難免會慌亂。這樣吧,你暫且在宮裏住下,王府里的事朕會派人查個一清二楚,必將這幕後之人揪出來,嚴加懲辦。」
赫雲舒一愣,忙道:「眼下王爺對我多有信任,我不在,只怕他會着急。」
「無妨,朕會派人好生安撫。眼下他已成年,若不然,讓他一併入宮暫住也未嘗不可。這件事,朕會派人妥善處理,你安心在宮裏住下就是。」
燕皇的話,倒是滴水不漏。話到了這個份上,沒有再給赫雲舒留下任何的餘地。眼下,她是不得不暫住在宮中了。
爾後,燕皇下令,命劉福全親自帶着赫雲舒前往風荷軒,讓她暫住於此。
很快,劉福全就回來復命,爾後垂手站在一旁,等着燕皇問話。
起初,燕皇只是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福全,你覺得這件事,朕做的,可對?」
劉福全身子微躬,謙卑道:「陛下貴為天子,是聖人,聖人做的事,都是對的。」
燕皇長嘆一聲,不再話。
他身居帝王之位,無論做什麼,他身邊的人都不會有相反的意見。r1
如此,他便愈發想念那個從不懼他的燕凌寒。那是他的弟弟,敢跟他拍着桌子叫板的弟弟。他的弟弟為他征戰四方,守護了大渝的完整和百姓的安康。
兩年前,大魏進犯,燕凌寒再一次領兵出征,大敗魏軍。可他也在那一戰中毀容身殘,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起初,燕皇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當燕凌寒凱旋而歸,他親自出城迎接,看到的卻是他的皇弟坐在輪椅上眼神呆滯的模樣,從前那樣生動恣意豪氣沖天的燕凌寒,再也不復存在。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很久都不忍心再見到燕凌寒,只使勁把好東西往他的府里送,卻是連他的近況也不敢問。
然而,半年前,他派在京城各處的人傳回消息,言稱發現了大魏奸細的蹤跡。可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竟是一無所獲。與此同時,他的人發現了一些大魏奸細的屍體和京城附近的一股神秘力量。將這些事情聯繫起來,他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遍觀京城內外,只有他的皇弟有這樣的能力。如此一想,他愈發覺得事情詭異,甚至懷疑當年大勝大魏都是一場陰謀。
他懷疑燕凌寒是在裝傻,這裝傻便是為了和大魏勾結圖謀他的江山,至於那些大魏奸細的屍體,必是覺得他們已經暴露,這才殺之而後快,以絕後患。他知道,他的皇弟燕凌寒素來是一個有勇有謀的人,可人一旦有了地位和功勞便會膨脹,會不滿足。或許,他的皇弟看上了他的皇位。
所以,他便開始派人監視着銘王府,除了發現下人苛待燕凌寒,並沒有發現別的什麼。可京城內外,還是有大魏奸細活動的痕跡。燕皇不敢掉以輕心,恰逢當初赫雲舒當眾拒婚,且言明自己已非完璧,雖然他知道赫雲舒是清白的,可別人不這麼看,於是他便把眾人眼中未婚失貞的赫雲舒賜婚給了他的皇弟,燕凌寒。
燕皇知道,他的皇弟是那樣一個狂傲不羈的人,若要他娶一個不潔之人,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自從賜婚之後,他一直命人仔細監視着銘王府的動靜,卻什麼也沒有發現。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在燕凌寒大婚那日一時心軟,出了赫雲舒清白的事實。可之後,心中的那股懷疑又慢慢佔了上風。
前幾日,京兆尹送來審核死刑的卷宗,燕皇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驚訝於赫雲舒的聰慧和果敢,然而,下意識地,他認為赫雲舒一介女流,定然沒有這樣的本事,那麼,必然是他的皇弟從中指,若不然,僅憑赫雲舒一人,必定做不到這樣的事情。
於是,他便趁着這一次王府中生出了亂子,在外散播消息中傷銘王府,還把赫雲舒困在宮中,他倒要看看,他這皇弟還能不能沉得住氣。
良久,燕皇從漫長的思緒中緩過神來,透過開着的窗子看向外面的一片蕭索,眼下已是深秋,涼意侵襲,可他的心卻比這天要寒上百倍。他不知道,若一切證實,他該如何做?殺了燕凌寒嗎?他下得去這個手嗎?
繁亂的思緒在他的腦海中來回衝撞,他煩躁不已,揮袖將桌案上的奏摺一掃而落。
奏摺落了一地,隨侍在旁的劉福全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出。
又過了一會兒,燕皇開口道:「去正乾殿傳朕的口諭,令皇后善待銘王妃,滿足其一切要求,不得有誤。」
「是,陛下。」
風荷軒,赫雲舒坐在正殿內,若有所思。
這時,門外有內侍高聲道:「三皇子妃到!」
赫雲舒微微皺眉,這赫玉瑤還真是陰魂不散,在哪兒都能碰見她。偏她今日如此心煩,根本沒什麼心思應付赫玉瑤。可現在是在宮裏,她又不能隨心所欲,當真是令人懊惱。
片刻間,赫玉瑤便已經到了跟前。今日,她穿着一件紅色繡金線的鳳飛九天華服,精緻描繪的面頰上,秀眉如柳,鼻若懸膽,赫玉瑤的長相本就不差,再加上這精心的修飾和名貴飾品的襯托,愈發顯得她整個人光彩奪目,美艷無雙。
她緩步而來,看着坐在桌邊的赫雲舒,下巴微揚,神情倨傲道:「赫雲舒,沒想到你還有今日!」
赫雲舒仍是坐着,她淡然一笑,道:「今日,今日怎麼了?」
赫玉瑤掩嘴一笑,道:「姐姐還想着誑我呢,眼下宮中誰不知道姐姐被軟禁於此,連王府也回不了。想來你也是可憐,嫁給了一個傻子不,府中還出了人命,人人都你赫雲舒身帶不祥,看來當真是不假。」
「放肆!」
突然,一聲厲喝傳來,嚇得赫玉瑤慌忙回頭去看。
門口,一身橘色宮裝的皇后娘娘正款步而來,對着她怒目而視。那身為中宮皇后的威壓撲面而來,嚇得赫玉瑤心神一懼,腿腳發軟。
話間,皇后已經到了跟前,她怒目看向赫玉瑤,聲色俱厲道:「銘王妃受陛下邀約暫住宮中,何來軟禁之?」
赫玉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慌失措道:「兒臣兒臣一時失言」
「一時失言?」皇后冷笑一聲,道:「三皇子妃以為,就憑這幾個字,就可以免了你今日的罪責嗎?」
赫玉瑤勉強定下心神,道:「母后明鑑,兒臣在家中之時也時常與妹妹玩笑」
「哼,三皇子妃倒真是任性!」赫玉瑤的話尚未完,便被皇后厲聲打斷。
赫玉瑤惶恐不已,不知道自己哪裏又錯了話。
皇后冷冷地看着她,怒聲道:「所謂出嫁從夫,你是三皇子妃,雲舒是銘王妃,你理應尊稱她一聲皇嬸,如此不懂規矩,當真是枉為皇家兒媳!看來,本宮該往江州去一封信,與奇兒好好道道了。」
聞言,赫玉瑤頓時跪爬到皇后的腳邊,抓着她的衣角哀聲祈求道:「母后,不要,不要啊!」
眼下三殿下被遣往江州本就心情憤懣,若皇后真的去信言明此事,三殿下勢必會愈發的憤怒,那麼她的下場可就慘了。
皇后甩掉她的手,睥睨着地上的赫玉瑤,道:「你可知罪?」
「兒臣知罪。兒臣知罪。」
「那好,既是知罪,那你便跪在此處,什麼時候銘王妃原諒了你,你再起來。本宮的話,你可明白?」
赫玉瑤牙關緊咬,即便是再不願意,但迫於皇后的威壓,她還是不得不照做。
就在她準備對着赫雲舒跪下時,門外傳來內侍的通傳聲:「麗貴妃娘娘到!」
聞言,赫玉瑤微彎的雙膝頓時繃得直直的,她的救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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