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涵依然不動,葉子墨淡漠的目光掃過她和海志軒牽着的手上,再到她殺氣十足的臉上。
他坐在那裏,靜觀其變。
海志軒湊近夏一涵的耳邊,用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用你們兩條命換她一條,值嗎?小軍希望你用這種方式給他報仇?」
他的話總算讓夏一涵冷靜了些。
是,她不能就這麼死了,她不光要讓這個女人付出應有的代價,也要把背後給她撐腰的爹給拉下來。
他們父女,指不定害了多少人,光殺她一個,太便宜她了。
於珊珊着實嚇了一跳,可又發現海志軒有意解圍,愣了一愣,忙順着他和宋婉婷的話,笑道:「原來是涵妹妹,幸會!」
她主動伸出手,夏一涵卻只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沒去握,而是忽然對宋婉婷說道:「婉婷姐,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
海志軒心內長舒一口氣,放開了夏一涵的手。
所有賓客都在心裏琢磨,這個姓海的,公然在女朋友面前抓別人妹妹的手,還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莫不是有姦情?
不知情的人只以為夏一涵態度傲慢,憑她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乾妹妹,竟敢公然挑釁臨江市理事長的千金,真是不像話。
葉子墨始終面無表情,對眼前發生的事,好像沒什麼看法。
實則,他也覺得奇怪,夏一涵自從進了葉家,凡事謹慎小心。就連在宋家被那樣非禮,她都還是帶着笑跟宋氏夫婦說再見的,可見她對這個叫於珊珊的有多仇視,才能達到失態的地步。
宋婉婷衝着於珊珊抱歉地一笑,而後體貼地說:「小麗,你扶着涵妹妹去休息下,可能真是這兩天幫我張羅聚會太累了。」
海志軒目送着夏一涵離開,才又回到潘瑜的身邊。
潘瑜態度冷淡,他並不介意。
一段小插曲過後,晚宴繼續,宋婉婷應付這些得心應手,很快場面又重新熱烈起來。
宋婉婷的策略一向是從上到下,誰都要拉攏,為了安撫於珊珊,她特意跟她說了好些話。
於珊珊自己理虧在先,加上宋婉婷比她地位高多了,當然也不會給宋婉婷臉色,早就就坡下驢了。
出了宴會廳,走到室外,初秋涼涼的空氣讓夏一涵更理智了許多。
她抱歉地看着肖小麗,輕聲說:「辛苦你了,幫我跟婉婷姐說一聲抱歉。我休息一下就來,你去幫她招呼客人吧。」
肖小麗早看不慣夏一涵,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也不吭聲,轉身就回去了。
回了工人房,夏一涵鎖緊了房門,在床上坐下,再回想起於珊珊,渾身又開始顫抖。
一切都因為莫小軍長的太帥,不光是五官堪稱完美,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一種孤寂清冷的感覺。
於珊珊對莫小軍可謂是一見鍾情,瘋狂倒追。
莫小軍對她很冷淡,這讓大小姐心情很不爽。
為了保護夏一涵,莫小軍沒說過他有女朋友,只是說他太年輕,不想考慮男女之事。卻不想有一天,夏一涵挽着莫小軍的手臂,頭靠在他手臂上撒嬌時,被不死心的於珊珊撞了個正着。
她衝上來就要打夏一涵,被莫小軍狠狠罵了一頓。
他的話說的確實很重,說讓她自尊自愛,不要再死纏爛打,惹人討厭。
於珊珊叫囂着:「你以為自己真了不起嗎?你等着瞧!」
說完,開着車,揚長而去。
都以為只是一個嬌小姐愛面子的說辭,沒想到第二天莫小軍在校外的出租房突發大火,他被燒死在裏面。
夏一涵幾乎不敢回想那段黑色的日子,不敢想莫小軍幾乎不可辨認的屍體。
她不確定那是不是於珊珊乾的,但是這個事情就發生在他們被威脅之後,一切都太巧了。
但是她沒有辦法,她根本無從找到證據。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把夏一涵從痛苦的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她現在總是小心翼翼,即使是剛入夜,也非常謹慎。她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問:「誰?」
「海先生讓我找你,夏一涵。」
門外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聽過,有些印象。
因為是跟海志軒提前約定了的,她放心打開門,見門外站着一個穿白襯衫的男人,卻是給葉子墨管衣帽間的人,好像聽人喊過他的名字,叫劉勝。
「以後有事你就繞到主宅後面,衣帽間窗口外面,輕敲兩下窗戶,那裏沒有監控。另外海先生讓我跟你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我知道了,謝謝。」
夏一涵低低地說完,趕緊關了門,劉勝也快速閃身往回走。
葉子墨來的時候,遠遠地看見一個男人的影子從夏一涵門口閃走。
他原以為那晚的鄭好是跟夏一涵接頭的人,後來回想覺得是他的判斷太草率了。鄭好是管家的外甥,還不大可能吃裏扒外。
這次親眼看到這個人影,更佐證了他的猜測,跟夏一涵聯絡的果然是另有其人。
該死的女人,看見我受傷了還不夠嗎?還要加緊腳步做姓海的幫凶,聯手害我?
他記得上次她發燒時曾像是發癔症似的說過要殺了他,她跟他應該沒有什麼過深的仇恨。難道她心裏恨不得殺的人,是那個叫於珊珊的?
顯然海志軒是了解她情況的,不然不會上前解圍,這是否也是她來到葉家做臥底的原因之一?
葉子墨面色冷肅,抬起手輕輕敲門。
夏一涵來到門邊,低聲問:「還有事嗎?」
果然她剛跟別人聯絡過,他沒有猜錯,葉子墨眼神眯了一下,隨即沉聲說道:「我是葉子墨,開門!」
夏一涵心一驚,祈禱她剛才說的話聲音太他沒聽見。
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表情很意外地看着葉子墨。
「您怎麼來了?不是在聚會嗎?」
葉子墨沒說話,大手伸過來蓋在她額頭上,探了探。
「不舒服,是發燒嗎?」他關切地問,看樣子他是沒聽到她問什麼,夏一涵放心了。
她搖了搖頭,解釋一句:「只是有些累,感覺沒力氣站着了。」
「我還以為你是發燒了,沒事就好。累就到床上躺一會兒,我陪你。」
說着,葉子墨牽起她的猶在冰涼着的小手,把她拉到床邊。
他拋下正在進行的聚會,拋下他的未婚妻,特意來看她?
他眼神中的關切,看來那麼真實,感激的暗流在夏一涵心中悄然涌動。
「我已經沒事了,宴會還在進行着呢,您來這裏不好吧?快回去吧,不然,我扶着您回去?」
「快躺下!」他命令一聲,硬把她按坐在床上,還「不小心」地拉到傷口。
「痛嗎?」夏一涵極緊張地往他盆骨處看過去。
「沒事,快躺下,別讓我再用力了。」
夏一涵只得脫掉鞋子,爬上床。
葉子墨在她身邊坐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溫柔地哄她:「乖,閉上眼睡一下。」
乖
興許這個字對別人沒什麼特別,但對夏一涵,卻足以讓她感覺到震撼。
孤兒院長大的她,從未聽過誰對她說這個字,孤兒院裏那麼多孩子,他們所能得到的最多也就是個溫飽。
到了莫家,她是莫小軍的附贈品,更得不到莫家父母的疼愛。莫小軍倒是呵護她,也只是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男孩子,不會這麼說話哄她。
莫小濃出生,小小的她便成了半個母親,只三四歲就要哄着莫小濃,對她說:「乖,別哭了,姐姐陪你玩。」
沒想到長到二十多歲,會有人把她缺失了的這個字補回來。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臉,心酸的淚水在眼圈兒裏面轉動。
莫小軍說只喜歡看她笑,不喜歡看她哭,所以她對他說過她不哭了。
現在她不哭,強忍着。
這個女人的演技以假亂真,明明親眼見到她悄悄跟人暗中聯繫,見到她這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葉子墨還是忍不住心疼。
「怎麼了?」他的聲音更溫和了幾分。
夏一涵搖頭,她不能貪戀他的憐惜。他對她的好,都是她偷來的,是從別的女人那裏偷來的,她不可以貪心。
她閉上眼睛,輕聲說道:「我很累,想休息一下,您能讓我一個人休息嗎?」r1
「睡吧!」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輕吻。
吻完後,溫熱的唇下移,停在她閉着的眼眸上,她的眼皮微微眨動。
沒等她再開口說什麼,他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又叮囑道:「以後不舒服,想休息就休息,跟管家說一聲就行,我會叮囑他的。」
「謝謝您!」
葉子墨離開後,夏一涵依然閉着眼,他的樣貌,他的話,他溫柔的動作,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眼前上演。
夏一涵,一定是因為太缺乏愛了,才會這麼在意,是嗎?
其實你不需要多一個人關心你,你並不是孤單的,你有小軍。
她默默地念着小軍,心裏同時也在擔憂,於珊珊既然知道她在這裏,一定會想辦法對付她的,她得更加謹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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