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緊緊的抿着嘴不說話,好半天后,突然嗚咽一聲,不管一切的向着那碎石小山撲去。
隨着她的撲出,一片桃花瓣也狠狠的擊在碎石小山上面,頓時整個小山都是一震,碎石紛飛。聶小倩用力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句話都不說,只是開始瘋狂的清理碎石。
「砰砰砰!」
一炷香,兩柱香,三炷香。
足足半個時辰過去,整個碎石小山都被夷平了,只在原地留下十來具死屍。而聶小倩檢查完最後一具屍體之後,終於頹然的癱坐在地上,滿目痛苦的喃喃道:「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樹心。」
孫立看着聶小倩的樣子,輕嘆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實話,這種情況,孫立自己也沒有想到。樹心怎麼不在盒子中,怎麼可能憑空失蹤?
不對,樹心沒有長腳,自己不可能失蹤,只能是被人帶走了,那麼……
孫立眼中一絲精芒閃過,猛地轉頭看向地上排列着的死屍。
無一例外,本來在九燭如意罩中的人,在護罩破碎後,全都死在了碎石的擠壓之下,面目全非、慘不忍睹。就連紫袍道士也是血肉模糊,畢竟區區肉軀是抗衡不了幾十萬斤重量的碎石的。
孫立就盯着放在地上的的屍體,然後一個個的數過去,到最後手猛地一緊,終於明白樹心會失蹤了。
因為這些屍體中,少了一具!
本來算上紫袍道士,這一行有十個人的,可是現在地上卻只有九具屍體。也就是說,有一個人離開了隊伍,帶着那顆樹心先一步返回了。
先不論,這種情況為什麼會發生,但是這卻是目前的唯一解釋。
「先行一步?」孫立目光凝重,不斷掃視着地上的屍體,半響後確准了走掉的人是誰,一雙貪婪、狠毒的眼睛在腦中一閃而逝。
陳玄!在寺廟外面,最開始用引雷符攻擊自己的那個少年人!
「原來是你麼?」孫立輕聲念道,然後看了一眼聶小倩,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對方。
「是他!」聶小倩眼中恢復了幾分神采,隨即握緊了拳頭。
「嗯?」孫立微微皺眉,「師姐,你也認識他?」
聶小倩輕輕的點了點頭,帶着滿目怒色道:「要不是他,根本沒有這些事情。」
「嗯?」
「你知道為什麼那些人要追我麼?」
「不知道。」
聶小倩輕咬了一下嘴唇,一字一頓的道,「就是因為他!」
接着,聶小倩就緩緩的講述起來,半柱香之後,孫立也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一開始聶小倩進入縣城,給自己買藥,都是一切正常。只是沒有想到,在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和那個叫陳玄的人碰了一下,結果引起了對方的怒火。少年氣盛,對方仗着本事,直接蠻橫的出手。
而聶小倩也不是普通人,看着對方無理,直接發威,依據脫凡九重的修為直接擊傷了對方,然後飄然而去。
沒想到這卻是捅了大簍子,金華山下來的一行人,就在不遠處吃茶,看到自己山中的弟子被擊傷之後,立刻就要護短。
然後,出手的紫袍道士就發現了聶小倩身上的妖氣。
這一下子事情的性質就變了,本來還想留情的紫袍道士,直接全力出手。
之後,聶小倩拼死才突出重圍,逃回大覺寺。
而聶小倩沒有想到的是,這只是對方的一個計策,一個「放長線釣大魚」的計策。
對方在紫袍道士的帶領下一路追擊,最後發現了老樹妖的所在,然後便有了之後的事情。
老樹妖被挖心,大覺寺毀於一旦。
說到這裏,聶小倩已經泣不成聲,滿臉清淚。
本來聶小倩以為老樹妖必死無疑,結果發現了對方只是挖心而去,還留有一絲希望。於是聶小倩拼盡一切,讓孫立幫着取回樹心,卻沒有想到只是一個空盒子。
大落、大起,大起又大落!
這種變化,誰都受不了,聶小倩真的絕望了,只能在原地哭泣。
「姥姥……嗚……嗚……」
孫立就在一邊看着,好半響之後,輕輕的觸了一下聶小倩的身體,聶小倩紅着眼睛望來,「幹什麼?」
「師姐,差不多了,哭夠了,就繼續走吧。」說這話,孫立把一面白娟遞過來,卻是之前聶小倩遞給自己擦掉血跡的那一面,只是被撕掉了帶血跡的部分。
聶小倩機械的接過白娟,擦了擦,聲音沙啞的問道:「走?去哪裏?」
孫立長吸一口氣,看着遠處輕聲道:「金華山。」
聲音,平靜而堅決。
聶小倩的動作微微一滯,白娟從手中滑落,滿是不信的看來,「金華山?」
這個時候,聶小倩經過大起大落,心中的最初的衝動已經消耗殆盡,也終於認清了現實,或者說真的絕望了。聶小倩很清楚,金華山裏面有多少的高手,去那裏搶回樹心絕對是十死無生。但是,聶小倩卻真的沒有想到,在自己已經放棄的時候,孫立竟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對,金華山!」孫立緩緩的道,然後向着聶小倩看去。
聶小倩的目光和孫立微微一觸,立刻向着一邊偏去,心中突然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不能去,去了真的會死的。」聶小倩低垂着眼睛道。
但是孫立卻是搖了搖頭,道:「其實,未嘗沒有一絲希望。」
「嗯?」
「樹心被帶走了,所以我們並沒有搶到樹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樹心為什麼會被人先一步帶到金華山?」
「沒有。」聶小倩很誠實的搖頭。
而孫立則是蹲下身子來,用一根輸在在地上劃了一個小圓,又劃了一個大圓,緩緩道「小圓當做陳玄,大圓代表死掉的紫袍道士一行人。看上去,小圓本來是包含在大圓中的,可是現在小圓卻脫離出去了。」
「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個小圓根本不是大圓中的一部分,而是另一個大圓的組成關鍵。」說着話,孫立在小圓的外面又劃了一個大圓把它圈在裏面,「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死掉的那些年輕弟子叫紫袍道士好像是師傅,而陳玄他叫的卻是師叔。」
「那樣,是不是陳玄拿着樹心,先一步返回,送給他真正的師傅了。至於他為什麼敢這樣做,紫袍道士又為什麼會允許他做,我現在還想不到,但是我卻能猜測出來,這個金華山裏面很有可能不是鐵板一塊。」
「既然不是鐵板一塊,那麼必然有些縫隙,而有縫隙就有機會。」孫立用樹枝在地上狠狠的一划,劃出一道深深的凹溝來,切斷兩大一小的三個圓圈,沉聲道,「所以,樹心還是有可能搶回來的。」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聶小倩突然靜默了,認真的看着孫立,好半天后低聲道:「你要是真的能救回姥姥樹心來,我……」
「嗯?」
聶小倩突然抬起頭來,臉色一肅,極其堅定的道:「我就嫁給你!」
「咔」的一聲脆響,孫立手中的樹枝直接折斷,然後帶着幾分詫異看過來,認真的打量着聶小倩。
從頭到腳,從腳到頭,孫立足足打量了半天,直到把聶小倩看到臉都泛紅了,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這個,我覺得真的可以……」
「砰」的一聲,一朵粉紅桃花猛地擲過來。
有個詞,叫做惱羞成怒!
孫立呵呵一笑,快速的起身,躲開法器攻擊,向着遠處走去。一道隱晦的憂慮之色在眼中閃過,然後快速的消失,恢復常態。
這一刻,只有孫立才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多沉的重量。
金華山啊,難!
即便不是鐵板一塊,想要從那裏搶回老樹妖的樹心也是幾乎不可能?
但是孫立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在聶小倩惱怒的目光中,快速前行。
要麼不承諾,要麼全力做。
孫立眯着眼睛走着,心中想着的卻是之前聶小倩的一吻——既然柔弱女子都能奮不顧身,自己堂堂男兒,又何必吝嗇勇氣?
半個月後,一個黃昏……
平安縣城內,一條繁華的大街上,在一處煥然一新的酒樓前面,十幾個手腳麻利的夥計正在忙碌着。
有的擦洗門窗,有的懸掛匾額,有的準備鞭炮……
身材微微發福的宋大全正一絲不苟的巡視着,一看到有哪個夥計不賣力,立刻就是一腳狠狠的踹過去,順便罵道:「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我那雙倍工錢可不是白給的,都給我用心點。這酒樓,明天就要開張,是我東山再起的關鍵。要是在你們身上弄出什麼簍子來,我鐵定饒不了你們,知道麼!」
「知道了,宋爺,我們一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一個伶俐的夥計很是討好的道,「保管讓宋爺你這新開的酒樓,紅紅火火,日進斗金。」
「哈哈,就你小子會說話。」宋大全笑起來,目光掃過街道一端,然後笑容微微一收,就看到遠處兩個大腹便便的商人走過來。
兩人先是認真的打量了一下宋大全的操辦中的酒樓,然後才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對着宋大全拱拱手道:「咦,這不是宋老闆麼,聽說你之前這酒樓不是倒了了,怎麼現在又重新開起來了,難不成挖了人家的祖墳,發了橫財不成?」
「呵呵,馬老闆,牛老闆,你們可真會說笑。挖祖墳這活,我膽子小,可不敢幹。只不過是砸鍋賣鐵湊了最後一點本錢,想要重新把這個酒樓開起來而已。這個酒樓,明天正式開張,希望你兩位明天一定要來賞臉啊。」
「一定,一定。」
「多謝多謝,兩位慢走。」
馬老闆和牛老闆點點頭,快速的向着遠處走去,走出足夠的距離,才對視一眼,竊竊私語起來。
「這宋大全真的砸鍋賣鐵了?」
「誰知道啊,不過即便是他砸鍋賣鐵開起來,就憑他之前的那幾把刷子,酒樓早晚也得垮了,到時候正好把他的房契地契底價收了。我先說下,到時候你可不許和我搶,我看着這位置好久了。」
「看你說的,我能和你搶嗎,走走走,去翠花樓喝花酒去。」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向着遠處走去。
而酒樓前面的宋大全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厭惡的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的道:「兩個雜碎!要不是你兩個人使絆子,上次我酒樓會倒的這麼快,哼!」
「好了,快幹活,那匾額再高一點。」很快,宋大全又督促起來。
就這樣,十幾個夥計一直忙到天色插黑,才散去,而宋大全則是環視一周沒有人後,小心的溜進酒樓中。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吱扭」二樓的一處房門打開,宋大全小心的走進房間中。然後看向房間中的一個青年男子,微微躬身道「孫公子,你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酒樓明天就能開業。」
「嗯,辛苦你了,黃老闆。」孫立點點頭,看了一眼對方,然後問道,「那道緣牌的事情你確准了嗎?」
「確准了,和之前打聽的一樣。」
「那麼說,那金華山今年也會發下五十面道緣牌,只要能拿到道緣牌的人就能參加金華山的試煉,只要不是太差,就能留下。」
「對對,都是大家大戶為了給自己的子孫博一個仙緣弄得,也是那金華山斂財的工具。」
「你確定,只有大家大戶,那金華山才會發下道緣牌?」
「確定!每一年的道緣牌都是被這平原縣中的十幾個大戶刮分掉,從來沒有出現過意外。」
「那大戶的最低標準是什麼?」
「要麼是家裏面有千畝良田,要麼就是在這縣城中有至少三處店鋪,每一個都要是年入萬兩白銀的那種。」
「那今天的道緣牌什麼時候發下來?」
「半個多月後。」
「半個多月麼,嗯,我知道了。」孫立點點頭,然後看向宋大全道,「那麻煩宋老闆了,明天還要開業,宋老闆先回去早點休息吧。」
「好,兩位也早點休息。」宋大全很是識趣的離開酒樓,快要走出街道的時候,才忍不住的向後看了一眼。
直到現在,宋大全都弄不明白那房間中的一男一女,到底想要幹什麼。半個月前,自己酒樓倒閉,萬念俱灰,就要上吊自殺,沒想到被這兩個人救了下來。
然後問了自己一些關於金華山的事情,就給了自己大量的銀子,讓自己重新開起這酒樓來,並承諾給自己三成的分紅。
可是,對方有錢幹嗎不自己開,還有對那個道緣牌為什麼這麼關心?
宋大全想了好半天都沒有想明白,只好狠狠的甩甩頭向着遠處走去,準備回到自己那個破敗的小屋睡上一覺,爭取把明天的事情做好了。
明天,酒樓就要開業,自己能不能東山再起就要看明天了。
自己現在不是老闆了,而是打工的夥計。雖然當老闆自己不稱職,把酒樓敗了,但是當夥計卻知道怎麼做才能讓那個年輕的新東家滿意,無非是盡己所能。
想到這裏,宋大全的眼睛火熱起來,身形快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而酒樓房間中,孫立輕輕的關上房門,就聽到聶小倩道:「真的要得到道緣牌?」
「不然,怎麼能進入金華山?」孫立反問道,「或者說,怎麼才能不受懷疑的進入金華山?」
「金華山是對方的老巢,硬拼根本不現實,只能是一點點的滲入。我知道師姐你着急,但是這件事急不來的。」
「但是你怎麼能得到那道緣牌,那宋大全也說了,至少三間店鋪。」
「其實,三間店鋪並不難,就憑這從寺廟中弄出來的財寶,買下三十間店鋪都不在話下。但是我們卻不能那樣做,因為太明顯了,一旦金華山對我們的身份起疑,一查就能查到我們。所以,我們必須要用看上去很合理的辦法,幫宋大全得到三間年入萬兩的店鋪,然後藉助他的手得到道緣牌。最後再假借他遠房親戚的身份,進入那金華山,這樣才不會讓人起疑。」
「可是,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對啊,我也知道,但是並不是沒有希望的,事在人為啊。」
「可是……」聶小倩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被孫立揮手打斷了。
孫立打開窗子,看着外面的夜空,幽幽的道,「明天開業了,一切等到明天再說,就當相信我一次,師姐。」
「好。」聶小倩輕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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