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州,宸王府。
冬日的寒冷逐漸散去,春日已經冒出了芽,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
花園之中,高大俊朗的男人斜靠在石榻上,風流倜儻中,帶着一絲邪氣。嬌小的女子坐在他的腿上,並非柔弱無骨地靠在他身上,臉上也無半分媚氣,而是面無表情,甚至帶着一絲無奈。
顧水月確實覺得無奈。
顧水月與賀重言都覺得要解除寰州城的危機,就要從高罄處入手,沒過兩日,高罄便送上拜帖,自己送上門來了。
今日便是見面的日子,這花園便是見面的地點。公孫奕為了宣誓自己的自主權,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顧水月覺得頗有幾分丟臉,但是看着男人冷着的臉,只能將拒絕的話吞了下去,乖乖地坐着。
「娘子覺得賀重言這人如何?」公孫奕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經世之才。」顧水月給他的評價十分高。
公孫奕的臉頓時冷了下去。想着這幾日,顧水月幾乎和賀重言日日呆在一起,公孫奕便覺得一股醋意在胸中翻滾着,滾得他一肚子的酸氣。
「他便這麼好?」
顧水月一看他的表情,更加無奈了。這男人有自封為王的氣勢,在這方面怎麼這般幼稚呢?
「好是好,但是對他而言,有比天下更重要的事。昨日,他便啟程離開了,說什麼危急的時候自會出現。實際上是,十娘還與他鬧脾氣,一直躲在漠北不肯出來,他要去漠北安撫十娘呢。」顧水月道。
顧水月這便是在暗示宸王爺他這醋吃得莫名其妙了。賀重言與秦十娘才是對歡喜冤家,根本不干她顧水月的事。
公孫奕抿着唇,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如此看來,他最要防的便是高罄了。
公孫奕粗糙的手撫摸着她柔順的頭髮,一下一下的,聞着她頭髮上的香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顧水月靠在了他的懷裏,兩人便這樣靜靜地靠着,如同交頸的鴛鴦。
「宸王與王妃還真是恩愛呢,讓人不忍打擾。」
這一幕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高罄與高青童,一前一後地走着,兩人同時駐足,望着遠處那溫馨的一幕,高青童不由得感慨道。
她說着,目光卻是頗有玩味,盯着高罄的臉看着。
高罄面無表情地盯着那一幕,沒有說話。
「英雄難過美人關,我頗有些好奇,在宸王心中,是這天下重要些,還是他懷中的女人重要一些。」高青童撐着腦袋,頗為好奇道。
高罄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邪惡的笑:「那便試試。」
高罄和高青童地到來打破了溫馨的一幕,卻也驅散不了空氣中瀰漫着的曖昧的氣息。
公孫奕的手緊緊扣着顧水月的腰,向着來人宣誓自己的擁有權。
高罄盯着他的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公孫奕慵懶地坐在那裏,輕笑道:「高將軍還真是好膽量,竟然敢入寰州城,寰州的將士都對高將軍恨得牙痒痒。」
若非高罄不講信義,寰州便不會陷入這樣被動的境地。
「宸王不會讓我有事的。」高罄篤定道。
兩個男人的眼神碰撞,裏面有火光閃耀着,兩人對視半晌,同時移開了目光。
公孫奕再次笑了起來:「那高將軍說說為何不遵守諾言吧。」
「高家我父親是家主,我只是個做苦力的,我父親一聲令下,我手上便什麼權力都沒了。」高罄道。
「既然你父親不喜與我有接觸,你今日為何又入寰州城?」公孫奕問道。
「如今天下三分,分久必合,該有人一統天下了。良禽擇木而棲,也是高家該認主的時候了。」高罄道。
公孫奕心中一跳,臉上不動聲色道:「高家的主子不就是朔雲帝齊景嗎?」
「今日的高家便是昔日的公孫氏,高家的實力不容小覷,陛下怎麼對王爺的,就會怎麼對高家。我父親也是日夜難安,最終做出了決定,想要尊王爺為主。」高罄道。
公孫奕摟着顧水月的手不由得一緊。
不只是公孫奕,就連顧水月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
得到高氏一族的輔佐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可輕而易舉地將朔雲收入囊中,做朔雲的王。
這個誘惑太大了。尤其是對於心懷天下的公孫奕而言。
顧水月看向高罄,徑直問道:「你想要什麼?」
這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高罄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有一妹妹秀玉,年方十八,正是當嫁的年紀。秀玉仰慕宸王才華,慕名許久,若是能與王爺聯姻,那我整個高家都將被王爺驅用。」
顧水月的手不由得握緊了,垂下的眼眸擋住了眼中翻滾的思緒。
這便是高罄的目的。
他的目的殘酷地如同刀子一般,殘忍地將她與公孫奕的感情割開一個口子。
想要天下,還是要她,高罄將一個選擇擺在了公孫奕的面前。
一時間,整個花園都靜了下來,空氣中的曖昧一掃而光。
高青童暗自對他這位義兄豎起了拇指。
顧水月垂着眸子,摳着自己的指甲,似乎要將自己的指甲摳下來一般。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未曾這般被動過。
公孫奕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摳指甲的動作。
「高將軍說的事,本王會考慮。」公孫奕道,「來人,送客。」
高罄和高青童走出了宸王府。
高青童朝着高罄豎起了大拇指。
「公子,我第一次見到這般能棒打鴛鴦的人。」高青童道。
高罄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公子,你說公孫奕會如何選擇?」高青童頗為好奇。
「江山。」高罄道。
「什麼?」高青童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道。
「公孫奕會選擇江山。」高罄道。
「我怎麼覺得他會選擇他那位王妃。他對他的那位王妃,可是含在嘴裏怕壞了,捧在手心怕摔了。」高青童道。
「你低估了公孫奕想要這天下的決心。他的野心,從很多年前開始滋生,根深蒂固,直到成為執念。」高罄道。
太陽下山後,春日還是有些寒涼。宸王府里,公孫奕抱着顧水月進了房間,讓下人打了水,他端着水到顧水月的面前,替她脫去襪子,將腳浸泡其中。
顧水月的腳很小,瑩白如玉,十分好看。
公孫奕蹲在她的身前,替她洗着腳。
上輩子,李鄴謹那樣哄着她,都未曾做出這樣的事。
顧水月看着半跪着的公孫奕,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已經是情緒翻滾。
小心翼翼地洗完了腳,公孫奕將水倒了,在她的身邊坐下,抱着她,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白嫩的脖子,格外的繾綣。
「阿瀾為何不問我作何選擇?」
「王爺怎麼選擇?」
「我不會和高家聯姻的。」
他不能娶。
娶了,他與顧水月便是真得完了。
高秀玉不同於昔日裏的阿史那園公主,阿史那園身後是突厥,突厥畢竟是異族。但是高秀玉不一樣,高秀玉代表的是高家的勢力。
高家將高秀玉嫁給他,便是要高秀玉做未來的皇后的。高秀玉入了宸王府,府中便要以她為尊。她在宸王府中也不得有任何閃失。
高秀玉代表的是公孫氏和高氏的合作關係。
顧水月緊緊盯着公孫奕的眼眸,像是看入了內心深處。
看了半晌,顧水月道:「我信你。」
公孫奕緊緊地摟着她,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
公孫奕從未想過他會有這麼一日,更未想過他會這樣喜歡一個人。
這件事放在兩年前,他是完全想不到的。
很多年前,當公孫奕立於山之巔,望着這天下的時候,心中便有了一個想法。
他想要這天下,想要成為這天下至尊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匍匐於他的腳下。
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止他這一想法。
而如今,他這想法終於發生了改變。
即使有一日得到了天下,而離了她,這日子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他也不能失去她。
第二日,高罄將一副畫像送到了公孫奕的面前,畫像上的女子正當妙齡,品貌不凡,身形婀娜,隔着一張紙,都聞得見上面少女的芬芳。
一張畫像,便足以令許多男人熱血起來。
公孫奕只是看了一眼,便將那畫像撕成了碎片。他的表情有些狂躁,瞪着地上的那些碎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水月站在虛掩的門外,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她在那處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她走到了院子裏,雲曜便從樹叢里走了出來,他像是候在那裏許久。看着顧水月愁緒散不開的臉:「娘娘,若是公孫奕敢娶高秀玉,我就去殺了他!」
顧水月搖了搖頭:「高罄給我們設下一個局,我們要做的就是破局。雲曜,我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雲曜看着面前異常冷靜的人,也跟着冷靜下來。
他的阿瀾姐姐和其他女子不一樣,當自己的丈夫可能要娶其他女子的時候,她不會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想着破解的法子。
「高秀玉是高府庶女,母親是青樓女子,這高秀玉類其母,很會勾引男人。高秀玉頗有心機,與高罄的感情不錯,很聽高罄的話,高罄叫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
這高秀玉要是入了宸王府,絕對將王府攪得天翻地覆。
顧水月閉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中。
既要讓高罄出手,破解寰州城的危機,又不能答應他的聯姻。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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