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放晴了,一隊兵士,趕着一群教坊司的姑娘,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二十個姑娘,坐在一輛大馬車裏,每個人心中都懷着異樣的心思,但是眼眸里的愁容是相似的。越遠離梁城,越靠近戰場,那種恐慌感便愈加強烈了。
顧水月坐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掀開帘子的一個角,看着越來越近的西川城門,嘴角勾出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阿瀾,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尤雪坐在顧水月的身邊,低聲道。
尤雪對這個古靈精怪的農家女有種特別的喜愛,她覺得她臉上的笑容乾淨純澈,從這個姑娘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過去。
顧水月扭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馬車悠悠地進入西川城內,只做短暫的停留,便出城了。
西川是朔雲最重要的一道屏障。出了西川城,之外便是一片平原,再過兩座城,便到達戰場了。
如今的戰場本來是隸屬於朔雲的。朔雲連失三座城,至今還沒攻回來。
「李鄴謹與顧天晴倒是有幾分本事。」顧水月不由得想着。
當然,這些與朔雲帝一心拔出雲王這個眼中釘,給了李鄴謹可乘之機也不無關係。
西川城外是應州城。
馬車行了兩天兩夜,最終停在應州城。
「聽了嗎?雲王沒有死!雲王在寰州城自立為王了,原來是陛下聽信讒言,害死忠良。」
「什麼雲王,如今是宸王了,宸王要外攘望月,內除奸臣,如今三十萬大軍候命,只要宸王一聲令下,便要攻入望月都城鄴城呢。」
「那好啊,望月還想攻打我們,到時候叫他們都城都丟了。攻完了鄴城,最好將梁城也攻了,這日子,也是沒法過了。收成不好,賦稅還重,苦日子堪比前朝。」
應州城與西川城不同,靠近戰場,消息靈通許多。
一入應州城,顧水月便聽到各種關於公孫奕的消息。
「宸王殿下在寰州城修建宸王府,下個月初一要攜宸王妃一齊祭天呢。」
宸王妃?
顧水月聽到這個稱呼,眼睛不禁挑了挑。
公孫奕為雲王的時候,她為雲王妃。公孫奕給自己封了個野心昭然若揭的宸王,那她理應是宸王妃。
然而,她還被困在應州城,距離寰州城還需一段時日,這宸王妃是哪裏來的?莫非公孫奕覺得她應該死在朔雲了,所以就另封了一個宸王妃?
這其實也是不無可能的。
公孫奕若是與寰州城本地豪紳聯姻,那便會獲得很大的助力。公孫奕將來要是做了皇帝,宸王妃便是皇后了,宸王妃的母族必定會傾力相助。宸王妃這個位置,可是值錢着呢。
「阿瀾,你作何咬牙切齒的模樣?」尤雪瞧着顧水月的模樣,覺得此時的她頗為恐怖,像是變了一個人,不由得問道。
顧水月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個如沐春風的笑:「沒什麼,只是剛剛肚子有疼。」
公孫奕要是敢另立宸王妃,那她就要叫他這個宸王做的不安穩!
上輩子,她傻乎乎地為李鄴謹穩定江山,最終換來慘死的下場。重活一世,顧水月再也不會幹這樣蠢笨的事了!
「哪裏是獨自疼啊,我看是被那宸王妃嚇着了吧。」歐憐晴嗤笑道,「鄉野婦人,沒見過世面,一般富貴人家的夫人都沒見過,一下聽到宸王妃,居然被嚇成這樣子。」
顧水月垂着頭沒有話。
「那宸王妃,必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吧。」尤雪低聲道。
「那是當然,那樣的人……我們這一輩子都成不了了。」歐憐晴低聲囔囔道,眼睛裏帶着不盡的艷羨。若是她的父親沒有犯錯,家族沒有遭罪,她或許也可以嫁給哪位王爺呢。而今,卻也徹底不可能了。
夜裏宿在應州城的驛站中。
幾個姑娘一起窩在一個房間裏,天冷了,唯有相互取暖。
「大家準備好了,今日是最好的逃跑機會,等下按照我的做……」
門猛地被推開了,打斷了歐憐晴的話。
「今天天寒,鄭大人要個暖床的!」男人的眼神在一眾女子身上逡巡着,在略過歐憐晴的時候頓了一下。
歐憐晴的樣貌在一眾女子中無疑是出眾的,她生得明眸善睞,身材窈窕,若是不渾身長刺,一個眼神都足以讓人神魂顛倒。鄭大人早就看上她了,只是一直吃不到嘴裏。若非如此,以她那般自傲的個性,早就被鄭大人打死了。
歐憐晴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道:「我今日的身體有些不適,她合適。她是個農家女,雖然沒有教坊司的女子氣質好,但是畢竟沒有伺候過其他男人,比我們乾淨一些……」
男人的目光很快落到了顧水月身上。
給個農家女開苞,也是挺有意思的,想必鄭大人也十分樂意。
男人走到顧水月的面前:「你跟我走!」
顧水月一臉不情願。
歐憐晴對她還真是好,將這樣的好差事留給她。
「娘子,你若是不走,我就只能抱着你去了。」男人露出一個淫邪的笑,威脅道。
顧水月只得站起身,跟在那男人的身後走了出去。
那所謂鄭大人乃是這隊人的首領,自己一人宿在一個房間裏。顧水月被推進了那個房間裏,便見那鄭大人裸着上本身坐在床上。顧水月一進來,他的眼神便落在了顧水月的身上。
男人從床上走了下來,一步一步地逼近顧水月,將她推擠到門邊,同時將她身後的門緊緊地關上了。
這鄭大人是軍營出生,裸露的上本身覆着一層厚厚的肌肉,蓬勃有力。他伸手挑起顧水月的下巴,眼眸緊緊攫住她。
「本大人也是為你好,本大人與戰場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不一樣,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你先適應了,等到了軍營之中也更好過一些。」男人道。
「那我還得感謝你了?」顧水月抬頭回視道。
鄭大人怔了一下,他本以為會從她的眼中看出恐懼與不甘,卻沒想到她的眼神平靜如斯。
「你……」
鄭大人心中有疑惑,他覺得這女子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那般簡單,他剛想問,外面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着火了!」
「快來救火啊!」
「那十幾個姑娘要燒死了!」
鄭大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推開門,便看到關押那十幾個官妓的地方已經冒起了濃煙,根本無暇顧及顧水月,便朝着起煙的地方走去了。
顧水月站在門口處,看着那濃煙,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歐憐晴雖然有些自負,但是卻也並非完全無腦,但是這想出的計謀也並非異想天開。
這火是她們自己的,她們要趁着士兵救火,無暇顧及她們的時候,再悄悄逃跑。同時,她們可以偽裝成全部被燒死,士兵們也不會去追她們了。
但是,歐憐晴忽略了一些問題。因為前兩日剛剛有人逃脫,這些士兵們的警惕性都十分強。她們要偽裝燒死的可能性很。另外,這裏是應州城,守衛森嚴,她們沒有路引,根本出不了應州城,到時候一搜查,很容易將她們搜出來。
顧水月提醒過她們的,但是沒有人相信她。
顧水月也不是什麼大善人,要陪着她們一起送死,所以只能做個旁觀者。
大約一個時辰,火撲滅了。
鄭大人帶着人進去查探了一番。
「大人,之前跑了一個我們找個代替的,但是這一次燒死了十九個,我們該怎麼辦?」
「好好的官妓,全都沒了,要是將軍知道了,會殺了我們的!」
鄭大人倒是鎮定,面無表情地在廢墟中走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這裏沒有燒死人,燒掉的都是一些衣物!」
「大人,您的意思……」
鄭大人從窗戶翻了出去,從近處往遠處看去,果然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
「這裏有一排雜亂的腳印,比我們的腳許多,明顯是女子的,且是不久前留下的。這火是從裏面燒起來的,如今是白天,又沒燈燭,肯定是她們自己的火。這群臭娘們了火,然後趁機逃跑了!」鄭大人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將那桌子拍裂了。
「全城搜捕,一定要把這些臭娘們抓出來!」
顧水月坐在房間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鄭大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抹去了身上的黑灰,奇怪地看了顧水月一眼:「你不是農家女!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不跟她們一起逃跑?」
顧水月又倒了一杯水,遞給了鄭大人。
鄭大人接了過來,在她的對面坐下,眼睛緊盯着她,想要得到她的答案。
「我不逃跑是因為我不喜歡做白費功夫的事。」
「我不是農家女,但是我願意為你們充數,這就夠了。」
鄭大人的茶杯猛地放在了桌子上:「好大的口氣!」
這女子高傲的模樣,與那歐憐晴比起來尤甚,且更令人討厭。
顧水月晃動着手中的茶杯沒有話。
兩人對峙了片刻。
她的話雖然自負,但是卻也在理。鄭大人深吸了兩口氣。
「記住你今日的話,若是你敢逃跑,那我便要了你的命。」
「我向來話算數。」
顧水月還是高估了歐憐晴的本事。
天還未黑,一眾女子便被抓了回來。她們各個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像是受了不少罪。
她們的行為顯然惹怒了這些衛兵們。
十九個女子跪在地上。鄭大人走到了歐憐晴的面前,伸出手掐住她白嫩的脖子:「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男人的手漸漸收緊,歐憐晴漸漸呼吸困難起來,眼眸中的倔強散去,只剩下恐懼與絕望。
「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為何要逃跑,還慫恿其他人逃跑?」
「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吧……」
男人掐着歐憐晴的脖子提了起來,在她徹底斷氣前突然鬆開,女子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每人十鞭子,歐憐晴二十鞭子,記住,別打臉,就要到軍營中了。」鄭大人吩咐道。
院子中,鞭子聲此起彼伏,伴隨着女子痛苦的尖叫聲。
顧水月進入她們所在房間的時候,便看到那一眾女子躺在床上,早已經奄奄一息。
二十個人,十九個女子皆是奄奄一息,唯有顧水月這個被拋棄的安然無恙。
顧水月一進入,歐憐晴仇恨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我的計謀毫無漏洞,他們根本發現不了我們沒死,肯定是你!姐妹們,是她告的密,害我們變成這副模樣的!」
歐憐晴的話一出,頓時幾十雙仇恨的眼眸都看向顧水月。
顧水月覺得十分可笑,她的計謀毫無漏洞?她提醒過她們的,但是歐憐晴一意孤行,如今被抓回來,挨了打,又怪到她身上來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3401s 4.344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