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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輕女僕提着個很大的桶子有些困難的沿着小路向前走着,在下路盡頭,一條小溪正潺潺流過。筆硯閣 m.biyange.net
雖然已經是四月,但是河水依舊有些冷,女僕把桶子放在小溪的邊上,從裏面拿出堆得滿滿的衣服和一根很結實的木棒,把衣服在水裏浸濕之後蹲在溪邊開始用力拍打起來。
小溪並不寬,對岸是一座緊帖着溪岸建起的修道院的圍牆,圍牆的年代已經很久,牆面上已經發黑,高高的聳立在那裏顯得很森然。
除了這個女僕,在小溪岸邊還有好幾個向她一樣的年輕女人在洗滌着衣服,此起彼伏的木棒拍打聲聽上去倒好像是幾個人在相互較勁似的。
就在這聲聲拍打中,女人們依舊抓緊時間說個不停,小溪邊時不時傳來陣陣嘻嘻哈哈的嬉笑聲。
「你的女主人還好伺候嗎?」一個略顯微胖的女人跑到那個年輕女僕的身邊,一邊舉着木棒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衣服,一邊好奇的問「我聽說她可是羅馬城裏的大貴族,這樣貴族小姐一定都不太好伺候吧。」
「還好吧,」女僕把衣服反過來放在石頭上,先是用手揉了揉,然後才用木棒輕輕拍着「她看上去挺好的,也很安靜沒有那麼多的事。」
「那就好,那些貴族女人有時候一個個都很刁蠻的,你知道嗎,據說之前有個進修道院的貴族小姐,居然每天都要吃不同的食物,而且她還規定每天都必須穿洗過的衣服,可修道服就只有那兩件,結果我幾乎天天要為她不停的洗衣服,我的手都因為這個裂口子了。」
年輕女僕有點可憐的看了看胖女人,看看她那肥胖的身子,就知道每天蹲在溪邊洗衣服對她來說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其實她的女主人同樣也是要求每天都要穿新洗的衣服的,只是和修道院裏其他的女人不同,她的女主人有好多件修道服,所以她不至於為每天不停的換洗忙個不停。
「我聽說總有人來看你的女主人是嗎?」胖女人又好奇的問「和我說說那都是些什麼人?」
說到這個,年輕女僕就停下了手,她歪頭向兩邊看看似乎是怕有人聽到似的,然後她用很低的聲音小聲說:「我告訴你可不要亂傳,要知道她可是羅馬城裏的大貴族如果讓她知道我隨便亂說我就要倒霉了。」
聽到女僕這話,胖女人立刻興奮的點點頭,她的手裏已經停下了拍打衣服,只是一臉好奇的緊盯着年輕女僕急火火的說:「你放心吧,我絕不會亂傳的。」
得到了對方保證,女僕好像就真的放心了似的,壓低聲音繼續繼續說:「那些人看上去就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我見過他們當中好幾個人的穿戴都是我們從沒見過的,有的人的隨從看上去就好像是騎士,而且就在幾天前我見過有個坐馬車來的年輕人,他的樣子看上去簡直就是位公爵,不但長得漂亮更讓人見了就覺得好高貴似的,這些人好像都特別喜歡我的女主人,而且和她都很好,我剛說的那個像個公爵似的年輕人給她帶來了好多東西,而且好像院長都對他很恭敬似的。」
「哦,那可真是不錯,」胖女人羨慕的看着女僕「那可是要比我好多了,我知道的那些來修道院的貴族小姐們大多都不好對付,我就曾經伺候過一個躲到修道院裏來生孩子的女人,那段時間簡直就是我的噩夢。而且那些女人也都大多沒人理會她們,都是等她們生完孩子之後要麼把孩子直接送走,要麼就就在修道院,然後她們自己就離開了,我們根本從她們那裏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的女主人昨天給了我一塊好大的肉餅,裏面塞了好多的肉呢。」年輕女僕炫耀的說了一句,然後她開始形容那塊肉餅里都放了些什麼東西,她的形容讓旁邊的胖女人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直到一塊白乎乎東西從她眼角里河水裏漂過。
胖女人習慣的看了一眼,當看到那正是她放在石頭上拍打的衣服時,不由發出聲尖叫,她用力站起來深一淺一腳的追着衣服向下游跑去,而岸上就傳來一群女人幸災樂禍的鬨笑。
胖女人顧不上那些嘲笑聲,她知道那件衣服很貴重,如果儂丟了她是絕對賠不起的,這讓她嚇得全身冰冷,到了後來乾脆顧不上溪水冰冷,掀起了裙子底擺咬牙下到小溪里追着不停漂流的衣服。
但是糟糕的是,隨着地勢降低,前面不遠處形成了一道向下的坡道,原本流勢輕緩的小溪驟然變得略顯湍急起來,那件衣服就順着這變急的水勢中向着下游沖流下去。
胖女人發出了聲焦急的叫喊,她頭上這時已經滿是水珠,也不知道是濺上的溪水還是因為害怕出的冷汗,當她疲憊絕望的停下來,看着那件越漂越遠,已經追不上的衣服欲哭無淚時,她忽然聽到了一陣隱約的馬蹄聲。
那不是一匹馬,而是好幾匹馬的聲音,沉重的馬蹄敲擊着地面發出的聲響由遠及近,女人習慣的向着前面溪岸的遠處看去,恰好看到一隊騎兵正沿着小溪岸邊向她的方向迎面而來。
胖女人本能的向遠處正在漂走的衣服指了指,然後就沮喪的放下來手。
但是一個讓她意外的情景出現了,那隊騎兵跑在最前面的一個騎士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在看到小溪里的衣服後,那個騎士似乎笑了笑,然後忽然帶馬邁步跳進小溪,然後抽出腰間的馬刀,彎腰一挑敲好把漂到面前的衣服挑了起來。
胖女人高興的發出一聲尖叫,她甚至還在水裏跳了一下,不過這個動作讓她險些被纏在腿上的裙擺絆倒。
那個騎士用馬刀挑着濕漉漉衣服在小溪里向前走着,當他來到胖女人面前時,他把馬刀向下一傾,濕衣服順勢滑到了胖女人張開的手臂里。
到了這時,那些河岸邊的女人們才發現這個騎士頗為古怪的衣着。
和要麼被華麗的鎧甲包裹全身的威武騎士,或是要麼穿的破破爛爛的僱傭兵比起來,這個騎士和他同伴的衣着顯得未免有些與眾不同。
他們的頭上都戴着魚脊盔,但是卻沒有人的頭盔上有當下流行的面罩,而除了保護身體上一些要害部位之外,他們的鎧甲似乎顯得太過單薄,一件如同一個鐵背心般的略顯彎曲的板甲套在身上保護着軀幹,而四肢上除了手腕上看上去很結實的皮護腕,就沒有其他的防護了。
這些騎士的上衣是紅色的,褲子則是黑色,看上去很結實的厚絨上衣兩側一排排的扣子緊緊扣在胸甲邊緣的扣眼裏,看上去就好像整個人都與那件樣式古怪的胸甲結合在一起了。
所有騎兵都沒有攜帶長矛,也沒有佩劍,而是在馬鞍邊斜掛着一柄很罕見的馬刀,而且在這些騎兵腰間寬大腰帶上皮套子裏,都掛着幾個奇怪的鼓鼓囊囊的東西。
為胖女人撿回衣服的是個看上去很年輕的騎士,他穿着和其他人款式一樣的胸甲和外套,唯一不同的是在身後有一件黑色的絲絨短披風。
胖女人的臉上紅了,她雙手抱着還在不停淌着水的衣服有些傻乎乎的仰頭看着面前的年輕騎士,似乎完全忘了應該向他道謝。
「請問這是哪?」
直到年輕騎士第二次發問,胖女人才「哦」了一聲,急急的回答:「這裏是聖德蘭修道院。」
「那麼說你們都是見習修女?」年輕騎士似乎有點意外,不過看看這些女人的衣着他立刻就知道自己猜錯了「如果可以我們想覲見這裏的院長大人可以嗎?」
「我們不知道,」胖女人有點傻傻的說「聖德蘭修道院是輕易不允許男人進去的。」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年輕騎士低聲自語了一句,他回頭向來路看了看,臉上露出了一絲焦急。
也許是因為對方幫了大忙,也許純粹是因為對方是個看上去很年輕的騎士,胖女人繼續說:「不過如果你要見修道院長也是可以的,不過必須經過執事修女的同意。」
聽到她的話,年輕騎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略顯感激的向胖女人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頭向跟着他的一個騎兵大聲命令:「趕快回去告訴大人,我們已經到了一個叫聖德蘭女修道院。」
「遵命,奧孚萊依隊長!」那個騎兵迅速調轉馬頭向着來路上奔去。
「這是叫聖德蘭修道院嗎?」那個年輕騎士說着從馬鞍上一個碩大皮包里拿出個綁着支碳筆的本子,用碳筆迅速的在本子上畫了個草圖,然後看了看四周,又在草圖上做了幾個標註,然後才很小心的收起那個本子。
「請問你們是要見修道院長嗎?」之前與胖女人說話的年輕女僕走了過來,她顯然要比其他女人見過更多的世面,她甚至還特意注意了一下這些騎兵中掌旗手舉着的那面標旗上的圖案。
一個很古怪的圖案,等邊三角形里一個完全充斥三個邊的圓形,在圓形左右兩邊與三角的空白中,分別是兩束相互交叉的麥穗和一座城堡的圖案。
女僕有些好奇的盯着這面古怪的標旗,雖然那些來看望她女主人的人們好像總是刻意隱藏,當她還是能從他們身上好多小東西上發現一些明顯的標記,其中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個盾徽當中一頭紅色公牛的徽章,而她確定自己從沒見過眼前這個徽章。
「能告訴我執事修女在什麼地方嗎?」被稱為奧孚萊依隊長的騎兵隊長向年輕女僕問着,這引起了胖女人的不滿,她很想擠開身邊這個比自己年輕又比自己漂亮的討厭女人,不過很顯然那個騎兵隊長雖然幫她撿回了衣服,卻對她沒什麼興趣。
「執事修女就在修道院的那座房子裏,」年輕女僕略顯興奮的回答,雖然來看望她的女主人的人很多,但是卻從沒有人注意到她,現在這個年輕的隊長讓她忽然覺得自己儼然成了這些女人當中最吸引人的一個,這讓她感到說不出的驕傲「請問你也是來看望我女主人的嗎?」
「你的女主人?」年輕隊長有些不解的問。
「對,難道你們不是來見我的女主人的嗎?」女僕似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從她的女主人來到這裏之後,雖然一直很小心的躲在修道院裏沒有隨便出門,但是這段時間來一直有人不停的來見她。
而且這些人一來就往往要為她送來很多東西,這讓女僕覺得女主人就如同一位公主。
可是現在這些人居然不是來見她的女主人的,這讓她感到很奇怪。
「那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見院長?」女僕不禁有點警惕的問。
「我們是阿格里人,」年輕的騎兵隊長露出了個驕傲的微笑「我們是阿格里領主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大人的獵衛兵,我的名字叫阿佩羅·奧孚萊依,是大人身邊的行軍隊長。」
女僕臉上露出了疑惑神色,就在她要再次開口時,她忽然聽到了陣陣隱隱的聲響。
女人們詫異的抬頭向遠處看去,只見從很遠的地方正飄起一片煙塵。
聖德蘭女修道院的執事修女,是個比那個洗衣服的胖女人更加肥胖的老修女。
一身黑色修女服穿在她的身上,讓人很擔心可能隨時會被緊裹在裏面的肥肉崩開,當奧孚萊依在女僕的引導下見到她,同時提出請求能在修道院外的房子裏留宿時,執事修女很嚴厲的拒絕了他的這個請求。
「這是不被允許的,雖然你們並沒有進入修道院,但是這些地方依舊是屬於修道院的產業,而修女們是不能見男人的。」執事修女冷冷的說「要知道即便是她們的親人,一旦在她們真正不再是見習修女之後也再也不能和她們見面,這裏是上帝新娘的居所,不能讓男人進入。」
面對固執的執事修女,奧孚萊依感到惱火卻又無奈,這是離開羅馬後的第一個晚上,作為先導騎兵的隊長,他除了要勘探地形還要為後面的隊伍尋找到足夠好的宿營地,可現在這個修女的冷漠態度讓他一時間覺得毫無辦法。
奧孚萊依無奈的看着面前的胖修女,就在他琢磨着該怎麼請求這位超大號的「上帝新娘」時,窗外遠處小路上一閃而過的一個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顯然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很年輕的男人,而他這時候正牽着馬,從修道院高大圍牆下的一扇小門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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