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鏡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似骨灰化開,又如流水凝聚。
他還活着。
天鏡抬頭看着楊戩,那個以無情無情著稱的二郎神居然閉上了雙眼。
他徘徊在生死的交界線,心中卻異常平靜,如水如風。
他想,有些事,他起碼還是去嘗試了。
「神也會流淚嗎?」天鏡向楊戩問道。
二郎神搖搖頭,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不是神。」
天鏡望着二郎神臉上的面具,笑了。
他用嘴叼着劍柄,問天已經只剩下了半截。
再堅固、再鋒利的劍鋒在這群神仙的面前也顯得如此的不堪一擊。
他想,若是自己有二郎神的本事,應該就能救出明月了吧。
可惜他沒有,他能攪得這天宮天翻地覆,卻無法戰勝接連不斷出現的神仙。
他不能倒下,因為他一倒下就會迎來失敗。
可他還是倒下了。
「你九轉輪迴,修道不易,還有什麼願望嗎?」二郎神蹲下,直視天鏡的雙眼。
天鏡悽慘一笑,道:「幫我把劍送下去可好?」
楊戩單手拿住了半截問天,隨手向下一擲,問天劍眨眼消失不見。
「我再送你一世,」楊戩呢喃道,「這一世記得要靠自己。」
三叉戟刺入天鏡的心窩。
天帝又笑了,什麼破損的天宮,這損失直接從凡人那裏索取就行了。
天色更紅了。
轉而入夜。
黑如潑墨。
蜀道天梯平台上。
「我送你們出去?」天鏡問道。
花無鳳揮手淡淡道:「等等。」
天鏡疑惑道:「怎麼?」
花無鳳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問道:「他們怎麼辦?」
天鏡自然知道花無鳳嘴裏的他們是誰,「無戒有鬼使送他出去,無情和無悔則有神差看着。」
「如此」花無鳳沉吟道,「便好。」
天鏡揮手,流光轉瞬間泛濫。
「再見」
重見天日的感覺不可謂不好,花無鳳一出來就找了家客棧沉沉睡去。
可這一覺醒來卻發現離霜不見了。
這急的花無鳳啊,東找不到西找不到。
只看見了一封壓在茶杯地下的信。
花無鳳皺着眉頭打開:
「與君離別日,千年有餘。
與君再見時,心動如昨。
與君分離前,輾轉反側。
與君相思苦,東海石枯。
來日方長,定有見時。
妾走。
勿念。」
勿念你個頭。花無鳳嘴角上揚,微微一笑。
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夠自己驚訝了,卻沒想到這才出門,帝鈺就屁顛屁顛告訴自己。
川郡被新教佔領了。
花無鳳驚訝得半天沒出話。
半響過後,才低聲冒出一句:「變天了」
花無鳳來到川郡以後,前腳才邁進蜀道,新教後腳就來了川郡。
這不多不少十七天的時間裏,新教成功打下了川郡。
有快,有輕鬆。
川郡守衛不嚴那是屁話,是個人就能看到沒被攻陷之前的川郡守衛有多嚴格。
牆邊站滿士兵不,就連花無鳳進城也得乖乖配合檢查。
川郡沒有高手坐鎮也是屁話,半步聖人一個,道玄修士正好一隻手。
覺得這半步聖人不算尖?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聖人,這整個天南也不過才十來個,還都是隱於山大隱於市的性子。
到底還是新教太強了,舉一教之力攻打川郡。別是一個川郡了,這力量放到哪個郡攻不下?
斷城?仗着南山劍客興許可以撐一會。京城?精兵高手都多,可惜還不夠看。加起來能搞定一個南宮尋就不錯了。
新教坐擁川郡之後,也不急着立國稱帝,先是做了三件大事。
三天時間新設了八十多個驛站,保證信息傳遞夠及時。
軍民分隔,穩定原住民情緒,不濫殺也不收斂錢財。
再有就是頒佈下新教的法典與教義一切以新教天使為第一。
白了就是搞個人崇拜。
花無鳳看着滿街大大的旌旗,紅底黃緞,鳳翔其上,中間印着一個大字。
新。
原先天南的官差若是願意投降也會讓你繼續幹下去,但不論哪個地方哪個朝代總不缺一批大義赴死的漢子。
新教也沒有虧待這些忠義之士,全部給予厚葬。
剩下的就是戰敗的軍隊了。
這群人可就麻煩了。
留着吧就像是捧着顆毒瘤,時刻不得安心。
殺光了吧又顯得太過殘忍,不服人心。
左不是右不是,確實麻煩。
可新教的奇人異士還真不賴,這也給想了個辦法解決了。
軍隊凝聚起來是股不容覷的力量,但是分散以後威力就會大打折扣了。
新教看準了這一,硬是把原先的軍隊隊制給散了。
一個營幾千號人,全給你分散到各地的工地挖礦去。
原來老死不相往來的西路軍和東路軍這就有了相處的機會。
可這軍風都不一樣,怎麼能相處的好?
不是一類人不往一處去,就算把這幾支軍隊放在了一起,也還是不上什麼話。
至於那些個高官,譬如川郡郡守一類的,新教則都放回了天南。
出了這麼大的事估計朝廷也正愁着找人背鍋,這不,新教就把罪魁禍首送來了。
二話不,頭先掉幾顆解解民憤。
事完以後,朝廷例會一開,商量怎麼辦好。
大將軍對一個離駐地川郡最近的將軍道:「你離川郡最近,要不這件事就給你了吧。」
「不不不,這種好事怎麼可以讓我一個人獨享呢,有福要同享是吧大將軍,不如你也抽個一二十萬的兵力來川郡撈撈功勞吧。」
「你看我像是這種搶功勞的人嗎?」
「不像不像,我記得上次大將軍也就是姍姍來遲,正好抓住了沒有侍衛的叛賊頭子。」
大將軍火氣這就上來,硬是要拉着宰相評評理。
宰相先別急,我這先寫個策劃書,寫好了你們再去打。
太傅策劃人加我一個。
皇帝看着這群推來推去,拖來拖去的大臣們那心裏是生氣的啊。
當下就開始名了。
「張菊林!」
「到。」
「長孫無忌!」
「到!」還是大將軍話硬氣。
「鍾長汀!」
「到。」
「梁越澤!」
「到。」
「好,就你了,帶兵打川郡去。」
「皇上這是我們自己的地盤,不能打,要奪回。」
「好,梁越澤你給朕去把川郡奪回來。」
「皇上」
「怎麼?」
「我肚子疼。」
「拉完屎再去。」
「我老婆快生了。」
「又不是你生,關你什麼事?」
「皇上」
「再廢話把你先宰了。」
「微臣領旨!」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最終決定派三品將軍梁越澤領兵奪回川郡。
兵力十萬,道玄武官二十,坐鎮仙人一位。
再看新教這邊,絲毫沒有半挨打的準備。
邊界城門大開,就像是在喊你來打我啊。
但誰又知道這最外面的城裏居然就坐着一位槍法冠絕天下的仙人。
離淵。
新教三大護法之一。
花無鳳思量着當下的局勢,自己應該還算是天南的人,這想要出城只怕是難了。
若是希望天南重新把這裏打下來那估計都得領着滿堂兒孫回去了。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這可把花神子愁壞了。
「怎麼辦?」帝鈺問道。
「還能怎麼辦?」花無鳳翻個白眼,「涼拌唄。」
好歹你也是川郡的,跟我這斷城的人比起來要好多了吧,反正你家就在這,偏僻荒涼的軍隊都懶得管。
要不再回一次蜀道?
不不不,還是算了吧。
花無鳳躺在靠椅上,心裏思緒萬千,外表悠哉悠哉。
這時候,卻有一個白衣人,悄悄來到了他身後的青山里。
望着花無鳳的背影,悄然一笑。
「找到了。」
這道聲音輕如拂衣,自她的嘴裏傳出。
她的腰間別着兩支毛筆,粗如旗杆。
毛里藏着不知多少根針,仿佛一眨眼就能取人性命於鼓掌之間。
這是判官筆。
白判官從樹林裏走出,望着花無鳳臉上冒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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