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任盈盈嚇了一跳,急忙把儀琳拉到一邊:「放心好了,宋郎會救他的,這樣的誓言不要亂立。」
儀琳搖了搖頭:「只要令狐大哥一切安好,我就算短壽二十年又算得了什麼。」
看到她眼眸中噙着的淚花,任盈盈不禁無言,良久後幽幽一嘆,情之一物最是傷人。
宋青書卻是面色古怪,儀琳這小尼姑是不是忘了田伯光同樣也身受重傷啊,而且還為了她不惜自爆其短……
不過感情這東西,從來沒有公平可言,只能對田伯光表示同情了。
最終任盈盈還是以擔心打擾療傷唯由拉着儀琳出去了,聽到有可能影響到令狐沖的治療,儀琳一點猶豫都沒有。
宋青書終於靜下心來,運功替兩人化解寒冰真氣,幾個時辰過後,收回了按在田伯光背後的手,儘管兩人都深受重傷,但田伯光只是因為內力太低才顯得傷勢很重,左冷禪對他的攻擊力度完全不能和令狐沖相比。
要知道他暗算令狐沖那一下是處心積慮、蓄勢已久的雷霆一擊,因為忌憚對方的劍法,所以一朝佔據上風就完全衝着擊斃的目的去的,要不是令狐沖練了易筋經,再加上關鍵時刻用獨孤九劍逼退了他,恐怕早就涼了。
這時候田伯光緩緩睜開了眼睛:「多謝齊王救命之恩。」他聲音中並沒有得救後的欣喜,反倒充滿了落寞,想必剛剛也聽到了儀琳的話。
宋青書答道:「本來你早年作惡作端我不該救你的,不過一死了之未免太便宜你了,你就用餘生行善積德彌補當年的罪孽吧。」
田伯光苦笑道:「我如今不男不女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不過比起以前對那些女人造成的傷害又算得了什麼?齊王放心,田某餘生會洗心革面,彌補當年犯的錯。」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說起來輕巧,可是放下屠刀又談何容易。田伯光如今之所以有了這麼大的轉變,那玩意兒被不戒大師割了是先決條件,然後愛上了儀琳嘗到了情之一物的苦澀是另一個原因,兩者缺一不可。
宋青書也有些唏噓,安慰道:「世事就是這樣,你喜歡的人往往並不喜歡你,你看開些。」
田伯光深有同感地點點頭:「不打擾你給他療傷了。」接着神情落寞地到隔壁房間休息養傷去了,宋青書接着繼續給令狐沖運功療傷,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化解了他體內的寒冰真氣,此時天空已經微微泛白。
此時令狐沖已經幽幽轉醒,猶豫半晌艱澀地說道:「多謝。」他很長一段時間將宋青書當成自己勢不兩立的敵人,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讓他出手相救,同時還得向對方道謝。
不過令狐沖是個正人君子,儘管心中彆扭,但依然表達了謝意。
宋青書搖了搖頭:「令狐兄不必客氣。」
這時候儀琳她們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了過來,看到令狐沖醒了,不由得哽咽地說了一聲:「令狐大哥!」
令狐沖也露出一絲笑意:「儀琳師妹。」
儀琳急忙望向宋青書:「宋公子,令狐大哥現在是好了麼?」
宋青書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容易的,我花了一晚上才將他體內寒冰真氣肅清,至於他經脈以及臟腑所受的內傷還沒開始治呢。」
「啊?」儀琳驚呼出聲,一張小臉寫滿了擔憂與失望之情。
令狐沖苦笑道:「儀琳師妹你不要為難宋……公子了,我受傷之重,半截身子已經埋在土裏了,若不是他出手我恐怕很難再見到你了。左冷禪的寒冰真氣陰毒無比,之前的偷襲使得深入我渾身經脈,當世之中能一晚上化解掉我體內恐怖的寒毒,恐怕也只有修為通神的他了。」他擔心儀琳不理解其中的艱辛特意向她解釋,不過說到後來他又是敬佩又是失落,一直以來都把對方當成假想敵,本以為修煉《易筋經》後武功應該能和他一較高下,可沒想到雙方實力差距越來越遠,甚至現在自己連他的背影都未必看得到了。
人性就是這樣,雙方水平差不多的時候會升起競爭嫉妒之心,可一旦差得太多,剩下的只能是仰望與敬佩了。
儀琳張大了嘴巴:「原來這麼厲害,儀琳見識淺薄,還望宋公子勿怪。」
宋青書搖了搖頭,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計較,而是看向令狐沖問出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令狐兄,雖然知道你現在需要休息,不過有幾個問題能問你麼?」
令狐沖點點頭,在儀琳幫助下背靠在床頭:「你問吧。」
「外面都傳你叛國,自立蜀王,是真的麼?」宋青書問道。
令狐沖點了點頭:「不錯。」
「啊?」一旁的任盈盈驚呼一聲, 這之前她一直以為中間必有什麼誤會,沒想到他居然親口承認。
宋青書也是皺着眉頭:「可是以令狐兄的人品,應當不至於做出這種事才對。」
令狐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世上願意相信我的人,反倒是你。」他雖然沒有明言,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舉世都把他當成叛國之人,反而只有昔日的情敵相信他。
宋青書搖了搖頭:「並不只有我,盈盈也相信你,還有儀琳,還有田伯光,這些人都相信你。」
「多謝儀琳師妹,」令狐沖頓了頓看着另一旁的任盈盈,良久後才繼續說道,「多謝宋夫人。」
任盈盈臉上也有幾分尷尬,不過清楚他心中的傷痕需要時間來抹平。
收拾好情緒,令狐沖接着說道:「數月前的一天,賈似道的手下忽然找上門來,告訴我他們已經查出了我的身份,知道吳曦是我這個令狐沖假冒的。」
宋青書暗暗點頭,他的身份瞞住一時也就罷了,哪裏瞞得住一世,不管是韓侂胄還是賈似道都是老謀深算之輩,遲早都會查出他的真實身份的。
「上次比武奪帥害得賈似道一派的人落選,我還以為他這次派人來是為了取而代之,」令狐沖曬然一笑,「不過我並不是很在意,當初之所以來四川這邊的確存着……存着和宋兄比較的心思,不過後來得知你們已經拜堂成親,我知道已經無力挽回,這個心思就淡了。」
任盈盈一臉歉意地說道:「令狐少俠,我們父女的確有些對不住你。」當初任我行戰勝東方不敗重新奪回教主寶座,其中令狐沖居功至偉,結果後來任我行卻將女兒許配給了更加強大的宋青書;至於任盈盈本身麼,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讓心地善良的她十分過意不去。
令狐沖淡淡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感情這個東西向來都是這樣,你喜歡的人人家未必喜歡你。」顯然他剛剛也聽到宋青書安慰田伯光的話,有些感同身受地說了出來。
心思如發的任盈盈卻敏銳地察覺到對方此時指的未必是自己,相處這麼久她自然清楚令狐沖一直難以忘懷的人是誰。
「那些人並沒有拆穿我,反倒要我和他們做一筆交易,讓我把印信給他們,他們則依然讓我享受這裏高官厚祿的一切,」令狐沖嗤笑一聲,「不過我又豈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再加上本來就有些心灰意冷心存去意,當然不會同意這般不清不楚的交接……」
「誰知道對方忽然拿出了師娘和小師妹的貼身物品……」說到這裏令狐沖神情中閃過一絲憤怒,引動了他體內的傷勢,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的儀琳急忙端來一杯水遞給他,同時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舒緩他這股氣,令狐沖感激地對他笑了笑,接着說道:「那兩樣東西是師娘和小師妹非常喜歡的,一直小心保管,絕對不會不小心掉落,我當時心中又驚又涼,知道她們肯定出了事。」
「果不其然,那人告訴我如今師娘和小師妹在他們手裏,如果不配合他們的話她們倆不僅會沒命,還會受到非人的污辱。」令狐沖拳頭緊緊捏着,他最敬重的師母和最喜愛的青梅竹馬遇到這樣的危險,他又豈能不怒。
「這些人真夠無恥的!」任盈盈和儀琳聽得義憤填膺,宋青書卻暗暗嘆了一口氣,雖然無恥,卻拿捏住了令狐沖的軟肋,讓他根本沒法反抗。
果不其然,令狐沖沉聲說道:「為了避免她們受辱,我只能暫時答應下來,他們收走了我的印信,把我軟禁在府邸之中,晝夜都有人在我身邊監視,不許我與外界接觸。」
「直到後來他們把我遷到蜀王府中,我才隱隱得知他們居然以我的名義叛國!」
看到他憤怒的樣子,宋青書卻暗暗嘆了一口氣,平日裏令狐沖挺聰明機智的,不夠一旦涉及到岳靈珊智商就會直線下降,像他這樣全盤配合對方,對方就會放了岳靈珊母女麼?
不過如今也沒必要再苛責他,宋青書不得不佩服賈似道果然夠狠,為了扳倒韓侂胄,居然查出了吳曦身份有問題也一直隱忍不發,然後憋了這麼個大招,韓侂胄這次恐怕是鐵定完蛋了。
以南宋的國運做賭注,犧牲這麼多將士百姓的性命,果然不愧是歷史上有數的大奸臣!宋青書心中暗暗警惕,將來和他為敵,一定要小心了又小心。
又聊了一陣,令狐沖眼皮都開始打架起來,知道他重傷虛弱,便不再打攪他,讓他好好休息,儀琳則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他。
宋青書走到甲板上,一旁的任盈盈拿出手絹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這一晚上辛苦你了。」
宋青書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感慨道:「還是只有自家的女人知道心疼我,看那個儀琳,我救了她的意中人,結果她眼裏只有令狐沖,謝謝都不多說一句。」
任盈盈羞得下意識想將手縮回去,可惜沒有成功便只好由着他了:「儀琳這般我見猶憐,你不會對她也產生了什麼心思吧。」
宋青書一臉無語:「我在你心中就這般好色麼?放心吧,我對小光頭沒興趣,尼姑什麼的,想着就惡寒,我又不是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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