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餐桌旁,面前放着黑安格斯牛肉做的頂級牛排,旁邊的酒杯里盛着波亞克紅葡萄酒。
他是一個很懂享受,也願意去享受生活的人。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他已過不惑之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私人訂製的西裝,筆挺又合體,江詩丹頓的鉑金腕錶,在燈光的映射下閃閃放光。
他拿着刀叉的手,白皙又修長,高貴又靈活,看上去,像是一雙天生該去彈鋼琴的手,恐怕沒人會想到,這雙手,不知沾過多少人的血。
他進餐的速度不慢,但卻偏偏給人一種優雅的感覺。
刀叉靈活的將牛排切割成一個個的塊,他不緊不慢地叉起,塞入口中,細嚼慢咽的咀嚼,悠然儒雅,溫潤如玉。
進餐中,他感覺有道灼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起頭,看到對面的餐桌,一位金髮碧眼、皮膚白皙的女人正不時地偷看自己。
他嘴角微微揚起,慢條斯理地放下刀叉,骨節分明的手指夾在高腳杯,向對面的女郎舉了舉,而後,淺淺地喝了一口。
女郎玉面緋紅,眼角透着春色,緩緩垂下頭,故作不在意地繼續進食。
他臉上的笑意加深。
他不是歐洲人,生了一張純正的亞洲面孔。
身材也算不上高大,與大多數的歐洲男人相比,反而還有些單薄。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在哪。
成熟穩重,富庶多金,儒雅紳士,這些,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對面的那位女郎,他在心裏打了八十分。
三十左右歲的樣子,是他喜歡的年紀,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是他喜歡的體型,至於樣貌,也稱得上是美艷動人。
最最關鍵的一點,她和他一樣,都是一個人。這很重要。
法國,素有浪漫之都的美譽,想來,今晚會是個美妙的夜晚。
他拿起餐巾,輕輕抹了抹嘴角,正當他準備起身,主動走過去的時候,口袋中的手機不合時宜地振動起來。
他暗暗皺眉,已然挺起的身形慢慢縮了回去,從口袋中拿出手機。
解鎖,點開來信。
——傑森,有人公佈了你的信息。
傑森,是他的代號,在他這部私人電話里,很少會有人以『傑森』這個名字來稱呼他。
布里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知道他的過去,也知道他的現在。
他站起身形,同時把電話撥打過去。
看到他起身,對面的那名女郎臉色更加嬌紅,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他向她微微一笑,但並沒有走過去,而是徑直的往餐廳的後門而去。
時間不長,電話接通。
「是誰出賣的我?」
「我不知道。」
「公佈出去多少信息?」
「全部。我所知道的全部,還有一些是我不知道的……」
「多久了?」
「一個時之前。」
「……」
「傑森,我只能祝你好運。」
「呵呵!」他笑了,目光深邃地道:「地獄見,布里。」完話,他果斷掛斷了電話。
他很清楚,像他這樣的人,身份一旦被曝光,接下來將會面對什麼。
他所有的仇家,都會通過他現在的身份,查到他所用的手機,再通過他的手機,來定位他現在所在的位置。
一個時的時間,已經足夠他的仇家找上門的了。
事實證明,他的推測沒錯,此時他再想離開餐廳,已然來不及了。
當他走到餐廳後門所在的走廊時,後門突然打開,從外面快步走進來兩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漢。
一個黑髮,一個金髮,五官深刻,都是歐洲人。
他看到了那兩名彪形大漢,兩名彪悍大漢也同樣看到了他。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似的,雙方站在原地,誰都沒有動。
毫無預兆,他率先發難,箭步衝到黑髮大漢的近前,順勢提膝,猛掂對方的胸口。
黑髮大漢抬起雙臂格擋,嘭的一聲,他身形搖晃,向後倒退了兩步。
不等對方做出反擊,他再次躥到對方近前,手中的手機向前一推,不偏不倚,正插進對方的嘴巴里,緊接着,他一拳擊出,整支手機被他硬生生地打進了對方的嗓子眼。
黑髮大漢雙手捂住自己的脖頸,臉色憋得漲紅,身子依靠着牆壁,滑坐在地上,只眨眼工夫,人便不動了。
身份已然暴露,手機對他而言,已經無用,反而還會成為仇家追蹤他的媒介。
金髮大漢怒吼一聲,越過同伴的屍體,向他直撲過來。
他在向旁閃身躲避的同時,從口袋中快速拔出一支筆,手臂順勢向旁一揮,噗,筆尖插入金髮大漢的脖側,大半截的筆身都沒入進去。
金髮大漢向前踉蹌兩步,身子軟綿綿地癱軟在地上。
時遲那時快,兩名彪形大漢,只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兩具屍體。
他看都沒多看一眼,推開餐廳的後門,快步走了出去。
後門外,是一條巷子,沒有路燈,黑咕隆咚。
他走出沒幾步,突然間,巷口和巷尾同時射出刺眼的強光。
堵在巷口的兩輛轎車和堵在巷尾的兩輛轎車,前照燈同時點亮,把巷子照得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數十名黑衣大漢分從巷口和巷尾走了進來,把他夾在當中。
沙、沙、沙——
一把把錚亮的開山刀出現在人們手中,刀身閃爍出刺眼的寒光。
他瞧瞧前方的眾人,再瞧瞧身後的眾人,緩緩抬起手來,把西裝的扣子解開。
嘩——
眾黑衣大漢一同發難,其中一人率先衝到他的近前。
他身形一晃,手臂向外揚起,西裝外套被他甩了出去,不偏不倚,正罩在那名大漢的頭上。
他一躍而起,下落時,胳膊肘向下猛砸。
咔!
他的胳膊肘正砸在對方的頭頂,頸骨被生生挫碎的脆響聲格外刺耳。
落地後,他身子向旁翻滾,閃躲開斜面砍來一刀的同時,順勢把落地的那把開山刀撿起。
他翻滾到牆角,身子依靠着牆壁停了下來,迎面而來的是三把開山刀。
他橫起手中刀,全力向上招架。噹噹當!隨着三聲脆響,空中乍現出三團火星子。
不等對方收刀,他連續出腳,嘭嘭嘭,一氣呵成的三腳分別蹬在三名大漢的腹上,趁着對方踉蹌後退的空檔,他追上前去,分向左右揮出一刀。
兩側的兩名大漢閃躲不及,應聲倒地,正中間的大漢掄刀剛要向他劈砍,他身形一晃,閃到對方的身側,一走一過之間,鋼刀的鋒芒從對方的脖頸處抹過。
嘶——
猩紅的鮮血噴射出來。不等屍體倒地,他側身一腳踹出,把大漢的身子踢進後方的人群里。
嘩啦!
由巷尾衝殺上來的大漢被撞到一大片。他箭步上前,一刀刺出,刀鋒毫不留情的沒入一名大漢的胸口。
快、准、狠,格鬥術的三大要訣,已被他發揮到了極致。
他的每一刀都是殺招,每一刀都是攻向對方最薄弱又最意想不到的要害。
雙方的火拼,在巷子裏正式展開,刀光劍影當中,不時有血箭噴射出來。
倒在他腳下的屍體越來越多,漸漸的,潮濕的地面都快被鮮血染紅。
不知過了多久,雙方的血戰終於告一段落,數十名大漢,現在還能站立的只剩下十幾人,二、三十具之多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巷子裏。
很難想像,這些凶神惡煞般的彪形大漢都是死在他一個人的手裏。
餘下的那十數名大漢提着開山刀,五官扭曲地怒視着他,不過在人們的眼中,都透出絲絲的懼意。
這就是傑森!最頂級的中間人,同時也是最頂級的殺手。
他就像《黑色星期五》裏的那個變態殺手傑森一樣,一隻殺不死的惡魔!
此時,他依靠着牆壁而站,頭上、身上全是血,已分不清楚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別人的,血珠順着刀尖不斷地向下滴淌。
他垂下頭,看了看胸前的兩處傷口,暗暗苦笑。
他以為自己的體能從未衰弱,而實際上,他的體質還是隨着年紀的增長在被慢慢的變弱。
如果再年輕十歲,哪怕再年輕五歲,他相信,解決掉眼前的這些敵人,他不會受一丁點的傷。
深吸口氣,他把手中刀交到左手,右手在褲腿上用力蹭了蹭,擦乾掌心的血水。
他提刀,主動向那十幾名殘存的大漢走過去。
接下來,又是你死我活的血戰……
當他解決掉最後一個敵人時,身上的刀傷已從兩處增加到四處,尤其是腹處的傷口,又深又長,他不得不扒下一名大漢的衣服,死死系住腰間,否則,他擔心肚腹內的腸子會流淌出來。
他提着血跡斑斑的開山刀,走出巷子,坐進一輛空車內。
他喘息得厲害,時不時地劇烈咳嗽兩聲,他扔掉開山刀,啟動汽車,直奔碼頭而去。
他在加來的碼頭有遊艇,只要讓他登上遊艇,他相信,世上再無人能找到自己。
轎車啟動,風馳電掣般駛向碼頭。
深夜的街道,空蕩蕩的,他將車子的速度開到極致。
碼頭已歷歷在目,當車子穿過十字路口時,斜刺里突然衝出一輛裝載着集裝箱的大貨車。
即便他第一時間做出反應,把油門踩到了底,但還是稍慢了一點,車尾被貨車的車頭刮碰到。轎車在路上急速的旋轉,最後終於失去控制,打着旋的翻滾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秒鐘,又好像有幾個世紀那麼久,他感覺自己被人從車裏拽了出來。
「傑森,我們為了找你,找得很辛苦,也找了很久!(英)」
話音,從對面傳來。
血,順着他的額角眉梢,流淌進他的眼睛裏,讓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染上一層紅彩。
隱隱約約中,他看到一名東方臉孔的青年站在自己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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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道:「你……你們是誰?(英)」
「洪門。懂了嗎?(英,以下略)」
他沒有再話,無力地垂下頭。
他曾接過一筆買賣,刺殺昊天金控的大姐,結果,這筆買賣就是個圈套,他派去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不幸的是,這次的行動,非但未能傷到昊天金控的大姐,反而傷了洪門老大的女朋友。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他才萌生退意,打算徹底放棄中間人的身份,轉而去做一名正經的商人。
可惜,出賣他的人,不想給他轉行的機會,而洪門的人,更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你們,要殺我……」
「不,你現在不用擔心,我們會帶你回中國。」
「呵呵——」他笑了,斷斷續續地道:「你們想讓謝先生親自動手殺我。」
「看來,你並不笨,但你做的事,卻很蠢。」
他身子向下癱軟,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左右兩邊的大漢將他的雙臂死死架住,讓他的身子不至於倒下去。
就在他二人想把他架走的時候,他猛然提腿,一腳踹在左邊那人的膝彎處。
咔!
關節斷裂開的脆響聲清晰可聞,大漢的右腿反關節的彎曲下去。
他片刻都未遲疑,一記肘擊打在對方的面門上,將其擊倒在地。
另一名的大漢見狀,怒吼一聲,掄拳就打。
他快,可他更快。
他向下低身,讓過對方的拳鋒,身形提溜一轉,閃到大漢的背後,雙手探出,抓住對方腦袋的兩側,雙臂交錯,猛然一挫,就聽咔嚓一聲,那名大漢的頸骨被他硬生生地擰折。
站於他對面的東方青年揚了揚眉毛。
傑森的戰力,超出所有人的預料,包括這名東方青年在內。
他只是一名中間人而已,可己方數十號兄弟都未能擒下他,反而還被他殺了個乾淨。
剛才他所乘的轎車被撞得那麼慘,而他也渾身上下全是傷,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傷人、殺人,生命力之頑強,意志力之堅韌,令人咋舌。
東方青年冷哼一聲,疾步上前,一拳擊向他的面門。
他向旁避讓,東方青年掄腿又是一腳,橫掃他的腹。
這回他沒有再閃躲,只是順着對方的橫掃,向後退了一步,把對方這一腳的力道降至最低。
硬受了對方的一擊,他感覺對方的腳尖似乎都順着腹的傷口,踢進自己的肚子裏。
他悶哼一聲,不等對方收腳,他雙臂向回一摟,抱住對方的右腿,緊接着,他大吼一聲,向前急推。
東方青年不由自主地向後連蹦兩步,終於站立不住,仰面而倒。
來不及再繼續施展殺招,周圍無數的黑衣大漢已紛紛向他直衝過來。
他緊咬着牙關,向一座碼頭踉踉蹌蹌的跑了過去。他的遊艇,就停泊在那裏。
東方青年從地上爬起,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舉目一瞧,他已經跑出了十多米遠。
他一隻手拿出手機,另只手向左右揮了揮,示意手下人把槍都收起來。
他快速打出一行字,發送出去。
——對不起東哥,我不能把傑森活着帶回中國了。
等他把信息發走後,舉目再瞧,傑森已經通過碼頭爬上一艘白色的遊艇。
東方青年嘴角勾了勾,道:「傑森,再見。」着話,他手指在手機上划動,快速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隨着這個電話號碼撥打出去,那艘遊艇內突然傳出電話的鈴聲。
使出渾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爬上遊艇的人,在聽到電話鈴聲的瞬間,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他沒有在遊艇內安裝衛星電話,也沒有放置手機,那麼……
來不及細想,他本能反應的從遊艇上跳了下去,可惜,還是遲了。
轟隆——
隨着一聲巨響,整艘遊艇瞬間化成了一團火球,直衝夜空。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身子變得很輕,很輕,仿佛飛上了雲端。
噗通!
落水聲讓他的頭腦恢復神智。
他能看到水面上正在熊熊燃燒的火團,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正在不斷的往水底下沉。求生的本能,讓他死命的揮動雙臂,可是,他並沒有浮上去。
他向左右看了看,原來他的雙臂都只剩下半截,連白森森的斷骨都露在外面。
他苦笑。
冰冷的海水不斷侵入他的體內,他的身子,也在不斷的下沉,好像一直要沉入無底的深淵,要一直沉入地獄。
原來,這就是死亡。
他這一生,給無數人送去死亡,現在,終於輪到了他自己。
他慢慢閉上眼睛。
死亡,並不恐懼,而死前那種徹骨的冰冷,靈魂被生生剝離出肉體,才是最令人恐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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