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無盡歡 第一百八十九章 鼓舞

    「這……這也太不公平了吧？」孫曉佳急道：「我們為什麼要等他們？」

    「很簡單，因為你們是一個集體！」葉梓萱皺着眉頭，語氣不善地沉聲說道。

    本來她對孫曉佳的印象還挺好的，內務做得好，身體素質又過硬，可他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令她大失所望。

    孫曉佳見葉梓萱面色不善，不再與她爭論，他轉身去找楊媚，指了指還在山坡上的幾名學生，說道：「輔導員，估計他們到八點都爬不上來，那時候，食堂里早沒飯了，我們不能因為他們這幾個人，就集體餓肚子吧？」

    楊媚也覺得葉梓萱的規定太不合理，她向孫曉佳點點頭，安撫他一番，然後走到葉梓萱近前，說道：「葉教官，學生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覺得，不應該用不准吃飯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學生……」

    她話還沒說完，葉梓萱打斷道：「如果這是在戰場上，你的戰友掉隊了，你會不會扔下你的戰友不管，獨自離開？」

    「這……這是兩碼事吧，葉教官……」

    葉梓萱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再說一遍，直至所有人都完成任務之後，再一起下山回軍營！」

    楊媚滿臉的為難，回頭看看累的東倒西歪的學生們，也是一籌莫展。她雖然是輔導員，但也要聽從教官的，這是學校的規定，她不能違背教官的命令，獨自做出決定。

    這時候，吳盡歡深吸口氣，從地上站起來，看眼葉梓萱，邁步向山下走去。

    楊媚心頭一驚，急忙叫道：「吳盡歡，你去哪？教官說了，現在誰都不能下山！」

    吳盡歡頭也沒回地繼續往下走。

    孫曉佳見狀，嘴角勾起，同時一臉得意地看向葉梓萱。現在吳盡歡公然違抗她的命令，看她怎麼辦？

    如果她處理不了吳盡歡，那麼所有人也不用再聽她的了，大家跟着吳盡歡一同下山，回營吃飯去。如果吳盡歡受了處分，那也是他的問題，和自己無關。

    葉梓萱看着吳盡歡下山的背影，冷冷說道：「如果你就這麼下山的話，以後也不用再在我的隊伍里出現，我的隊伍里，不需要你這種人！」

    吳盡歡依舊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葉梓萱的規定很殘忍很無情嗎？在學生們心目當中，或許是的，但在吳盡歡的心裏，他並沒有這麼覺得。

    他以前做過傭兵，傭兵營訓練時，可不是輕裝五公里越野，而是負重十公里甚至二十公里越野，其中還包含着負重泅渡。

    那時，沒有教官在旁督導，在旁督導的是高射炮。

    傭兵營的人把高射炮當成機槍來用，他曾親眼看到有名掉隊的同伴被高射炮掃中，整個人當場被攔腰折斷，上半截身子掉在原地，兩條腿還向前跑出數米遠。

    與傭兵營相比，學生們的軍訓簡直就像兒戲，他之所以堅持不住，也不是訓練的項目有多嚴苛殘酷，只是他的身體素質太差。

    他越過幾名掉隊的學生，一直走到半山腰處，這裏坐着一個體型肥胖的女生，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十多，但體重得有一百四、五十斤的樣子，她也是全班的最後一名。

    走到她近前，吳盡歡蹲下身形，問道：「同學，還能站得起來嗎？」他並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個女生看了他一眼，面紅耳赤地搖搖頭，顫聲說道：「我……我真的跑不動了。」

    「我幫你。」吳盡歡想把她扶站起來，可女生已累成一灘爛泥的地步，兩條腿軟得像麵條一樣，完全站不起來。

    吳盡歡暗暗皺眉，舉目向山頂望了望，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妍。」

    「我叫吳盡歡。」

    「我……我知道。」

    吳盡歡笑問道：「你認識我？」

    張妍紅着臉，小聲說道：「你是我們班裏高考成績最好的，所以我……我有些印象。」

    吳盡歡點點頭，轉了個身，背對着張妍，同時拍拍自己的肩膀，說道：「上來！我背你！」

    張妍驚訝地看着他，連連搖頭，說道：「不……不行，你背不動我的！」稍頓，她又自暴自棄道：「反正我就是跑不動了，大不了我不參加這次軍訓了。」

    吳盡歡回頭一瞧，說道：「既然你人都來了，說明你想參加這次軍訓，第二天就選擇退出，也對不起自己當初做出的決定，不是嗎？」

    「我……」

    「來吧，我背你！」吳盡歡拉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提醒道：「抱緊我，如果摔倒了，咱倆得一起滾下山，當着這麼多同學的面，這個臉，你丟不起，我也丟不起。」

    「可是……」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吳盡歡已背着她猛然站起來。

    張妍忍不住驚叫出聲，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摟住吳盡歡的脖子，兩條小胖腿也把他的腰身死死夾住。

    起身之後的吳盡歡，不由自主地向後仰了仰，他腰眼用力，急忙向前躬身，把身形穩住。

    q11

    張妍把他摟抱得更緊，顫聲說道：「我……我很重吧？」

    「比我想像中的要輕。」吳盡歡回扣住她的雙腿，暗咬着牙關，一步步地向山上走去。

    也直到這個時候，山頂上的眾人才弄明白，原來吳盡歡不是要下山，而是去幫着落後的同學上山。

    吳盡歡背着張妍，幾乎是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汗珠子順着他的下巴，已經不是一滴一滴的向下落，而是像自來水似的，一串一串的向下滴，同時也打濕了張妍的手臂。

    張妍眼眶一熱，淚光在眼中浮現，哽咽地着說道：「你……你快把我放下吧，讓我自己走……」

    從小到大，還沒有哪個男生這麼對待過她，平時，班級里的男生大多是以欺負她、取笑她為樂，從沒有哪個男生主動幫過她。

    吳盡歡臉色通紅，汗如雨下，他喘息着說道：「如果你不把我的脖子勒得這麼緊，我想我會輕鬆一點。」

    張妍啊了一聲，急忙把死死勒住他脖頸的手臂鬆了松。吳盡歡吁了口氣，笑道：「這樣好多了。」

    坐在山頂上的趙峰見狀，低罵了一聲『操』，他把頭頂的軍帽狠狠抓下來，別在腰帶上，從地上站起，快步走下山，陳啟盛緊隨其後，也跟着他下了山，在場的其他學生互相看看，紛紛向山下走去。

    人們或是用背的，或是用抬得，把落後的學生們一個接着一個的帶上山。

    葉梓萱沒有看別人，目光落在最遠處的吳盡歡身上。

    他背着張妍，就如同背着一座大肉山似的，腰身都快躬成九十度，看上去已被壓得喘不上氣，搖搖欲墜，隨時都有摔倒的可能。

    但他走的每一步又都是那麼的堅定，雖然吃力，但卻靠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堅定地走下去，此時此刻的他，又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把他壓垮的。

    在他身上表現出來的那股震撼力，感染到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葉梓萱在內。

    「吳盡歡！吳盡歡！吳盡歡——」不知道是誰最先帶的頭，很快，全班的學生們都在齊呼吳盡歡的名字。

    吳盡歡的體力的確不是全班最好的，但他帶給人們的震撼感無疑是最大的。

    看着吳盡歡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的身影，聽着周圍齊齊的吶喊聲，連楊媚都感動得熱淚盈眶，跟周圍的學生們一起大喊他的名字。

    趙峰和陳啟盛跑到吳盡歡近前，兩人看着好像剛從河裏爬出來的吳盡歡，咋舌不已，趙峰小心翼翼地說道：「老三，把她給我吧，我幫你背！」

    吳盡歡扯動嘴角，說道：「我現在還能堅持，等我堅持不了了，你倆再來幫忙！」

    趙峰和陳啟盛互相看了一眼，一左一右，幫着吳盡歡扶住張妍。很快，又有更多的學生湊了過來，圍在吳盡歡的四周，給他加油鼓勁的聲音不絕於耳。

    當快要到山頂的時候，孫曉佳跑了過來，擋在吳盡歡面前，說道：「盡歡，來，我幫你！」說着話，他伸手要去接吳盡歡背上的張妍。

    他還沒碰到張妍呢，趙峰搶先一步，把他狠狠推開，怒聲說道：「你他媽早幹什麼去了？現在又要裝給誰看？」

    孫曉佳臉色漲紅，正要反唇相譏，但看到周圍的同學都向自己投來不滿的目光，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來，一臉尷尬地向旁讓了讓。

    當吳盡歡終於把張妍背到山頂上時，現場掌聲如雷，連楊媚都像個小孩子似的，跑到吳盡歡近前，激動地把他緊緊抱住，小手還在他的背後上拍個不停，連聲贊道：「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吳盡歡已沒有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再站起的力氣，他坐到地上，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息，眨眼的工夫，他周圍一圈的石頭都被汗水打濕了。

    葉梓萱走到吳盡歡面前，遞給他一隻水壺。後者看看她，再瞧瞧水壺，接過來，咕咚咚地揚頭狂飲。葉梓萱看看手錶，說道：「現在是七點四十五，對於這樣的成績，你們滿意嗎？」

    眾人面面相覷，然後齊聲說道：「不滿意。」

    「不滿意怎麼辦？」

    「報告教官，以後我們會認真訓練！」

    葉梓萱點點頭，說道：「現在大家休息五分鐘，然後回軍營。」

    楊媚走到葉梓萱身旁，小聲提醒道：「葉教官，吳盡歡表現得這麼出色，你應該表揚一下吧？」

    葉梓萱瞥了一眼正把水往頭上澆的吳盡歡，正色說道：「在部隊裏，任何一名戰士在戰友掉隊的情況下，都會做出和他同樣的選擇，他只是做了自己分內之事，我並不覺得有哪裏需要表揚的。」

    楊媚還要說話，葉梓萱繼續道：「倒是其他人，都應該做出反省，既然你們現在身在軍營，就應該以一名戰士的身份來要求自己。當你們的戰友暴露在敵人的槍口下，你們會不會挺身而出，去為戰友擋下那顆致命的子彈？當你們的戰友掉隊時，你們會不會挺身而出，背上戰友，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