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雲星導演舉着擴音器喊道。
顧傾傾深吸一口氣,瞬間入戲。
臉上端着嚴肅的表情。
與其說嚴肅,不如說冷。
就是冷!
丈夫死了,年輕的兒子死了,她輔佐年僅八歲的孫子登上皇位。
她這一生,輝煌,卻也悲涼。
顧傾傾微微仰頭,黑白分明的眼眸微眯,看着陽光普照之下高高在上的金鑾殿。
眸中湧現苦澀。
邊上,蘇乾飾演的幼年康熙也抬頭看向遠處的金鑾殿。
漢白玉石路兩旁跪滿了身着官服的官員。
共同見證少年皇帝登基。
別看蘇乾年齡小,卻已經是有四年演繹生涯的「老戲骨」。
小朋友四歲就出來演戲了。
演技自然是過關的。
小小一張臉,擺着嚴肅的神情,唇瓣緊抿,眼眸深沉。
長長的漢白玉石路,走了將近有五分鐘,終於走到了台階下。
顧傾傾頭頂着強烈的陽光,身體開始不舒服。
頭暈,眼睛都看不清楚了。
手心出了不少汗。
她咬咬牙,堅持下來,沒讓中場休息。
高高的台階足足有幾十級,一步一步往上走,頗累。
好在她手裏牽着蘇乾,能借點力氣。
蘇乾感覺到顧傾傾有些不舒服,只緊緊抓着她的手,帶着她繼續上台階。
幾十級的台階走完,顧傾傾後背出了一層汗。
五月份,已經很熱了。
戲服的布料質量好,一層層穿在身上,真的非常熱。
顧傾傾不確定自己是不是中暑了。
按說不太可能,這才上午呢,陽光雖強烈,卻不甚毒辣,還能感覺到有微風。
可能這兩天戲份比較集中,累到了。
胡思亂想了幾秒,猛然回神,她懊惱起來,居然在拍戲的時候走神了。
幸好最後一場戲沒台詞。
跨過一道高高的門檻,踏進了金鑾殿。
走在光可鑑人的地磚上,每一步都走得緩慢、沉重。
上了幾級金色的台階,站在龍椅前。
顧傾傾將蘇乾扶上龍椅,自己坐在邊上一個大椅上。
金鑾殿下跪着幾排群演官員。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洪亮,如雷轟鳴。
震得顧傾傾越發覺得頭暈。
她兩隻手搭在座椅兩邊的扶手上,耳邊依舊是響亮的聲音,大概是某位客串的禮部官員念着登基要說的話。
聲音十分嘹亮,顧傾傾大概因為頭暈,一句話也沒聽清楚。
鏡頭拉遠,投向遠處宮殿。
「卡!」雲星導演的聲音傳來,他站起身來,拍巴掌道,「殺青了!」
金鑾殿下一眾群演頓時歡呼起來。
蘇乾一扭屁股,從龍椅上下來,伸了伸懶腰。
顧傾傾心想,得趕緊換下這厚重的衣服,然後洗個熱水澡,睡一覺。
剛站起身,眼前倏然一黑。
她從椅子上跌倒在地。
身後的椅子也被她撞翻了,倒在地上。
這一變故叫眾人驚了。
「怎麼回事?」
「顧傾傾怎麼了?」
「沒事吧,我的天,從椅子上摔下來了。」
「不知道啊,好像突然就暈過去了。」
「……」
一個人影快速地沖了過去,將地上的顧傾傾抱起來。
劇組人員迅速圍上來。
「沒事吧?」
「讓開!」慕容涼冷冷一聲喝,眾人讓開了一條道,讓他出去。
劇組的隨行醫護人員立刻過來了。
「不用了。」慕容涼抱着顧傾傾往外走。
卡琳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怎麼好端端暈過去了。
顧傾傾的身體素質一向挺好,平時有時間都會跑步鍛煉。
她打電話讓林木斯把車開進來。
幾個人風風火火去了醫院。
檢查過後——
一位中年女醫生拿着單子,低頭看着說,「懷孕七周。」
眾人:「……」
慕容涼怔忡了許久,若不是邊上的林木斯推了推他,他估計會發呆更久。
「她怎麼會暈倒?」
「你是?」中年女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看嚮慕容涼。一向不關注娛樂圈不看劇的女醫生自然不認識他。
「我是她丈夫。」
女醫生的眼神瞬間就有些一言難盡了,「勞累過度,睡眠不足。懷孕了要注意多休息。」顧傾傾剛送過來的時候,身上還穿着清朝的服裝,女醫生猜到了她的職業可能是演員一類。
「另外,房事過於密集,孕期前三個月胎兒不穩,不能行房……」女醫生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注意事項。
卡琳瞥嚮慕容涼,看見他耳根子紅了。
林木斯直接別過臉去。
等醫生叮囑完,慕容涼才去病房看顧傾傾。
護士幫着換下了戲服,穿着寬鬆舒適的病號服,頭髮上的裝飾也都卸了下來。
臉上的妝容沒洗,可能因為她躺着,不太方便洗。
慕容涼腦子裏蹦出來幾項少得可憐的孕期注意事項中,好像有孕婦不宜化妝這一項。
他找了濕紙巾,一點一點將她臉上化的妝卸掉。
又從衛生間裏接了一盆溫水,小心翼翼地擦洗了一遍她的臉。
直到露出素淨的一張臉。
這才發現,她的臉實在蒼白。
嘴唇沒了口紅的點染,蒼白得幾近紙張的顏色。
慕容涼頓時心疼了。
他怎麼就這麼粗心,連她懷孕了都沒發現。
怪不得她最近胃口不太好。
都懷孕七周了啊。
「叩叩叩——」
外面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起身去開門。
卡琳站在門外,她已經辦好了相關的手續,「劇組那邊還有點事,顧傾傾肯定不能過去了,我先過去處理。」
「嗯。」
她把車鑰匙遞過去給他,「我和林木斯打車回去,車就留給你們用了。」
慕容涼接了車鑰匙。
卡琳朝裏面看了眼顧傾傾,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來,回過頭看着慕容涼,「那個啥,恭喜。」
剛才都被顧傾傾的暈倒嚇到了,忘記了說恭喜。
懷孕了是好事。
慕容涼愣了一下,輕笑,「謝謝。」
卡琳轉身離開。
唉。
這麼快就懷孕了。
她以為以顧傾傾的性子,不會這麼早要孩子。
她的事業正處在火熱上升的時期,要說請個假結婚還能接受,可她懷孕了……意味着將來的十個月都不會接通告,孩子生下來後還得坐月子,做完月子也不一定很快就投入工作。
卡琳想着顧傾傾的未來規劃,直搖頭嘆息。
慕容涼坐在病床邊,呆呆地看着顧傾傾。
難以言喻的驚喜和意外。
他要當爸爸了!
手掌隔着被子撫摸着她的小腹。
這裏,有他們的孩子了!
婚禮的計劃恐怕得提前了。
總不能讓她大着肚子穿婚紗吧。
她那麼愛美,肯定不樂意。
更不可能讓她生完孩子再舉辦婚禮,不太好。
慕容涼站起身,整個人都有些興奮。
從兜里掏出手機。
給何韻打電話。
電話出乎意料的很快接通了,主要是慕容楓和何韻很忙,他也很少給他們打電話。
「兒子,有事?」那邊傳來何韻的大嗓門。
擱在以往,慕容涼肯定會將手機拿遠一點,免得耳朵受不了,這會兒,他也顧不得了,直接道,「爺爺在嗎?」
「找你爺爺啊?」何韻停頓了一下,去慕容老先生的房間看了一眼,「正是午休時間呢,你爺爺剛睡下,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等你爺爺醒了,我再轉告他。」
「你忙嗎?」
「不忙不忙。」何韻笑着說,「我跟你爸爸這幾天休假,一直在家呢。」
慕容涼抿唇,唇角帶勾着一抹笑,「那正好。」
「怎麼了?」何韻透過電話能清楚聽到那邊慕容涼的聲音帶着笑意。
「我跟傾傾打算舉辦婚禮,你跟爸選一個日子吧,越快越好,最好在一個月內。」
何韻:「……」
愣了能有十秒鐘,「傾傾不是還在拍戲嗎?怎麼急着結婚了。」
當然了,她是很樂意讓兩個人儘快舉辦婚禮的。
慕容涼看了眼床上的顧傾傾,用壓抑着情緒的聲音道,「嗯……她懷孕了。」
何韻:「啥!有了!」
這三個字真是足夠的響亮,慕容涼皺皺眉,下意識讓手機遠離耳朵。
睡在一樓房間裏的慕容老先生被吵醒了。
正在一樓書房裏處理公務的慕容楓走了出來,對自個這媳婦兒的大嗓門習以為常,「在書房裏都聽見你的聲音了,什麼有了?」
慕容老先生在管家的攙扶下,出了房間,神色慍怒。
他剛睡着不久就被吵醒了!
何韻的電話還沒掛,轉頭對兩人說,「傾傾有了!」
「啥?」老爺子耳朵有點背。
何韻朝老爺子的方向走了兩步,說道,「傾傾那丫頭懷孕了!」
這回,老爺子聽清楚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何韻滿面喜色,「慕容那小子親口說的。」
慕容老先生瞌睡瞬間沒有了,人都變精神了,「好好好,太好了!」
慕容家幾代單傳,孩子向來金貴。
何韻猛地想起還在跟慕容涼通話,連忙把手機附在耳邊,「我這就跟你爺爺和爸爸商量,儘快定日子。」
掛了電話,何韻樂得不停在客廳里轉圈。
「真是太好了!」她邊走邊說,「哎呦,我當初一眼就喜歡這丫頭,果然沒看錯。娛樂圈裏女人都提倡結婚晚,生孩子晚,這丫頭真是……讓我怎麼說才好,太喜歡了!」
慕容楓揉揉眉心,「別轉圈了,婚禮得儘快辦,還得盛大隆重,接下來一個月有你忙的,先省着點力氣。」
何韻腳步一停,「說得是哈,你和爸先看日子,我負責準備婚禮要用的東西。」
另一邊,慕容涼給家裏打完電話。
坐在床邊。
想了想,還是覺得應該跟顧家那邊也打個電話。
舉辦婚禮還需要兩家商量一下。
顧傾傾畢竟身子不方便,看看婚禮是在H市舉行好,還是回他家那邊舉行好。
他打的是顧家的家庭電話。
顧夫人接的電話。
「媽,是我。」慕容涼開口道。
「慕容啊,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媽,就是……」跟岳母大人說這種事,還有點緊張,「傾傾懷孕了,我想儘快舉辦婚禮。」
顧夫人沉默了幾秒,顯然沒回過神來,「懷孕了?!」
「嗯,今天剛做的檢查。已經懷孕七周了。」
「……傾傾呢?」
慕容涼頓了頓,據實說,「拍戲的時候昏倒了,現在還沒醒,在醫院病房裏躺着。」
說起這個,他就有些愧疚。
「暈倒了,怎麼回事?」顧夫人的聲音帶着擔心,「她和孩子沒事吧?」
「她和孩子都挺好,沒事。醫生說是疲勞過度,睡眠不足……」醫生後面的那句話,慕容涼自然不好意思在岳母大人面前說。
顧夫人稍微放心,「我在家閒着也沒事,過去照顧她吧。」
「媽,不用了,眼下她這部劇已經殺青了,我打算等她好點,帶她回H市。」
「這樣也行。」顧夫人說着,又忍不住叮嚀,「等她醒了,給她燉點雞湯,排骨湯之類的補補,照顧好她。」
「我知道。」慕容涼想起結婚的事,提醒道,「那婚禮……」
「他爸不在家,等他回來,我跟他商量一下,儘快舉辦婚禮。」
——
下午兩點。
顧傾傾醒來。
她一側頭,看到了窗外刺眼的陽光,眯了眯眼。
轉過頭,入眼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鼻尖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醫院?
怎麼搞到醫院來了。
她記得她正在拍戲,然後眼前一黑,就失去意識了。
「醒了?」慕容涼從衛生間出來,三步兩步走到床邊,語含關心道,「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
顧傾傾手搭在小腹上,「肚子有點不舒服。」她又摸摸頭,腦袋也暈沉沉的,渾身沒力氣。
「我這是怎麼了?」
慕容涼坐在床邊,手掌覆在她額頭上,一字一頓道,「傾傾,我們有孩子了,你要當媽媽了!」
顧傾傾手再次摸上肚子,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意思是我懷孕了?!」
眼睛裏滿滿都是驚訝的神色。
她沒想過這麼早要孩子的。
「我們那個的時候不是一直做了措施嗎?」
「……也不是每次都……」有那麼兩三次並沒有做措施。
顧傾傾明白他的意思了,紅着臉摸了摸肚子,沮喪說,「我都還沒準備好。而且,我的事業正在上升期,好像不太適合現在要孩子。」
慕容涼的心猛地一顫。
她的意思是……不要孩子?
他都已經將她懷孕的事情告訴兩家的家長了,他們應該正在準備婚禮的相關事宜。
他似乎都沒想過她是否想要這個孩子。
潛意識裏,他覺得她的想法會跟他一致。
慕容涼喉嚨發堵,聲音遲緩地問,「你的意思是,打掉這個孩子?」
顧傾傾下意識抱住肚子,搖頭,「不要!他(她)是一條小生命,是我們的孩子。」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他腦子怎麼想的,打掉?
她怎麼捨得。
她以前就說了,要給他生孩子。
先生孩子,再談事業。
顧傾傾望着天花板開始算日子,「懷孕得十個月吧,坐月子得一個月吧,寶寶太小了我總得陪着他(她)吧,陪到一歲?這樣一算,至少需要請兩年的假。」
她扭頭看嚮慕容涼,「欸,你說我跟卡琳請兩年的假,她會不會削我……呃!」
話未說完,就被某人略帶粗魯地從床上抱起來。
顧傾傾皺了皺眉,這半仰着的姿勢很不舒服吶。
她肚子還有點難受。
正準備提醒他,他已經放開了她,聲音挺激動地喚,「傾傾。」
「嗯?」
「傾傾。」
「啊?」
「傾傾。」
「幹嘛呀。」
「就想叫你的名字。」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讓她仰躺在床上。
他剛才太激動了,都忘記了她現在還不舒服。
「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他站起身。
「不用啦。」顧傾傾抓着他的手,「就剛才醒來那會兒不舒服,現在沒有了。」
慕容涼坐回椅子上,「我給爸媽打過電話了,我的意思是儘快結婚,你呢?」
「聽你的。」
慕容涼笑着揉揉她發頂。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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