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了一口!」盛北弦脫口而出,黑眸中迸射出寒沉的光芒,「會不會有事?」
他親眼看見寶貝喝了一口。
化驗室里,傅景堯也是鬆了一口氣,「只一口不會有事。藥效真正發作也得三個月以後。」
盛北弦稍稍放心,卻還是一臉冷肅。
通話的兩人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傅景堯又看了眼手中的化驗單,出聲打破了安靜,「下藥的人應該不懂藥理。從所下的西藥成分來看,應該是沒有味道的,不過跟小嫂子喝的藥中有一味藥相衝,發生了反應,導致整個藥汁的味道變了。」
幸虧啊。
盛北弦暗嘆。
幸虧楚心之的味覺好,察覺出了味道不對。
幸虧她喝了一口就吐了。
幸虧他看到她難受的樣子,沒逼她繼續喝。
這麼多幸虧加起來,成就了這萬分之一的幸運。
傅景堯說,藥效至少要等三個月才能真正發作,可寶貝的體制特殊,也許要不了三個月,就會發作。
想起楚心之喝小這藥的後果,他就一陣後怕,後背都冒出了冷汗。
真是諷刺。
家裏都不安全了。
前幾次的藥都沒問題,偏生這一次就出了問題,可見是家裏有鬼。
「大哥?大哥?」傅景堯喊了幾聲都沒聽見盛北弦的回應,不禁問道,「你有在聽嗎?」
「嗯。」盛北弦應了一聲,夾帶着寒氣的一聲冷哼,讓聽到他話的傅景堯都忍不住哆嗦一下,半晌,他冷聲說,「把化驗單給我送過來。」
「現在?」傅景堯黑着臉問。他從下班忙到現在,別說吃晚飯了,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盛北弦淡聲道,「就現在。」
傅景堯:「你可真是我親大哥。」
盛北弦:「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兒子。」
傅景堯:「……」
掛電話之前,盛北弦又說了一句,「今年給康誠醫院的投資,再加一千萬。」
傅景堯爽快地答應立刻將化驗單送到他面前。
盛北弦捏着手機,月光下,他根根指節泛着寒森的白。
周身的氣息也是冷深深,透着股子煞氣。
把手機裝回褲兜里,他轉身回到正廳,踏在鬆軟的地毯上,進了小餐廳。
面容上的寒冷瞬間退化,轉變成清俊如朗月的模樣。
盛北弦坐在楚心之身邊,一隻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椅靠上,形成保護的姿態。
唯有楚心之,察覺出他情緒的不對勁。
感覺他好像在極力克制着情緒。
她扭頭看向他,蹙了蹙眉,眼神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盛北弦捏捏她的面頰,沒說話。
「你的湯涼了,我幫你換一碗。」剛才盛了一碗湯,他出去接電話接了許久,這個季節,湯盛起來一會不喝就會涼,他的胃素來不好,喝不得溫溫涼涼的東西。
楚心之把他的碗推到一邊,用自己的碗給他重新盛了一碗熱湯。
「喝吧。」她嬌俏的聲音響起。
盛北弦勾着唇角,拿起勺子慢條斯理地喝着湯。
一家人也都看在眼裏,無聲笑笑。
家裏人一般晚飯後都喜歡在客廳里坐着聊天,然後才回各自的房間,洗漱,睡覺。
眼下,正是這樣。
林嫂切了水果放在茶几上,轉身去收拾廚房了。
客廳里,不算安靜。
電視開着,調到了新聞頻道,播放着時政新聞。還有彥彥拿着一根香蕉逗狗的聲音。
盛老爺子看着新聞,偶爾點評幾句,引得盛以輝耐心跟他解釋。
馮婉在四方沙發的左側坐着,沒看電視,低頭劃拉着手機。
盛北弦環着楚心之的腰,倚靠在沙發上,兩隻手把玩着她一隻柔軟無骨的小手。
是她做過手術的那隻手,手腕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時間長了,這道疤倒不是太明顯。
他不輕不重地捏着,像是給她按摩。
楚心之的心跳頻率有點不正常,總覺得有事要發生。
盛北弦一臉平靜,淡然地好像一株生長在冰山之巔的雪蓮。
門外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不多時,管家到客廳來,笑容可掬說,「傅家的少爺過來了。」
「景堯?」盛老爺子拿起沙發上的遙控器,電視的播放聲音調小了一些,問道,「他怎麼突然過來了?」沒等管家回答,他又說,「快讓他進來。」
盛老太太也疑惑傅景堯怎麼突然過來了。
馮婉劃拉手機的動作停下來,朝門口看去。
管家領着傅景堯進來。
他一身純黑色的西裝,白襯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顆,領帶一絲不苟地系在襯衫外面,暗金色的領帶夾固定。
清潤翩翩。
盛老爺子對四大家族裏的小輩一向疼愛,見他過來,溫和笑道,「景堯過來了。過來坐。」
傅景堯先是愣了一下。
他以為盛北弦的意思是讓他單獨把化驗單給他,眼下這樣……他想鬧大?讓整個盛家都知道?
早在盛北弦直言不諱的說明那藥是給楚心之喝時,他就猜到了肯定是家裏的人出了問題。
覺得寒心,同時,也替盛北弦為難。
真要鬧開了,盛家要想維持和睦的狀態,一個字,難。
「盛爺爺好。」傅景堯問候,沒急着坐下,話鋒一轉說,「有點事過來找大哥。」他沒明說,看向盛北弦。
盛北弦起身,一隻手伸到傅景堯面前,「東西給我。」
「大哥……」你真要鬧大嗎?
後面的話當着眾人的面,他不好說出來。
盛北弦面容堅決,斜飛入鬢的劍眉,刻畫出冷厲的弧度,幽邃不見底的黑眸,像黑沉的漩渦,仿佛不經意間,就會被吸入這深邃的旋渦中。
傅景堯指尖顫了一下,遞上了手裏的紙袋。
「我先走了。」大哥要處理家事,他不方便在場。
「等等再走。」
化驗單出自傅景堯的手,有些事,需要借他的嘴巴說明。
傅景堯:「……」大哥用起人來從不手軟的,連他也要卷進來了。
盛北弦略微一垂眸,瞥了眼往狗嘴裏塞香蕉的彥彥,又看向邊上拿着筆在楚默本子上亂畫的小爍,沉聲道,「把幾個孩子帶到樓上去。」
客廳陡然安靜了幾分。
盛老爺子直接關了電視,「北弦有話要說?」
盛北弦抿了抿峭薄的唇,點頭。
「小柳,抱着兩個孩子上去。」盛老爺子不溫不火的聲音響起,「默默也一起上去,陪着兩個弟弟玩。」
楚默聽了話,乖巧的收起了畫本,像個小大人,把畫本夾在腋下,另一隻手牽着小爍。小柳則抱起彥彥,彥彥可能還沒玩好,不樂意地哼唧了兩聲。
幾人上了樓,客廳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很久沒見盛北弦這麼嚴肅,盛老太太心裏也有些沒譜,「北弦有什麼事就說吧。」
楚心之扭頭看她,眸光澄澈清明。
盛以輝也放下了茶杯,看着他,盛滿清輝的眸子還有些許疑惑。
馮婉則吞了吞口水,順滑乾乾的喉嚨,往盛以輝那邊坐了坐。
傅景堯心底嘆息了一聲,找了張椅子坐下來。
盛北弦不動聲色地打開了紙袋,抽出了裏面的紙。
一共有四張。
盛北弦事先從傅景堯那裏知道了結果,也沒花時間去看這化驗單。
把化驗單丟在長方茶几上。
馮婉伸長了脖子,想去看看那是什麼。然而,隔得距離有點遠,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這是什麼?」盛老爺子話問出口,手已經伸過去拿起了桌上的化驗單。
眼睛不好,模模糊糊地也看不清,轉頭對管家道,「到書房把我的眼鏡拿來。」
管家許是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腳步都快了許多。
很快拿來了老爺子常用的老花鏡。
盛北弦沒等盛老爺子看化驗單,開口說,「爺爺手裏拿的,是楚楚今天喝的中藥的化驗單——」
他停頓下來。
林嫂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晚飯前,大少爺拿走了少夫人的藥渣,是去化驗了?
林嫂心裏跟明鏡似的。
聯想到盛北弦此時此刻的反應,不難想像,藥肯定有問題。
林嫂的心,漸沉。
豪門裏的骯髒事太多,各個家裏表面看着光鮮,而這外表的光鮮恰好與內里的黑暗形成強烈的對比。
在盛家待了數十年,林嫂自認為盛家比起其他的豪門世家,有着難能可貴的和睦。
就是因為長期以來的平和,眼下陡然出現這種事,才讓人覺得心寒、恐慌。
盛北弦掃了一眼眾人,語氣極為幽冷,「調理身子的中藥里放了致死的慢性毒藥!」
話音落地的瞬間——
「砰!」
盛老太太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雖然有柔軟的地毯緩解衝擊,杯子還是應聲碎成了兩半。
老太太的手都抖了起來。
慢性毒藥?
盛老爺子還沒看完化驗單,聽到這話,陡然停頓。
因眼眶周圍都是層層的皺紋,顯得一雙眼睛渾濁不清明,可這一刻,他黝黑的眼眸中迸射出銳利的光。
楚心之也是呆楞住了。
所以——
他今晚反常的原因,是發現了她的藥里摻了慢性毒藥。
毒藥啊,這個看似和睦的家裏,居然有人惡毒到想要了她的命。
盛以輝顯然也在震驚中,目光定定地看向傅景堯。
想要確認盛北弦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傅景堯接觸到他的目光,艱難地開口,「藥是大哥交給我,我親自化驗的,裏面摻了慢性毒藥,三個月後可致死。」
盛老爺子拿着化驗單的手也在顫抖,長達四頁的化驗單,前三頁都是藥物成分分析,用的大多是化學符號,老爺子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最後一頁是化驗鑑定報告。
「這、這……」盛老爺子氣得鬍子抖動,睚眥欲裂,「啪」的一聲把化驗單拍在茶几上。
這一聲響嚇得馮婉身子經不住一抖。
在這個家快三十年了,從來沒見老爺子發這麼大的脾氣。
「到底誰做的?!」盛老爺子吼道,力氣太猛了,忍不住按着心臟咳嗽,管家忙上前,拍着老爺子的後背,勸他消消氣。
大少爺這人雖冷漠,卻一向惦記着老爺子的身體,今天這樣,連他都覺得大少爺過於殘忍了。
可一想到有人給少夫人下毒,又覺得大少爺的做法情有可原。
「噗通——」
林嫂跪在盛老爺子和盛老太太面前。
眾人一驚。
楚心之立刻起身,彎腰扶着她的胳膊,「林嫂,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林嫂已經已經六十二了,她這一跪,實在叫人心顫。
就算她跪下了,楚心之第一時間也沒懷疑這件事是她做的。
「少夫人……」林嫂嘴唇抖動,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藥里的毒就算不是她下的,她也有責任。
少夫人的藥都是她親手熬的,出了這樣的事,老爺子和老夫人原諒她,她也不能原諒自己。
沉默了良久的盛北弦淡聲開口,「林嫂,先起來吧。」
「我、我……」
楚心之扶着林嫂站起來。
林嫂低着頭,默默站在一邊,嘴拙的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在一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還能出這樣的事?呵!」盛北弦冷笑,語含譏誚,「這個家也沒待下去的必要了。」
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徹查下去,整個家都不得安寧,最主要不想傷了兩個老人的心。
不徹查,他無法安心在這裏住下去。
盛老太太神色淒淒地看着盛北弦,「北弦的意思是?」
「我帶着楚楚和的孩子出去住。」
這個提議,他不止一次在老爺子和老太太面前提過。
但考慮到兩個老人年紀大了,喜歡兒孫繞膝,他才屢屢妥協。
「北弦,你別衝動,最主要的是將下毒的人查出來。」盛以輝冷靜下來,說道。
事已至此,絕不是搬出去就能解決問題。
得把下毒的人揪出來才行。
盛老爺子又咳了兩聲,操起桌上一個白瓷杯砸在地上。
「查,必須查!今天能下毒害楚丫頭,下次是不是把老頭子我也給毒死了!」盛老爺子側頭看向管家,「把家裏的傭人都給我叫到大廳來。」
盛北弦手搭在膝蓋上。
指腹在膝蓋上摩挲,他沒想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也不覺得這樣做就能將下毒的人揪出來。
楚心之擰着眉,她也不想鬧成這樣。
客廳里的動靜太大,盛北瑜忍不住從房間出來。
她這段時間心情不好,吃過晚飯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此時,偌大的客廳里已經站了許多人。
一時疑惑,她也從樓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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