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怕?!
夏初七整個人被他罩在披風裏,有些哭笑不得。
難不成她就長了一副柔弱得需要像裹豬仔一樣保護的樣子?
可想歸想,身子緊貼着他暖乎乎的胸膛,隨着他運動時的力量,那胸膛里的心臟跳得怦怦直響,雖然她什麼都看不見,但那些帶着肅殺的刀劍聲,那「嗖嗖」飛過的弓弩聲,那尚未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喊殺聲,似乎都沒有那麼可怕了。
即便再女漢子的性子,她也是個女人。
是一個女人,都會下意識享受被男人保護的感覺。
可她也不想做一隻猴子請來的逗比,白吃飯不幹活兒。
「兄弟們,殺了他們!」
「搶了那車金子,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上啊——」
「殺!殺了那狗王爺,咱們就有錢了。」
「有了錢,就不用再過打家劫舍的日子了。」
難不成是土匪強盜?
豎做耳朵聽了一會兒,夏初七小小掙扎了一下,「喂,放我出來,我來幫你。」
「別動!」他低喝。
「啊!」聲起,有人在慘叫。
「嘶!」聲落,戰馬在嘶嚎。
「哇-一-本-讀-小-說-!」聲起,有人在尖聲抽氣。
「當!」聲落,有人的兵刃斷裂。
「噼啪!」聲響,有人還在丟鞭炮驚戰馬!
「撲嗵!」聲里,有人瀕臨死亡叫着倒地!
戰況似乎很是激烈,人聲喧鬧,可夏初七什麼都看不見。
「趙樽,放啊,你這樣不方便,很容易出事兒,我不是廢物——」她又急切地補充了一句。
腰上突地一緊,她以為那貨會放開她,沒有想到他只是將她顛了個方向,又面對面地將她摟在懷裏,讓她的臉緊貼在他的胸膛,卻仍是不回答她的話,只是護着她,時不時抽冷子刺上一劍,任由那十幾名守衛圍攏在他們的身邊兒,形成一個保護型的包圍圈,阻止那些襲擊者的侵犯。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短暫的片刻工夫,街道上人已紛紛散去,退擊店鋪關上了門,偶有膽大的也從樓上探出個頭來往下看。
「上!」襲擊的人越來越多……
「殺!」喊打喊殺的聲音越來越強……
「砍死他們!」他們不停往中間靠攏……
夏初七看不見外頭的刀光劍影,只能聽那冷兵器的打鬥之聲。
嗖——
突地一支冷箭從樓上某個店鋪里急射了出來!
冷箭破空之聲,讓夏初七心裏一驚,雙手揪住他的腰。
趙樽把懷裏的女人一裹,揚起長劍便劈在了那箭矢之上,箭矢受力一傾斜,直接沒入了鋪面的門柱上,那沉悶的聲音讓夏初七心裏一寒。
不怕正面衝撞,就怕偷襲放箭。
「陳景!」
只聽得趙樽冷喝一聲,陳景乾淨利落地答了一聲兒「是」,足尖一點馬背,人便騰空而起,直接抓住店鋪的房梁,接連兩個沖躍,便躍上了放冷箭的樓頂。
「兄弟們,殺啊,搶金子——」
一個黧黑肌膚的黑衣人舞着一柄鋼刀,沖在了前面,專砍侍衛的馬腿兒。可今兒趙樽雖說帶的人不多,可十幾名侍衛全是高手,那些人根本就近不得身,還損失慘重。
漸漸的,慘叫聲佔了上風,喊打喊殺的聲音成了弱勢。
不過短短頃刻工夫,十幾個襲擊者被砍翻在地。
「老子看不見好惱火!」
夏初七有些抓狂,她不想吃閒飯,不想成為別人的累贅,好不容易趁着趙樽揮手擋冷箭的當兒,掙扎着掀開了頭上的披風,一口氣還沒有吐出來,卻是嚇了一大跳。
「我的娘——」
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過來的人,哪裏是土匪強盜的陣勢?
那完全就像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
「小心!」
又一支冷箭從另外一邊兒二樓的酒肆射了過來,直接往人群中間的兩個人身上招呼,招招殺着,顯然是往死里整。那陣仗不像是搶錢搶物的動靜兒,到像是殺父奪妻的仇恨了。
接着,又是一支!
一支!再一支!
顯然上頭不止一個人。
趙樽格擋着冷箭,臉上沒有表情。鎮定,冷漠,眸子涼絲絲的,卻並沒有那種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猙獰與恐怖,高冷尊華的面孔還是好看的緊,讓夏初七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丫就混了一個冷麵閻王的稱號?
「我上去!」
李邈嬌喝一聲,耍得一柄青鋒劍寒光直閃,見趙樽沒有反對,人便學着陳景那樣兒,「嗖嗖」攀上了二樓,看得夏初七一愣一愣的。果然還是古人武藝高強,比她用貓鈎攀爬強多了。
但是……
打架不一定靠人力嘛。
「讓他們退兩步——」
她低低喊了一聲兒,趙樽看她一眼,眸子一深。
「照做。」
令行禁止是他身邊侍衛的基本素質,他冷聲剛落,原本沖在前面迎敵的幾名侍衛頓時後撤,馬嘶聲里,只見夏初七小手一甩,就像投手榴彈似的,伴着她「去死吧」的喊聲,襲擊的人各里,「砰」的一聲兒便炸開了。
「啊!」
有人在慘叫,「什麼東西?」
「你祖師奶奶的霹靂彈!」她哈哈笑了一聲兒,「再來,老子還有——」
砰!
又是一聲威力極大的爆炸。
「再賞你們也吃一顆。」
她人在趙樽的保護範圍之內,沒有後顧之憂,只是板着小臉兒,霹靂彈甩得比剛才的鞭炮更響。硝煙里的面孔一張張模糊起來,一陣陣的哀嚎聲兒隨之而起,有一些倒地的「勇士們」痛苦的抽搐起來,攻擊明顯沒有剛才厲害了。
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尤其在威力極大的火器面前。
有人舉着刀,腳步開始往後退。
夏初七掀起了唇來,側眸看趙樽。
「爺,這些人是來殺我的,不是強盜。」
趙樽沒有回答,眼看那些人要跑,那個皮膚長得像非洲黑人一樣的傢伙,又聲嘶力竭地揚了揚手上鋼刀。
「兄弟們,不要怕!誰退誰死——殺了他們,咱們拿金子娶媳婦兒置田地便能過上富足的生活了……」
一聽這話,夏初七差點兒嗆住。
「哎喲媽,沒想到,還有與我一樣理想的人?」
唰!
那群人被鼓勵,又砍了上來。
再一聲馬嘶,有人栽倒在地,鮮血濺在了路邊一個小販逃命時丟棄的梨攤上,攤得梨子到處翻滾,鮮血濺在果子上,那情景,看上去好不猙獰。
「你身上怎會帶如此危險的物什兒?」趙樽擋開一保冷箭,冷冷問她。
「因為我比它們更危險。」
夏初七回答着,見左邊兒又有十來個不怕死的傢伙賊頭賊腦地圍攏了上來,可就在她再一次往懷裏摸去的時候,小臉兒沉了下來。
「完了,沒了。」
趙樽剜她一眼,不答話。
「啊!」一名侍衛中刀,看得夏初七眼睛一熱。
「他們要殺的人是我,我去引開他們!」
就罷,她揮肘便要推趙樽下馬,想要奪馬而去。
「閉嘴!」
趙樽猛一下拽了她的手腕,低咒了一下,將她攔腰一個橫抱,兩個人同時栽歪的身子又神奇地端坐在了馬背上。那動作行雲流水風姿瀟灑得比往常夏初七見過的馬術表演還要精彩。
可這會兒她無心欣賞,大聲吼了出來。
「他們人多勢眾,我有辦法脫身,你等救兵來了再幫我。」
趙樽不看她,只冷冷一哼,勒緊了她的腰,將手上寶劍舞得虎虎生風,「曾經在漠北荒原上,本王一千兵卒,遇上北狄三萬人馬,你猜結果如何?」
「他們死了,你活着。」
「聰明。」
「這還用猜嗎?你要死了,誰在這兒和我說話?」
「……」
「乒乒乓乓」的刀劍撞擊之聲里,兩個人侃着完全不着邊際的大山,那畫面實在太醉人。就在這時,又一支冷箭迎面射了過來,直衝夏初七的腦袋。趙樽揮劍擋開,擦着她的耳朵飛了出雲,在「鏗」聲兒里,他低喝。
「會不會抱男人?抱緊!」
「靠!來一把武器——」夏初七的低吼聲,與又一支箭矢被攔腰砍斷的「鏗」聲融合在一起,餘波未消,再一隻冷箭又射了過來,趙樽壓在她馬背上,低頭側過。
太恐怖了。
冷汗濕了她的脊背。
她見過戰爭,但那是軍演。而且高科技下的戰鬥與這種冷兵器時代的肉搏戰簡直完全不一樣。殘刀斷箭,與主人分了家的手腕,胳膊,腿兒,還有腦袋……從開始到現在,其實不過短短几分鐘,可鮮血已經染紅了落雁街面兒,不得不說,她前世今生都沒有見過這麼慘烈的戰場。
「怕了?」
聽着他低低的兩個字,夏初七突然明白他為什麼要蒙她的頭。
心裏倏地一暖,她梗着脖子,「怕個鳥!」
「嘴硬。」
「我是醫生。」
「對,所以你不是士兵。」
襲擊者的攻擊力已經小了,也不知道究竟在這裏埋伏了多少人,後面抽冷子還有飛箭掠過來,不時被砍歪了沒入商鋪的窗子,嚇得躲後頭的人時不時驚叫。
夏初七耳朵里全是「刺啦」的聲兒,突然聽得趙樽又喊了聲「閉上眼睛——」,便拎了她的身子,雙腿往馬身一夾,一聲「駕」,大鳥在「嘶」聲兒里騰空而過,躍過一名侍衛,直接闖入了襲擊的人群,揚蹄踢翻了一人。人群裏頭,趙樽左突右砍,每每出劍,便帶起血光一片。而夏初七被他撈來抱去,轉得那是頭暈目眩,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
什麼叫做殺人?
什麼叫做被殺?
她今兒總算徹底見識到了。
不得不說……
趙樽殺人的風姿還是那麼好看。
與東方青玄殺人時那種變態的美感不同,他殺人出劍,姿態凜冽正義,氣場極為強大,立於敵軍之中,也如同一尊無法撼動的戰神,一身殺氣,招式老辣敏捷,招招致命。
狠、准、穩。
面前就像是他一個人的戰場,而他天生就是為了戰場而生的男人。一刀一個,一個一刀,一個一個圍上來的人都死在了劍下,直到殺紅了眼的人,腳步再次慢慢後移,手上的刀子不住的顫抖。
「兄弟們,和他拼了——」
那「非洲黑娃」一喊,又有幾個不怕死地沖了過來。
趙樽面無表情,一戳一剁,一股子鮮血便噴了過來。
鮮血燃燒了眼睛,夏初七身上屬於軍人的熱血被點燃了。
「我也要殺,爺,我下去撿武器……」
「不行!」
還是那麼霸道!
「要活口。」
眼看那些人的隊伍越縮越小,趙樽低低冷喝了一聲。
「是,殿下。」
他的貼身護衛們應答聲鏗鏘有力。
戰況到此,除了侍衛們有幾個受了輕傷之外,無一死亡。而襲擊的對方,倒在地上的人,已經英勇地成為了這條落雁街的紅色染布。
「兄弟們,撤——撤——」
人群里領頭那「非洲」黑臉人,大聲喊了起來。
「他娘的還想跑?」
二鬼一個箭步衝上去,逮住那人,一劍便戳穿了他的大腿,那人「啊」一聲,痛苦地蜷曲着倒了下來,抽搐着身體慘叫不已。可對方的人數太多,單靠他們也抓不過來。幾乎就在眨眼之間,除了抓住的十來個,其他人一鬨而散了。
「不必追了!」
趙樽冷冷道。
「對對對對,千萬不要追,車上還有一千兩黃金呢。」
夏初七點頭附議道,卻被趙樽給剜了一眼。
她不服氣,挑高了眉頭,「瞪我做什麼,你不也是怕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
不得趙樽答話,背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兒。
只見一個被逮住的「土匪」,突然慘叫一聲兒,口吐黑血,瞪大了雙眼,瀕臨死亡的哀鳴一聲,唇角帶着一抹絕望的驚恐,便栽倒在了地上,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不好,他們事先服了毒藥!」
有侍衛大喊。
接着,又有另外的人倒地不起。
「表哥,藥箱!」
夏初七大喊一聲兒,騰地跳了下去,一把揪住其中一個看上去體質較好的黑壯男子,啪啪兩下扇在他的臉上,右手狠狠掐在了他的人中穴上。
「扒了他的衣服。」
侍衛聽得面面相覷。
可在趙樽的示意下,也依言照做。
李邈速度很快,銀針到手,夏初七緊緊抿着唇角,再沒了剛才說起金子時興奮得眉飛色舞的樣子,整張小臉兒嚴肅冷繃,仿佛又站在了手術台前,捻了銀針,向那人脊柱方向呈四十五度角斜刺而入。刺督俞、嗝俞、肝俞、膽俞、脾俞、胃俞,留針,捻轉,直刺中脘、建里,下脘……
用針灸理論來說,這幾處分佈着胃、小腸和大腸的交感神經,刺穴可以緩解毒性發作。從武俠小說的角度來說,這叫銀針封穴,封閉住他的心脈,也就是暫時封住了毒性。
楚七的醫術聞名京師。
可真正見過她治療的人不多。
打鬥結束了,樓上又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抽氣聲,屏息聲,什麼聲都有,卻是沒有人說話。
她揮灑自如的針灸手法,看呆了眾人的臉,也看得趙樽那雙風華無雙的黑眸,淺淺眯了起來。
吁……
很快,夏初七拍拍手,直起腰來。
「好了,快審。」
那人身上插着針,手腳都被人死死摁住,可性子卻是倔得很。大概也是知道這銀針封脈只是暫時止了毒,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做一條英雄好漢,留得家人安康。所以,他冷冷哼了下,目閃精光,聲音低啞地出口。
「不用審了,在老子嘴裏,你們得不到要知道的東西。」
「你他娘的閉嘴!」二鬼脾氣最差,「啪」地摳了他一耳朵,「說,誰派你來的?」
「殺了我啊!有種殺了我啊!」那人嘶聲大吼,口角溢出鮮血。
「王八糕子——」
二鬼吼了一聲,正要再打,面前卻伸出來一隻手腕。
「鬼哥,我來!」
輕呵一聲兒,夏初七給他遞了個眼色兒,突然蹲身下來,看着那傢伙轉了轉眼珠子,笑眯眯地說,「兄弟,你真有性格,說實話,我很欣賞你。」
「少他娘的廢話,要殺要剮隨便你。」
「嘖嘖嘖!」夏初七搖了搖頭,滿臉都是笑,「不怕死的人老子見過,可還真沒有見過不怕死在老子手裏的人。」
那傢伙看着她瘦瘦小小的樣子,不由諷刺一笑。
「就憑你?」
「對啊,就憑我。」
斜歪歪睨了他一眼,夏初七手指碰了碰他身上的銀針,又意有所指地將視線瞥了一圈他那些已經死翹翹的同夥。
「看見了嗎?他們都死了。可你卻沒有死。」
那傢伙身子一顫,咬着唇不說話。
「你現在是不是很羨慕他們?」
那傢伙還不說話。
「對,你該羨慕,他們死了舒坦,可你麼……」咧着嘴,夏初七抽出一根銀針來,他的面前晃了一晃,笑容比什麼時候都要甜,「老子別的本事或許沒有,但說要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百零八種法子都嫌少了。你千萬不要挑戰我的耐性,嘴乖一點,我便賞你個全屍,嘴要不乖,老子便讓你經脈寸斷,血液流干,五臟六腑腐爛,讓你可以眼睜睜看見蛆蟲在啃噬你的心臟,但你的腦子卻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嘖嘖嘖,好像太殘忍了一點哦?不過你是英雄好漢,為了成就你的名節,我就犧牲一下個人形象好了,你說呢?」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一時間,所有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當然,誰也不會知道她威脅人家那幾句話只是瞎編來吹牛的,她要真有那麼厲害,人類都無法阻止她成神成仙的節奏了。
只不過,她太神了。
被人給吹噓得神,加上確實有些人人見到的本事,有極有表演天賦,也就類弄住了眾人,也糊弄住了那個傢伙。在呼呼的喘氣聲兒,那傢伙嘴唇哆嗦了幾下,一張白如死灰。就在她作勢舉起第一針銀針的時候,身子顫抖幾下,便軟在了地上。忘記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沒了碗大個疤」之類的豪言壯語,直接就裝了慫蛋。
「我,我說,是——」
是誰還沒有說出來,耳邊兒突然傳來一聲兒高喊。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東方大人到——」
心裏一震,夏初七轉頭看去。
喲喂,真精神!
就像她腦海里東方不敗出場似的,東方青玄那廝坐在一個四人抬着的香木肩輿上,身上大紅衣袍閃着火一樣的艷光,華服加身,鸞帶兩端垂穗,移動時得如同一團天邊兒的紅色霞光,與地上濃腥陣陣的鮮血混合在一起,妖艷而奪目。
傾國傾城!絕代容顏!
丫總是美得讓她腦子裏的形容詞兒這麼着急。
「青玄來遲一步,殿下可還安好?」
「本王好得很。」趙樽冷冷挑下眉,「東方大人怎會也在此處?」。
「今日天色甚好,青玄是出來看風景的。」
看風景的?他怎麼不說他是來打醬油的?夏初七悶悶地想着,卻聽見趙樽面無表情地說,「那東方大人覺得風景如何?」
「美不勝收!」
那妖嬈清淺的一句話出口,夏初七心臟麻了一下。
落雁街上一地都是屍體和鮮血,兩邊兒攤位全砸了,也只有東方大都督好意思說此處的風光美不勝收了。
「爺!」
不理會東方青玄,她給趙樽遞了個眼神兒。
「先審!」
她在提醒他,時間不多,一會兒毒發便完了。
趙樽點下頭,默許了。在一干人的注目中,她拿着銀針在那傢伙面前晃悠了一下。
「還不交代,等着長蛆啊?」
那傢伙額頭全是冷汗,牙齒打着顫顫,卻不敢再開口。
夏初七哼了下,瞄了東方青玄一眼,意有所指的說,「你可是因為某些人來了,又不敢說了?嗯?」
「楚小郎!」東方青玄妖嬈一笑,「你這某些人,指的可是本座我?」
夏初七笑眯眯一回眸,「沒有。」
彎了下唇角,東方青玄雙肘搭在肩輿上,又瞄向了趙樽,緩緩道,「殿下。看來楚小郎對青玄有點兒誤會呀?今天青玄過來,純粹中看風景的,真的沒有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殿下你如何看?」
趙樽淡淡道,「瓜田李下,要想摘乾淨,大都督還是迴避得好。」
東方青玄笑應,「殿下說得極是,可青玄瞧着楚小郎這岐黃之術一日比一日精進,也是好奇得緊,想一睹風采。再說,青玄在都督府里日日都惦記着楚小郎……也不得安枕,今日好不容易見着,哪捨得離開?」
趙樽面色一沉,夏初七心裏直呼冤枉,趕緊乾咳了兩聲兒,一針插在了那人的曲池穴上,在那人驚恐的「啊」聲兒,惡狠狠地轉移了話題。
「快說!」
那人大概心理作用,慘叫一聲兒,便「愉快」地招供了。
「我說,我說……神醫救救我,是,是寧王殿下……要殺,殺你……」
寧王殿下?
寧王殿下會派人在大街上堵殺她?
甚至於對趙樽都毫不手軟地放冷箭嗎?
「你敢撒謊,老子要你好看。」
「我——」
那人一個字說完,「撲刺」一聲兒,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他的心臟位置,插着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夏初七順着劍身轉過頭去,看了看面色冷厲的趙樽,投過去一個不理解的詢問眼神兒,噌的一下便惱火地起身。
「你為什麼要殺他?他是證人。」
趙樽沒有回答她,只是唰一下抽回滴血的劍,遞給了邊兒上的二鬼,又擦拭了一下手指,不緊不慢地看了一眼東方青玄,神色冷然。
「風景看完了,東方大人還不請?」
啪啪——
東方青玄擊了兩下掌,不僅不走,反倒從停在邊兒上的肩輿上走了下來,慢慢地靠近了趙樽。
「殿下果然念及兄弟情分,只怕寧王殿下他不那麼想?」
冷哼一下,趙樽淡然道,「東方大人聽錯了。」
抿着兩片妖冶如花的唇角,東方青玄也不與他爭辯,只突然莞爾一下,偏過頭來,在他的耳邊兒用極小的聲音說,「阿木爾鍾愛的靜綺琴弦斷了,她很傷心。」
「東方大人該去琴行才是。」趙樽聲音沒有情緒。
「殿下。」東方青玄湊近了一點,「我這個做哥哥的……有時候很為難。」
側開頭去,趙樽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眼,懶洋洋一哼,「東方大人脂粉氣太重,本王不喜歡。麻煩你離我遠點。」
「呵,殿下果然無情。」
「你第一天認識本王?」
輕輕一笑,東方青玄側眸瞄過夏初七仍有疑惑的小臉兒,沖她媚媚一笑,視線才又落回到趙樽的臉。那輕柔的笑意,要不是因地上的鮮血太過刺目,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樣。
「殿下真是無情之人?」
不等趙樽,他卻又牽出一抹妖魅的笑意來。
「或許只是情意太濃?」
冷硬着臉,趙樽不冷不熱的睃他。
「本王的私事,不勞東方大人費心。」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句句都隱晦,夏初七在邊兒上聽了個雲裏霧裏,再一想剛才趙樽明顯屬於「滅口」的行為,撇着的唇角不由一彎,慢悠悠蹭了過去,擋在了趙樽的身前。
「大都督,小子有句話說。」
東方青玄「哦」了聲,笑,「還請楚小郎賜教。」
「賜教不敢當,只是有句心裏話要說。」
夏初七歪了歪嘴角,輕輕抬起一個手指頭,極慢,極緩的,一點點抬起,指向了東方青玄的鼻子,「大都督,你知道小子我最討厭什麼嗎?」
東方青玄一愣,隨即輕笑,「討厭什麼?」
「最討厭別人搶我的男人。尤其討厭長得比我帥的男人來勾搭我的男人。當然,女人也不行,我的就是我的。大都督可聽懂了?」
她笑眯眯地隨口一說,頓時驚了一地的人。
譁然聲里,有人在竊竊私語……
男人搶男人就夠稀罕了。
而那個男人,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的晉王殿下。
趙樽那些個侍衛親隨看着殿下頓時就黑下去了的臉,恨不得能堵住自己的耳朵,蒙上自己的眼睛,當成沒有聽見。而東方青玄在一愣之後,卻是揚起了眉梢來,笑得妖媚橫生。
「楚醫官可真有意思。不過,本座早些年還真就聽過一句話,說晉王殿下是一個能讓男人發現自己原本一直喜歡男人的人。」
一句帶笑的話說完,在趙樽冷眼剜過來時,他笑不可止。
「那殿下,如此,青玄便告辭了。」
他這頭姿態妖嬈的一轉身,後頭夏初七卻突地一彎唇。
「大都督請留步。」
回眸,東方青玄又淡淡地撩開唇角來,「楚小郎還有事?」
呵呵一樂,夏初七擺了擺手,眼睛彎得像兩輪新月。
「我們的友誼破碎了!古得拜,撒喲拉拉,不見!」
東方青玄狹長的鳳眸微微一眯。
……
……
打掃戰場的事兒,當然用不着趙樽的人動手。
東方青玄前腳一步,一直候在邊兒上的應天府衙的皂隸們後腳便跟了過來,指揮着人處理現場。
而落雁街上廝殺打鬥的事情,也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便傳遍了京師應天府,有人說,現場死了一百多個強盜。那些賊子們運氣不好,搶人也不知道擦亮了眼睛,偏偏搶到了晉王爺的頭上,活該他們倒了八輩子霉,血濺五步都是便宜他們了,等追究下來,只怕得連累家人,牽連族內。
同時,趙樽領了十來個侍衛便殺了上百個強盜的光榮事跡,還有晉王府的小神醫楚七當場與錦衣衛的東方大都督搶男人的事兒,也風一般傳揚了出去。一樁「三角畸戀」,頓時成了京師人茶餘飯後的風月美談,段子編得比殺人還要精彩許多。
落雁街殺得如何且不多說,這京師城裏天子腳下,竟然有人公然砍殺王爺的事情,也很快就傳入了皇城。老皇帝大發雷霆,下旨錦衣衛撤查此事,犯案者一律抄家連坐。一時間,三公九卿,三司六部,個個人心惶惶,嚇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都怕錦衣衛藉此機會羅織罪狀,這一把「刺殺王爺」的火會落在了自家的腳背上。
另一個方面,老皇帝如此的興師動眾,讓原本的儲位之爭,又陷入了另一個微妙且尷尬的境地。他極為疼愛么子趙樽,更是有目共睹,甚至有傳言稱,要是太子殿下歿了,陛下心裏屬意的儲君人選,定是晉王殿下。
政治家的心思,很難領會。
但一時間,整個京師都在為了落雁街的刺殺事件而,整個朝堂又再次陷入了新一輪的緊張氣氛。而那事一傳開,據說晉王府附近的三條街上,人流量都較平時少了一倍。
凡事都是如此……
不知情的看個熱鬧,知情的人看個門道。
一場鬥毆下來,夏初七心驚膽戰之餘,卻更加清楚。
京師的奪儲大戰,已經進入了水深火熱的狀態。
或者說,有一場極大的風暴,正在醞釀當中——
可好多事情,就像隔了一層迷霧,她有些理不清頭緒。
「爺,那些人果真是寧王派來的?」
兩個時辰之後,夏初七洗了身子,坐在晉王府承德院的暖閣里,抱着一個暖手的爐子,皺着眉頭,看向面前那正一個人下棋的趙十九,小眼風涼颼颼地剜了過去。
「你先前說了什麼?」
沒有想到,趙樽卻是淡淡的反問。
挑了一下眉頭,夏初七盯着他,奇怪的哼了聲,「你腦子在下棋,耳朵也在下棋啊?我說那些人,今兒刺殺咱們的那些人,果真是寧王派來的?」
「爺是在問你,刺殺前的馬上,你都說什麼了?」
他的思路要不要這麼跳躍?
刺殺前在馬上?
那時候他不是在生氣嗎……
她問了他什麼,他都沒有聽見?
夏初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再想一想……那些話又不想再說了,也不想再問了。那阿木爾這會子琴又壞了,要再讓他知道人家還是清白之身,一不小心「舊情復燃」了,還有她什麼事兒?今兒她才在東方青玄面前表了態,不管男人女人都不能搶她的男人,牛皮都吹上天了,可大意不得。
乾咳了兩下,她一雙黑幽幽的眼睛左右搖擺着。
「沒啊,我沒有說什麼,忘了……」
趙樽抿着唇角,沒有說話,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突然放下棋子,伸手過來拽了她往身前一攬,淡淡一挽唇。
「阿七,爺的清白,都被你毀了,如何算銀子?」
與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對視片刻,夏初七嘟了下嘴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只覺得趙十九那貨的眼睛就像會伸爪子似的,會勾人犯罪。
「咳,那什麼,其實我先前在東方青玄面前說那話,就是就是那個……我是為了替您解圍,你懂的啊?要不讓你說你被一個男人纏上,多沒面子?」
「爺不懂。」
抿了抿嘴唇,她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好吧,你原諒我的口不擇言,我便原諒你先前的冷漠。咱倆就算兩清了,誰也不許讓對方付錢。」
「冷漠?」趙樽挑高了眉頭,一臉不解。
「在落雁街上啊,我問你那麼多話,你不知道?」
「嗯?」他反問。
丫的,在馬上的時候,他就一直在走神兒?
趙樽淡淡瞄她一眼,像是解釋,又像是隨口說,「一到落雁街口,爺便察覺出來了不同尋常,只注意那些人了,沒注意你在說什麼。」
先人板板的喲!
夏初七翻了一個大白眼兒。
可現在,她還要不要再追問那些話呢?張了好幾次嘴,她卻發現,有些話過了那個時間點兒,還真就說不出口來了。目光閃了閃,她搖了搖頭,窘迫的一笑。
「算了,沒有說什麼。」
趙樽面色一黑,也不追問,只是拍下她的額頭,冷聲囑咐。
「下回不要與別人太過親近。」
「別人,什麼人?」夏初七摸着額頭,莫名其妙。
他冷冷一哼,不回答。
「哦,你說趙綿澤,還是東方青玄啊?」初七看着他越來越黑的臉,低低嗤了一聲兒,一咬下唇,憋不住笑了出來,「咦,難不成我家爺這是犯酸味兒了?哈哈……」
「閉嘴!」趙樽冷剜過來。
哈哈一笑,夏初七得意的笑得眼兒彎彎,也不管是真吃醋還是假生氣,雙手伸過去便攬在了他的脖子上,像只小猴子似的吊住,眨巴眨巴眼睛。
「放心吧,像趙綿澤那樣的人,我這輩子都不會感冒。至於東方大都督嘛……」
她拖長了聲音,笑逐顏開地看着他,不說了。
他黑眸危險的一眯,盯在他的臉上,涼絲絲的,讓人發寒。
夏初七撩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他長得太美,我不敢看。哈哈哈——」
「……」
又一次,趙王爺的臉黑了下來。
那高冷傲嬌的樣子,看得夏初七一陣感慨,又不好意思笑出聲兒來。不由撩開了唇角,沖他擠了一下眼睛,一句話又轉開了話題。
「給錢來!」
趙樽重重一哼,「什麼?」
「封口費啊?」
不明白她在說什麼,趙樽眉頭輕輕一蹙,一下子便拍在了她攤開的手心上。只拍了一下,又隨手撈過來握緊,懶洋洋的倚在軟墊上問她。
「何謂封口費?」
「爺,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是寧王做的麼?」嘻嘻笑着,夏初七好不容易逮到了一個宰他的機會,又怎麼能夠放過呢?
「可如今這事兒我曉得了,您又不能殺了我滅口。那麼,你就得給一點兒封口費才妥當吧?要不然,我一個不小心說了出去,或者做夢的時候,不小心說了夢話就透露出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趙樽黑眸睃她一眼,風輕雲淡地問,「真要?」
「必須的啊——啊——」
第一個是輕聲啊,第二個是尖叫啊。
她氣惱的聲音結束在愕然的表情之中,人落在男人的懷裏,他溫軟的唇緊緊地壓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巴,輾轉深挑,汲取那美味的甘甜,津與沫暗渡,好一會兒兩個人才喘着氣兒分開了嘴唇,他淡聲問,「如此封口,阿七覺着可好?」
「你個……無賴!」
「看來本王的阿七,真得封口了。」
「唔……」
瞪大了一雙眼睛,夏初七看着面前放大版的俊顏,眸子裏,慢悠悠地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是寧王麼?
哼!她很快她就會找出答案。
「阿七在想什麼?」
一道極涼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她唇上吃痛一下,那男人深幽着眸子,便翻轉過身狠狠壓了過來,火一樣的胸膛將她抵在了軟墊之上……
她閉上眼睛,與他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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