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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夏初七看了看周圍,壓低了嗓子,「我有條件。」
「想。可……她會見我嗎?」
二鬼激動地點了點頭,喉結一陣涌動,一句話像是從喉嚨里憋出來的。
「鬼哥,想不想見見她?」
說完,她翹着唇意有所指的努了努嘴,指向雲月閣。呆怔了片刻,二鬼眼睛裏浮起來一層濃濃的欣喜。不,也不完全是欣喜,那欣喜里還含了一絲淚光,看得夏初七如鯁在喉。
夏初七癟了癟嘴,「蠢!」一個字說完,她又好笑地挑起了眉梢,「你曾經在冬天播下了一粒種子,到了秋天,總該要結出了一個果實吧?」
二鬼猛地抬起頭,滿臉驚愕,「郡主的意思,我不懂。」
慢一本讀小說 ybdu慢走近幾步,她低低說:「鬼哥,立功回來吧,娶一送一。」
二鬼微微一愣,像是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夏初七原本還想逗他一下,可想到他又要帶兵打前鋒,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着回來,就有些不忍心了。生命是力量,一個還沒有出生的生命,也許能給他帶去更多活着的力量。
「只怕不是想見我吧?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二鬼聲音啞啞,「我是特地來見郡主您的。」
「鬼哥你怎麼來了?雲月閣你也來得?」
好久不見二鬼,他瘦了,也黑了,大概身上的傷還沒有痊癒,穿着一身堅硬的甲冑,面色卻顯得有點兒蒼白,整個人都清減了下來,少了一些往常的圓滑,看上去成熟了不少。夏初七瞄了他一眼,心裏驚了驚,沖晴嵐使了一個眼神兒,領了他走到角落。
「郡主。」
雲月閣的台階外,有一個人在徘徊,見到她過來,行了個禮。
晴嵐不明所以,夏初七也不解釋,大步往外走。
「往後注意點梅子那張嘴!她那張嘴啊,可以抵得上十萬大軍了。」
走出雲月閣的時候,她拽了晴嵐過來。
一聽這話,夏初七腦門上的黑線,繞了一圈又一圈。有一個大嘴巴的姑娘在身邊兒,真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想來不僅青藤,只怕她屋子裏的逍遙散是媚藥的事,整個晉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她沒有告訴我,可很多人都知道,青藤也知道……」
「梅子告訴你的?」
說到春藥,趙梓月臉上更紅了幾分,瞥了她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說,「是梅子說的。」
「可是,你怎會曉得那逍遙散是……春藥?誰告訴你的?」
「沒人指使我……那個時候我討厭你,不想你跟我十九哥好,所以就偷偷跑進你的屋子,偷了那個藥。」
趙梓月癟了癟嘴,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一些歉意,卻是搖了搖頭。
「梓月,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可你的身子不大好,我一直沒好開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那次給你十九哥下藥,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夏初七逗着她,見她的臉快要紅成猴屁股了,終於憋不住大笑了起來。一掃心底的陰霾,她緊緊攬住趙梓月,長長一嘆之後,才問出一句考慮了好久的話來。
「……啃嘴巴,還啃了哪裏?」
「就算中了藥,他也不該那樣待我,啃我嘴巴,還啃我,啃我的……反正就是又壞又討厭的人。」
說些這個事,趙梓月就氣恨。據她事後回憶,那個薰香確實是她自己點的,當時與夏初七吵了嘴過來,她氣糊塗了,拿着抽屜的香就放在了香爐,也沒有怎麼注意。現在又被夏初七提起,她想來想去,好像真的全是她自己的錯,不由又委屈地低下頭去。
「他那不是壞,他是中了媚藥了。咦,那藥不是你自己點的嗎?依我說啊,最慘就是鬼哥了,好端端的失了身,人家還沒有找你負責呢,你倒是生起氣來?」
「……」被夏初七這麼一逗,趙梓月紅了臉,「反正就是壞。」
「他哪裏壞了?你都記得?」
夏初七笑了笑,「你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就因為他是你孩子的爹?」她非得哪壺不開提哪壺,趙梓月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瞪了她一眼,「那個人壞死了,他那麼壞,你為什麼還要為他說話?」
趙梓月生氣了,捂着耳朵,「我不想聽,不要再說了。」
夏初七欣喜她用對了詞,可還是就事論事,「一個人可生不出孩兒來,血脈相連的事情,這輩子都沒法改變。梓月,除非你不要這孩子,要不然,怎麼都不可能與他沒有關係的,因為你們有一個共同的孩兒,寶寶的身上,流着你的血,也會流着他的血……」
趙梓月瞧她一眼,垂下了頭去,「我不喜歡他,我的孩兒與他無關。你不要再說他了,要不然就與你絕交。」
夏初七點頭,「對,我故意的。」
「你故意的!」
夏初七抬頭,奇怪地看着她,「我和小寶寶說話,也惹到你了?」
「你還說,你要逼本公主殺雞儆猴是不是?」
夏初七托着腮幫一笑,「好像很嚴重的樣子,那我不說了。」說罷,她的目光瞄向趙梓月的肚皮,突然長長嘆了一聲,「小寶寶,你爹就要去打戰了,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你想不想見一見他啊?要是他這一戰死了,見面可就是永別了?」
「沒有!就是一決雌雄。」
「……用錯成語沒有?」
「你不許在本公主面前提他的名字了,不然我要與你一決雌雄。」
夏初七瞧了她片刻,「他好像又要隨你十九哥出征北上了。你父皇封他做指揮僉事他不要,說是熟悉哈薩爾,熟悉北方地型,自請帶先鋒營參戰,梓月,先鋒營可是打頭陣的?」她就像閒聊一般,漫不經心地說着,卻仔細觀察着趙梓月的表情。果然,她眼神不停的游離閃躲,最終還是生氣了,把虎頭鞋一丟。
這話有點兒殘忍,可她還是說了。每一種傷疤,總是需要剝離之後才能徹底治癒。趙梓月一愣,躲開了她的眼神,拿着那虎頭鞋的手,揪了揪,「他死不死,活不活,關本公主什麼事?」
「梓月,二鬼活着回來了,你知道嗎?」
趙梓月不高興地嘟了嘟嘴巴,脾氣卻不像過去那麼嬌橫了。想了想,又反過來安慰夏初七,說她十九哥打過很多戰,卻從來沒有打過敗戰,一定會凱旋歸來娶她的,讓她不要擔心。每個人都會長大,夏初七其實喜歡趙梓月的變化。
「老虎?貓吧!」
趙梓月興奮的拉着她,仿佛一夕之間就長大了,那仍是小女孩的嬌嫩里,多了一種母性特有的光彩。可夏初七瞅了一眼,沒什麼興趣。
「老虎的頭是我繡的,楚七,你看,怎麼樣?」
趙梓月原本就是一個活潑不知愁煩的公主,在對新生命的期盼中,她也重新獲得了「新生」,撒嬌耍賴十八般武藝齊齊上陣,到底還是說服了洪泰帝留下了肚子裏的孩子。如今的她,已經開始偷偷的準備孩兒的衣物了,她手裏拿着的是一雙虎頭鞋。
「楚七,快來快來,你看看青藤做的虎頭鞋……」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入雲月閣的,趙梓月見到她,很是高興。
今日坤寧宮的氛圍與往日不同,知道要打戰了,知道趙樽要出征了,張皇后的話比往常更多。大抵都是女人,都是強勢男人的女人,她突然發現與夏初七有許多話要說。可夏初七今天心緒不寧,卻時不時的走神兒,直到走出了坤寧宮,也沒有與張皇后說幾句實質的內容。
差別只在於她還能活多久。
可夏初七心裏很清楚,她這病是治不好了。
張皇宮的身子比前些日子好了許多。人有的時候活着,得靠一種信念。因為夏初七的存在,讓她相信了可以治癒。因了她的病,洪泰帝每日裏來瞧她,她相信了情感。一個女人,無論長到多少歲,都脫不了追求情愛的本質,有了這兩點,即便是肺癌也能煥發新生。
剩下兩天,四十八個小時,她得掰着手指頭來用了。
想到這句話的她,是傷感的。可她又不想傷感,她從來不信命。
入宮的路上,夏初七一直在琢磨這句話。
「想人間婆娑,全無着落。」
然後他替她掖了掖被子,不多一會兒,窗戶「咯吱」一響,她再睜開眼睛時,只看見燭火在受風的輕搖,屋子裏頓時就冷了下來。
她感覺到他低下頭,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吻了她。
甚至在他轉過了頭時,闔上了眼睛裝睡。
她淺淺眯着眼,沒有出聲兒叫他。
他的心冷漠堅硬,卻又適時柔軟。他從不說山盟海誓,卻字字句句都是承諾。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他。有時候用太過華麗的語言去描述一種東西,原本就是一種褻瀆。需要用言詞粉飾的,那就代表本身的薄弱。真正的好東西,歸根到底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好。除了好,再沒有別的。
這是一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他背對着她在穿衣,就站在他床邊不遠。看來是準備直接去營中了,他身上穿着她夢中見到的盔甲。窄袖雲肩,通袖漆襴袍,外罩長身式明甲,用金紐扣紐系,兩側及後身開裾,底邊飾彩色排穗,胸部綴有護心鏡,兩肩掩膊,綴紅色肩綴,外面系了一件黑色鑲金邊的披風,身型頎長,高冷無雙,是燈火照着他,卻又是他點綴了火光。她向來覺得穿着戎裝的男人更有魅力,可這種魅力在趙樽的身上更是突顯到了極致。
屋子裏只有一盞微弱的小燈。
天兒還沒有亮,窗外黑壓壓的。
在這樣分別前的夜晚,她沒有想到卻做了一個好夢。夢見在漠北的狂風中,她策馬狂奔,在無邊無際的草原中間,是身着盔甲的他,那黑色的披風在風中高高揚起翻飛,她奔向他,他張開雙臂,把她重重抱在懷裏轉圈,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直到她陡然一下睜開眼睛。
她低低罵了一聲,語氣突然又哽咽了。他沒有說話,把她摟得緊緊的。兩個人說了許多話,大多是她在說,他只是聽。她說什麼,他都說好,她再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不會反駁。後來她說累了,就窩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不睡的是大傻叉。」
「不睡。」
「騙人吧?書里可不是這麼寫的。」她靠着他,湊過去在他的耳朵上低低呵了一口氣,熱氣噴灑,她感覺到他僵硬了身子,這才哧哧笑着,一下一下輕吻輕滑,「有沒有,到底有沒有?」他不答,她張嘴咬住他的耳朵,在嘴裏裹了裹才低低問,「睡不睡?」
「沒有。」
「有嗎?」
「……」
「我說你們軍營里,會有軍妓嗎?」
「不要。」
「侍妾還要不要?」
「不納。」
「側妃還納不納了?」
「不想。」
「三妻四妾,還想不想了?」
「嗯。」
「不許和別的女人好了。」
窗台上的小馬「咕咕」一聲,聽見了裏面傳來的詭異對話。
室內靜寂良久,燭火滅了。
只剩一個晚上,她有好多話要說,不想再浪費在吵架上了。
但他又哪裏知道,早在她入侵了他的世界,或者說他入侵了她的世界之時,她就已經不再完整了。缺失的那一角,需要他來填補。有了他,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完整。
其實今天晚上的事不是她一時衝動,她是考慮得很清楚的。她喜歡趙樽,喜歡這個別彆扭扭的趙樽。他老古董,死板,僵硬,教條主義,恪守着他的道德準則,卻又偏偏可以不管不顧的要娶身為「侄媳婦兒」的她。這樣的趙樽是矛盾的,他早知道她是夏楚,依他的性格應該是把她推向千里萬里才對。可他明明介意她的身份,卻仍然想方設法地要娶她。所以,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但世上的男人很少會喜歡一個姑娘卻不睡她。可就是這個趙樽,這個她喜歡的趙樽,他可以做得到,哪怕憋死了自己,他也不願意越那雷池一步,僅僅是因為他此去有可能會馬革裹屍,血濺沙場,不願留下一個不完整的她。
想想她又有些好笑。
之前她沒有刻意向趙樽解釋與東方青玄之間的事情,主要是說過就忘了,卻沒有想到,他原本壓根兒就沒有相信,所以才讓梅子和晴嵐給她喝烏雞湯喝紅糖水吧?
夏初七無聲的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
「一開始氣極是信了,可你是個什麼人?爺心裏有數。」他緊緊抱住她,放低了聲音,「好好給爺守着,除非爺不在了,否則,誰碰了你,老子宰了他全家。」
「原來你一直不信?」
趙樽深深看着她,一嘆,「你真以為爺會信?」
說到這裏,她突地一頓,眼睛亮了,「噢對了,我都忘了這茬,你說要保住我的清白……咦,那就稀奇了,我不是早告訴過你嗎?我與東方青玄已經有過那事了,所以啊,你更是大可不必。」
努了努嘴,夏初七笑得越發邪乎,就像一個不肯聽話的孩子,不發脾氣了,卻也不順着他,懶洋洋地攤在那裏,一雙眼睛盯着紗帳,就像做夢一樣,低低喃喃:「你可不要期望我會為你守節,你是曉得的,我不是那種在意這事的女人,只要看對了眼,或許是趙綿澤,或許是東方青玄……」
「我有什麼不敢的?」
「你敢!」他咬牙。
「不逼你了。」夏初七看着他的掙扎,語氣淡了下來,「我都想好了,明兒你就要走了,咱們不要浪費時間了。其實男女之間不做那個,可以幹的事情還有很多嘛,比如,你現在可以在走之前,把你的家產都給我?你有多少錢,有多少宅子?晉王府還有幾個女人,那也算是你的私有財產吧?我想啊,等你走了,我拿着你的錢,找幾個長得好看的男人……那什麼,要是我一不小心干出點什麼事來,你可不要怪我?」
「阿七……」他的聲音幾近呻吟,「不要逼我。」
她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這樣的眼,他從來沒有在任何婦人臉上看見過。尤其是此刻,屋中燈火很暖,她的眼睛很黑,很深,倒映着一小簇燈火的光焰,邪惡得像一個會吃人的小女巫。
她不理會,開始尋找他最容易動情的地方,他呼吸快散亂成沙了,終是忍不住,翻身過來把她狠狠壓住,扼住她的肩膀,死死壓住,目光像狼與獵物的對峙,盯上了她的眼睛。
「你捨不得,你想聽我說話。」
他開始威脅,「再鬧,爺把你嘴堵了。」
夏初七有一張厲害的嘴。罵起來損,笑起來美,彎起來的唇上那小小的梨渦像會吸人魂兒,可她這張嘴除了會這些常備功能,竟然也可以那麼靈巧的扯開他的衣袍,重重啃噬他而絲毫不受手腳被綁的影響,只需要兩片兒薄薄的武器就可以惹得他渾身着火,那火甚至比之前來得還要迅速,燒得更加火燙,每一簇火苗直躥臍下,像把他架在了一個火堆上,蒸着他,烤着他,把他戰慄也讓他受罪。
「氣吧!你好好氣,你若不氣,我就該氣死了。」
他唬她,「再這樣,爺可生氣了?」
她眼一橫,「就不!」
他嘆氣,「你怎麼不講理?」
她低低斥他,「活該。」
他喘得又急又狠,「阿七,不要這樣,爺難受!」
夏初七扁了扁嘴,把頭湊過去,在他下巴上親了親,又湊到他的鼻子,臉頰,額頭,慢慢的,從下往上,又從上往下,最終落在他的唇上,像安撫一隻委屈的小狗,吻他,討他喜歡。然後在他氣促的呼吸里,從他的唇滑下,落在他的喉間,再慢慢滑下。
他不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只要你高興,怎麼都好。」
「撞疼了吧?」
他仍是想要逗她開心,夏初七越發難受。
「女俠很是厲害,且饒了小的一回吧?」
「知道厲害了?」
趙樽向來雍容高冷,很少有這樣沒臉沒皮的時候,夏初七死死瞅着他,又好氣,又好笑,心裏亂成了一鍋粥,許多複雜的情緒受了驚,在心底四處亂蹦,躥得她嗓子眼很堵。堵得她一個衝動,腦袋一低就撞了過去,額頭正好撞在他的下巴上,聽見他「嘶」的呼痛,她才抬起眼皮兒。
「不會用嘴親?」他把臉探得更近了一些。
「沒手,怎麼揍?」
「揍吧。」
他嚴肅的想了想,卻是把臉遞了過來。
夏初七氣惱得不行,邪邪一挑眉,「趙樽,我能揍你嗎?!」
「不放,放了爺可整治不了。」
可她都這樣說了,趙樽卻不相信她的「節操」。
這話說得,怎麼她像個會強佔黃花大閨女的惡霸似的?
夏初七愣了一下,見他硬朗的臉上,扯了一抹促狹的笑痕,顯然是為了逗她開心,不由扁着嘴巴瞪了他一眼,心裏越發窩火兒,「先放開我,放開我再說話,我保證不再碰你了,還不行?」
「釣上來,爺就煮着吃了。」
「萬一又釣上來一個楚七,怎麼辦?」
「嗯?」他不解。
夏初七又是想哭,又是想笑:「那誰知道?記好了,去了北邊,不許去釣魚了。」
見她終於笑了,趙樽唇角彎了起來,「有這麼潑的王妃在家,爺哪裏敢?」
「就是要踹壞你,免得你去了北邊還亂睡女人。」
他突然無賴的調侃,讓她氣得磨了磨牙,忍不住破涕為笑。
「你個潑丫頭,往哪踹呢?踹壞了,爺以後怎麼疼你?」
「你個王八蛋!」夏初七帶着哭腔的聲音,全是委屈。那委屈就壓在她心裏,找不到一個發泄的出口,可她又必須把它發泄丶出來,要不然她肯定得瘋掉。曲起一雙被綁住的腳,她使勁兒踹他,不管什麼地方,只是踹,踹,一直踹,嘴裏的呼吸喘聲像一隻吃老鼠藥的貓,火氣極大,直到被趙樽把腳給揪住了,才停了下來。
「不要生氣了。明日一走,爺得住在營中,怕是不好再與你敘話了。」
他目光有些熱,卻是不答,只拍着她安慰。
她把能想到的詞,都用來罵他了。
「趙樽,我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男人成千上萬,聽過的故事不計其數,可從來就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奇葩男人,會把自己的女人綁在床上,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她近身。你如果不是傻子,就是瘋子,混賬,神經病,腦殘……」
沒有力氣掙扎了,夏初七瞪着他,難受得想罵娘。
「廢話少說,你先解開我,我不舒服——」
「在家裏好好,等爺回來娶你。」
她氣不打一處來,可手腳動彈不得,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衡委屈,那忍着淚意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可憐。他皺着眉,扣在她後背的手,慢慢撫着,安撫着,身子也是一動不動。好一會兒,等她氣順了下來,他才抓緊她的手,讓她的掌心貼上他的,細細摩挲。
「我說戰場不是女人待的地方。」
他緊緊抱了她在胸口,掌心壓在她的後背上,緊緊的。
「我說我要跟你去。」她再次肯定。
「戰場不是女人待的地方。」
她說得很簡單,意思清楚,卻把他給怔住了。
「不行,我要跟你去。」
低低吸了吸鼻子,夏初七到底還是沒有哭出來。她不喜歡哭,哭有什麼用?她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她更不是那麼容易任人擺佈的。抬起頭,她濕着眼睛,語氣堅定。
「趙樽,你他娘的好過分……」
「你不是普通女子。」他沒有看她,手臂繞到她的頸後,把她抱了過來,在她高低起伏的憤慨里,身子繃緊,屏住了呼吸,良久才忍住那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摧動,才克制着自己不把懷裏氣得顫抖的姑娘佔為己有。
「你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啃也啃了,摸也摸了,現在你來給我說什麼清白?呵,換普通的女子,你如今不要我,我都只能去投河上吊,以全貞節了,你懂不懂?」
夏初七眼圈兒一紅,曲過身子,惡狠狠的瞪着他,那眼角的濕潤處,顯然是一種她已經遺忘許久的,叫着「淚」的東西。
「趙樽……你他媽的,煽情來的?」
他輕輕擁住她,順着她的脊背,等她罵完,才低低說:「阿七,戰爭不是兒戲,戰場更不是玩樂。那裏的人手持兇器,見人就砍,那裏的生命,賤如草芥。那裏只有鮮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裏是愚蠢的人類自我鑄就的墳場。在那裏,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戰場上從來沒有真正的王者。還記得你第一次在清凌河見到我的樣子嗎?我的傷你見到了,若不是遇上你,若是傷口再深一寸,爺早就不在了……阿七,你是個好姑娘,我如今能為你做的,便是保住你的清白身子,一旦有什麼不測,你還可以許一個好人家。」
「氣死我了,可氣死我了,老子想殺人……你不要我就不要我好了,還把我綁起來,搞得我好像……好像多想要你一樣,趙樽,你欺人太甚!」
一陣溫暖與邪惡的交戰之後,她終是安定了下來,可胸腔里還鼓動着氣憤。
夏初七氣得頭上快要冒煙兒了。死死咬着嘴掙扎了幾下,一陣低罵。可不論她怎麼罵,趙樽卻是不惱,聽着她罵,不回嘴,不辯解,只等她罵得喘氣不止,他低下頭去,再次噙了她的舌,把自己融入她嘴裏,安撫她的每一處憤怒。
「王八蛋,你這樣算什麼?」
趙樽看着她,眸底的光芒像黑夜裏浮動的星辰,一隻厚實幹燥的手掌撫上她的臉,像是難壓心底的掙扎,喘着低聲道:「小奴兒如今會勾搭人了,鬆開了你。爺怕把持不住!」
「趙——樽——你個卑鄙小人。鬆開我。」
什麼?夏初七見鬼一般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被捆的身體。
「不要怪爺!只能把你綁了,才能好好與你說話。」
他皺着眉頭,顯然不懂什麼是重口,什麼是sm,卻從她身上挪了開去,重重地躺在了她的身側,說話時的呼吸,像打了八年抗戰下來的掙扎,一字一句出口很是艱難。
「趙十九啊趙十九,原來你這麼重口?sm?」
她不解,微張着唇看他。那表情,迷茫,疑惑,像一隻用了幾千年的時光才雕琢出來的小狐狸精。野性,又清澈,火辣,又純粹,唇角微微戰慄,等問出了這幾個字來,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輕「哦」一聲。
「你這是……?」
想法太過美好,她腦補了太多,以至於完全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雙手雙腳都被趙樽用她的衣裳給牢牢捆住了。只着一件中衣的她受了涼,才紅透着臉睜開了眼睛。
「不急。」他喘着回應,低低的聲音就落在她的嘴裏。他細細密密的吻,像是安撫,又像是撩拔,在她脖子裏掠過一串串的吻痕。他吻得很重,她有些吃痛,卻又深深的沉迷其中,整個人迷迷瞪瞪的閉着眼,仿佛又回到了那月光下的清凌河,只想要完全綻放,在他面前綻放出最為美好的自己。
「爺……」
她不容他抗拒,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他還在猶豫?
她在貪戀。貪戀這個人的懷抱,這個人的吻,因為貪戀所以不敢試想長長的幾年分離,還是生死未卜的分離,無法互通音訊的分離。在他的掌控之下,她心臟像在擂鼓,很害羞,卻又更怕他退縮,不得不拋下矜持,更賣力去討好他。可過了好一會兒,他卻沒有更進一步。
「爺。」她心臟收縮,與他貼在一起,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的唇一如既往的溫暖,吻得她一陣陣戰慄,每一個細小的毛孔都像被人用羽毛在撩動,興奮地張了開來,歡喜,快活,想要迎接他更多的進犯。
他仍然只是喘氣兒,死死盯着她。夏初七耳尖有些燙,主動去吻他,趙樽黑眸着了火,卻別開了臉去,那樣子與其說是在拒絕,不如說是在掙扎。她哧哧一笑,臉紅撲撲的,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呆,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了,帶了幾分調侃,又偏過頭去吻他。他突然轉頭,深深看她一眼,像突然發了瘋,壓住她便是一陣啃吻,熱情得像那沙漠裏餓極的野狼遇見了一塊鮮美的肉。
「吃吧吃吧,吃了就天下太平了。」
「怎麼了?!」吊着他的脖子,夏初七心裏緊張,想找一句什麼話來說。她不想虛偽,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要是咱倆沒有做到那一步,我不放心。」見他不語,她嘻嘻一笑。
她低低的喊他,淺眯的眼神兒像蒙了一層霧,趙樽再能堅持,到底也是血氣方剛的男子,哪裏挨得住她這樣火力充沛的熱情?他含了她的唇,托着她的臀,把她往懷裏一揣,邊走邊吻,大步往裏間走去,直到把她重重壓在了榻上,才抬起頭來,喘着氣瞪她。
「要了我……」
他急切地想要掙脫,她敢里肯依,吊着他的脖子,那一尾小蛇爬在他的唇上,來來去去的爬,想要逼他稀開縫來往裏鑽,他終是不耐了,低低悶悶地「嗯」了一聲,扼住她的後腦勺,一口含了她,反被動為主動,不是淺嘗輒止,而是強力欺入,像一場與敵人的戰鬥,扣住她脊背的掌心越發的熱,隔着衣裳數着她背上的骨頭,一根一根的數過,每過一處,激得她哆嗦不止。
「阿七!」趙樽幾乎咬牙切齒。
「信不信,我用強的?」
「……」
「你應還是不應?」
夏初七不敢想像趙樽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大煞風景的話來,愕然一秒,她生氣地一咬牙,毫不留情地掰住他的腦袋,學着元小公爺的輕佻勁兒,仰着下巴往他臉上湊,「嫌棄我?讓你嫌棄,看我怎麼收拾你,口水是吧?今兒就讓你吃口水……」她生着氣,嘟着嘴,眼波漣漪,密密麻麻的啃上去,一尾狡猾的舌像蛇一樣,與他鈎纏。
「阿七。」趙樽低頭,「你口水噴我臉上了。」
她聽見了他喉嚨里鯁出來的喑啞,眼睛一亮,一臉賴皮地巴着他,笑嘻嘻的眨了眨眼,語速極快的推銷自己,「那是哪樣的?嫌我長得不好看,還是嫌我身材不夠火辣,我可告訴你啊,過了這村沒這店兒了……」
「阿七,不是這樣……」
她語氣很嬌,很軟,口吻里除了慣有的賴皮,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垂頭喪氣和惆悵。夏初七一般不惆悵,發生再大的事情都很難聽見她的一聲嘆息,很少會有負面的情緒,可此刻,她的眼神里紛至沓來的全是無聲的低落。
「是我哪裏不好嗎?你這麼不想要我?」
他沉下了聲音,嘆息全部都堆砌在了那雙黑眸里。看着她,他的眼神專注、無奈、還有一點點失落,仍是那麼深邃惑人,誘得她什麼都不想管了,像一隻壁虎似的死死攀附着他這堵厚實的牆,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流連在他的臉上,語氣里全是撒賴。
「聽話!」
夏初七知道這個「迫要」,不成體統,可她有一種感覺,今夜過了,到大軍出發之前,趙樽或許就不會再來了。所以要做什麼事,她必須在今天晚上做妥了。好東西,還是吃到肚子裏的放心。
「趙樽你過分了啊?等你回來,我都成老姑娘了。」
知道她在生氣,趙樽攬了她緊緊摟住,任由她咬他打他踢他,一直沉默着不再辯解,只是陷在她脖子裏的吻更熾烈更狂熱更濃郁,一個個烙印,無不述說着他也很想要她,甚至比她還要想得厲害,但是他卻是不能。
「想得可真美!憑什麼?」
等他回來?他話里的意思,夏初七聽懂了,說到底還是一個「等」字。可她哪裏能由着他擺佈?一隻手在他肩膀上撫了撫,她突然撲過去,狠狠啃了一口。
「等爺回來。在家多吃點,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她把節操都丟在腦後了,他卻只是嘆一聲,捧着她的臉。
「不是緊張你,是稀罕你,滿意嗎?」
「阿七就這麼緊張爺?」他答非所問,埋頭在她的脖子裏。
見他裝傻,她氣不打一處來,「你不要啃了,我脖子癢死了……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只有這一次機會啊,你可千萬不要錯過。」
「說什麼?」
「趙樽,你說話呀!啞巴了?」她推他。
她太知道了,趙十九是一個死心眼兒的人。如果她不主動一點,他真的能給她等幾年後回來再說。可幾年,那是多長?幾年足夠她穿越無數次時空了。萬一她一不小心又穿回去了怎麼辦?萬一他出征的時候又去河邊釣魚,不小心釣上來一個別的什麼姑娘,把他給吃了,往後還有她什麼事兒?趙十九認死理,一旦要了,就一定會負責。所以,她得先收了他再說。
可吼完了,除了聽見他急促的呼吸,再沒有了半點聲音。夏初七有一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很懷疑在這個世道,除了她之外,還沒有這樣不要臉不要皮的姑娘。她不是不知羞,而是不得不這樣做。
這一句話她幾乎是低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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