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啃一口,把我無限的初吻獻給你們——
先傳後改!多謝妹子們支持。明兒咱的小十九就要臨世了。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明兒就曉得了哈。
------題外話------
「趙十九,愛你和愛他,是我此生最驕傲的事!」
夏初七一笑,冰涼的指頭撫上他的眼角。
「阿七……」趙樽目光有晶瑩的顏色。
「不……痛。」她搖了搖頭,笑着看他,揚着下巴,把最美的一面展現在他的面前,可即使她想輕鬆一點,但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很費勁,「趙十九,千萬不要放棄我們的孩兒。他在我的身體裏,與我是一體的。正與你一樣,也與我是一體的。我甚至能夠感覺到,當他知道他的父母要放棄他的時候,他在掙扎,他在吶喊,他在悲呼……」
「很痛?」他憂心的問,額頭有一滴汗落下來,貼上她的臉。
被他抱着走過那一條長長的甬道時,在宮縮陣痛的間隙,她的心情慢慢平息下來,希望它再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可以走過一個輪迴。
夏初七抽痛的呼吸着,氣若遊絲,可盯他的視線卻片刻也未離開。她不知還能看多久,不知道常的話是不是真的,她捨不得他;一;本;讀,小說 yb+du,一瞬也不願意錯過他的臉。
他低頭盯着她,目光如矩,仍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是在逼他,讓他不能放棄孩子。
「趙十九,若是沒了小十九,我也是活不成的。」
「我自有應付。」趙樽冷冷說着打斷他,面色已然恢復了一慣的平靜,只是他的平靜里,添了一些冷戾與陰霾,仿若暴風雨之前的寧靜,看得夏初七心臟一抽一抽的,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痛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仿若陷入半暈厥的狀態之中,攬着他的脖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甲一點了點頭,眉頭一蹙,「可是殿下,趙綿澤馬上就要入府,如今他要是見不到七小姐……」
「找穩婆……」
趙樽沒有說話,只是抱緊她,回頭看甲一。
「趙十九,我要我們的孩兒。」
夏初七揪緊了他的衣裳,聲音嘶啞難忍。
裏面油燈昏暗,光線有些黑。
他沒有說話,徑直抱住他下了甬道。
甲一了解的掀開床板,露出了下頭的地道。
趙樽的情緒並不比她好多少,一向鎮定雍容的面孔,微有變色,額頭上的青筋一股股跳動着,掌心汗濕了一片,但他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男人,不會像她這般不知所措。只一瞬,他便攔腰抱起她的腰,朝甲一示意一下。
她小日子不太準,但先前大致計算過預產期。到今日為止,孩兒只有七個月零二十三天,離預產期還久,突然發作算是早產,而且,這裏還不像後世那般有醫院,有產科醫生,她心裏的惶惑可想而知。
「我,我要生了……」
「阿七,你怎樣了?」
看着她蒼白的面色,趙樽回過來一把抱住她。
「我……趙十九……我……」
她沒有生育過,可到底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來自後世的女人,一個懂得婦科的醫者。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
床上的夏初七,汗水已經濕透了脊背。大抵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過緊張,又或是道常那些話讓她的心思產生了驚懼,就在甲一入內的當兒,她肚子裏的小十九躁動得更狠了。幾乎就在他說話的當兒,她的肚子便疼痛起來,隱隱有了宮縮之感。
晴嵐、鄭二寶、梅子聞訊進來了,每個人都緊張不已。
楚茨院,一屋子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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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喊「平身」,趙綿澤一拂袍袖,大步從正門而入。
「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夏常領着魏國公府的人,紛紛叩拜。
魏國公府門外,一排排執戈佩刀的禁衛軍,高舉火把,騎着高頭大刀,整齊地列在門口。趙綿澤下了龍輦,一隻繡着五爪金龍的靴子落地,目光涼涼一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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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想到,趙綿澤會來,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時候來。可他是皇帝,不管是魏國公府,還是楚茨院,他執意要來,誰也不能阻止他的腳步。
「趙綿澤來了。」
趙樽鬆開她的手,放下了帳子,去開了門兒。甲一推門而入的時候,走得有些急,那衣袍拂入的風,即便在這樣的盛夏之夜,也瞬間涼了夏初七的心。
「爺,出事了。」
緊接着,便響起甲一緊張的低喊。
趙樽還未回答,外頭突地響起一陣敲門聲。
「砰!」
「趙十九,我不能……」夏初七抬頭巴巴的看着他凝重的面色,緊緊摟着他的脖子,低低道,「這一次,聽我的。你想想,我倆要是沒有孩兒,這一輩子也會是遺憾。更何況,那老和尚不是說了麼,我悖世,悖都悖了,早晚得一死,索性悖得徹底一點?除非你連我也不要。」
「不能再拖了。」
趙樽的聲音有些涼,摟她的手更緊。
「阿七。」
這件事,若是發現在她沒有懷上之前,她或許可以同意不要孩兒,只他二人相依為命,等到她「鳳命難續」的那一天。可如今小十九實實在在活在她的肚子裏,他快要八個月了,做為母親,她怎能為了自己,放棄他的生命?
若是在前世,誰與她說這樣的話,她一定一個巴掌拍飛他。可她是穿越之人,她只是一抹魂,那個老和尚說的話,她真不能把他當放屁。
原來是這樣。在道常忍不住找到魏國公府來勸她放手的時候,他一定早就找過趙樽了吧?或許道常大和尚對趙樽說的話,比跟她說的更透徹,更嚴重,更不可逆轉。這才堅定了他不要孩兒的思想吧?
「不。」他道,「我只是考慮要如何對你說。」
她嘆,「你這些天沒過來,一直在考慮取捨?」
他們只是想在一起而已,他們只是想要一個孩兒,一家人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而已,他們不主動害人,不殺人,不整人,怎麼就悖了天道,怎麼就擾了倫常?
夏初七哽咽着,頭靠在他胸前,聽着他「怦怦」的心跳聲,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壓抑的情緒,籠罩了心臟,蔓延了四肢百骸,痛得幾近窒息。
「你必須同意。」
「我不會同意。」
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冷冷閉上眼,「若為你,我可以。」
「那你就能做到,親自殺死自己的孩兒?」
「我做不到。」
「趙十九,你依我一次,好不好?」
喉嚨緊了緊,她垂下手臂,摟緊他的腰。
對於一個封建思想的男人來說,傳宗接代的子嗣,一定是比女人更為緊要的。看過太多舊社會為了兒子不要女人的橋段,趙十九對她的好更是彌足珍貴。也正是因為此,她更需要一個孩子
聽到他這般說,夏初七不免暖了心。
他唇角一冷,「沒了你,我要孩兒何用?」
「這不叫賭!」夏初七笑了,「就算我沒了,我們還有孩兒,沒有輸贏的事兒,你不必這樣糾結。」
趙樽眉頭打着結,「爺如何能用你去賭?」
她輕輕一笑,壓着聲,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臉,「我們都是揀回來的一條命,又怎會怕死呢?再說,就算道常是一個當世高僧,咱也不必全信他,誰還沒有一個算錯的時候?」
迴光返照樓里那暗無天日的三日,是小十九來的地方。
不由自主的,兩個人想起了迴光返照樓。
又一次面對生死的壓力。
兩股不同的力量,不同的信仰交流着,誰也沒有說話。
「你沒得選擇!」趙樽冷了面孔,握緊她的手。她卻反手扣回去,仿若與他較量一般,與他十指並握,目光對視。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大的驕傲,便是為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生命的延續便是愛情的見證,人是會死的,愛情卻不會死,血脈也永不會消亡,千秋萬代,永傳於天地……」
「趙十九!你不必再勸。」她再次打斷他,把話搶了回來。唇角一揚,給了他一個燦爛的淺笑,然後,伸出手,輕輕捂在他的嘴上,眸光似水,卻滿是堅定。
「別說傻話——!」他打斷她。
「我與你的選擇不同。若是要我在自己與小十九之間做選擇,只能活一個,我寧願是他,而非我。人總是要死的,我本就是一個悖世之人,既然難續生命,怎麼也得為你留下一子半女,將來我不在了,你也好有個念想。若不想,赤條條來去無影蹤,我也只是一抹靈魂,你總歸會忘了我……」
好一會兒,夏初七軟了心。
「趙十九!」夏初七微張着嘴,帶着一絲無辜的惱意,與他四目相對,目光交錯,兩個人四隻眼,如同鋒利的刀子在空中廝殺搏鬥,誰也不服誰。
「阿七,不能再拖,你趕緊寫方子。」
面色微微一涼,他撫着小腹上的微凸,追逐着小十九的拳腳,闔眼片刻,突地抽離開手,猛一把抱緊她,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窩,孤冷的目光,像一匹受傷的狼,嗜血地選擇着一件傷心更傷己的路。
他們的孩兒,他又怎會不想要?只不過,他是男人,關鍵時候,必須狠得下心來做最好的決定。
為了保住她的命,卻找不到合適的說法。
他腹黑高冷毒舌,可這時,卻不善言詞。
趙樽掌心很暖,很熱,手臂卻很僵硬。
「阿七……」
「趙十九,我們勇敢一點好不好?」夏初七目光定定看着他,「我向來只信,人定勝天。」說到此,她肚子裏突地一動,裏面的孩兒又胡亂的躁動起來,她微微一滯,快活地牽過趙樽的手拉向小腹,覆在隆起上面,「你摸,你快摸摸,我們的小十九他有反應了,他一定是聽見了。」
「阿七……」趙樽聲音一哽。
「小十九是真實存在的生命,我與他母子連心。我可以感受他的。他情緒不好,我知道,他撒嬌耍賴我知道,他開心愉快,我也知道。甚至我在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他的父親準備放棄他……他在難過了,所以今日才這般焦躁,一直踢我。」
「你心如何?」
夏初七癟了癟嘴,笑了,「我更信我的心。」
趙樽一愣,哭笑不得,「爺便這麼不可信?」
「這話真稀奇。」夏初七嗤了一聲,半閉着眼睛,眼睛半闔着,有些睜不開,「從清崗縣開始,你便一路誆着我,誆到京師,誆到灤河,誆到遼東,誆到漠北,誆到陰山……如今再誆一回,也不是不可能。」
「阿七。」趙樽撫着她的臉,「爺可時誆過你?」
第一百零八次的交鋒之後,夏初七苦着一張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樣子似是輕鬆,可語氣里怎麼都無法壓下那一抹沉重,「趙十九,你確定那個道常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神棍?那什麼『轉世桃花,鳳命難續』,確實不是你告訴他的?」
「阿七,我只想要你,不想賭。」
趙樽捋一下她的頭髮,目光里有柔柔的光暈。
「趙十九,我是一個母親。」
她懶洋洋抬起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低頭,睨着她,沒有說話。
「趙十九,我是一個只講科學的醫者,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曉得。我健康得很,小十九胎位也正,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兒的。至於那什麼生了兒子,便悖了世,影響乾坤。還有那什麼因我之情孽,害得帝星爭霸,天下大亂,我……不敢不信,卻也不想因此不要孩兒。」
夏初七瞥他一眼,打了個哈欠,把沉重的腦袋輕輕靠在他胸前,小貓兒似的蹭了蹭,撒嬌一般的動作極是親蜜,可她的腦子裏卻是悶乎乎,暈沉沉,像放了幾團重重的鉛塊。
他有理有據,試圖說服她。
「可你非當今之人,也是事實。」
她再一次堅持的冷着聲兒。
「不存於世,兒生母死這樣的說法……我不信。」
他也堅持着自己的封建迷信。
「道常不會說假。」
她堅持着自己的無神論。
「悖世之說,當不得真。」
屋子裏靜謐一片,明明兩個人坐在一處,有呼吸,有心跳,卻空寂得好似無人存在一般,許久都沒有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微風舔過火舌,揚起帳簾,輕紗拂了夏初七的臉,痒痒的觸覺,拉回了她的神思。
他則坐在她的身邊,一隻胳膊圈着她的肩膀,緊抿着嘴唇仿若老僧入定,深若古井的眸子盯着遠處無風而動的燭火,眸底泛着一圈圈冷鷙的光暈。
在燭火搖曳出來的光暈中,夏初七微微垂着頭,有了困意。她擁被靠在床頭,身子倚在軟枕上,腦袋則靠在趙樽的肩膀上,細細的思量着他先前說的話。
已是二更天了。
~
「備轎,朕要夜訪!」
他拿過放在椅背上的披風,俊臉上陰影濃重。
一股子穿堂風從牆角吹過,殿中似乎有一扇窗沒有關嚴,突地「啪」一聲,窗戶開了,猛地一下擊在窗欞上,斂住了趙綿澤的神色。
阿記低垂着頭,沒有應聲。
「有一位故人,也曾與朕說過。」
「我沒怪你。」趙綿澤幽幽一嘆,聲音仿若漏風,沉吟片刻,再說話時,目光已經從阿記的身上收了回去,透過那一道繡了牡丹的大紅罩,看着裏面紅燭滴下的燭淚。
「卑職隨口而說,僭越了本分,請陛下降罪。」
阿記面上一熱,單膝下跪,垂下了頭。
「這句話朕有些耳熟。」
趙綿澤微微一愕,突地抬頭,看了一眼跪在殿中那個身着盔甲、身子瘦削的小個男子,那個跟在他身邊已經很多年,但是他從未正眼認真注意過的清秀男子。
「陛下……」阿記咽了一口唾沫,目光微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急不得,保重身子為要,只有身子好好的,才有力量堅持下去,才有力量把自己從淤泥里拔出來。」
腳步踉蹌一下,他腿腳虛軟,坐回椅中,一動不動。
即便確認了,他到底又能拿她如何?
他能拿她如何?
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他的胸腔里,惱恨、憤怒、悲痛的情緒,慢慢變化,原本不可遏制的恨意被沖刷得一乾二淨。
幾乎霎時,從阿記的眼中,他想起了夏楚那一雙不羈的眼——不怕死,不屈服,不認輸的眼。
趙綿澤眸色如染烈火,惱羞成怒地瞪上他的眼。可只一瞬,他眸中那一份淡然,或說是解脫一般的釋然,便讓他猛地一震,僵硬了身子。
「那你便去死——」
「卑職該死,請陛下賜死。」
但他似是沒有太多恐懼,只是默默跪在地上。
一連兩個憤怒的「該不該死」,聽得阿記面色一變。
「阿記!」趙綿澤回頭恨恨瞪他,幾乎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朕這般信任你,把最為緊要最為看重的事託付給你,結果……你是怎樣回報朕的?朕讓你查,你說沒有,你一直說沒有。可在這個時候了,你卻來匯報——你說,你該不該死?該不該死?」
「陛下息怒,事已至此,萬三思而行。」
「陛下……」阿記的臉上,有瞬間的恐慌。想到楚茨院裏那個女人,那個他監視了數月,也與她相處了數月的女人,心底一潮,突的有些不忍心。
「為朕更衣,去魏國公府。」
趙綿澤面色一寒,接過那張紙條只看一眼,像是被針蜇了屁股一般,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弧度大得把奏疏碰倒,散了一地。
「陛下,這是有人從楚茨院裏傳出的。」
頭頂傳來趙綿澤溫潤帶啞的聲音,阿記一驚,抬頭時,目光撞上他微眯的視線,喉嚨一緊,一種從心底深處擴出來的熾熱感,把她的身子燒得有些僵硬,像被火燎了似的,她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猶豫着,終是慢騰騰從袖子裏抽出一個東西來,交給何承安遞給趙綿澤。
「為何不吭聲?」
阿記沒有起身,仍然半跪在殿中。昏黃的燭火之下,他清秀的面色有一些蒼白,手心緊緊捏着,良久沒有動靜兒。她非常清楚,這個東西呈上去之後將會帶來的驚濤駭浪,一時之間,不免濕了手心。
「起來說罷。」
趙綿澤回過神來,看着阿記低埋的頭頂,握住奏疏的手心微微一緊,溫潤的臉繃了繃,方才放下奏疏,擺了擺手。
洪阿記是趙綿澤安排在楚茨院裏看顧夏楚的人,他這個時候入宮,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魏國公府那頭有動靜兒,而且很嚴重,至少是阿記的職權範圍內所不能處理的。
「卑職叩見陛下——」
焦玉瞭然地倒退着出去了,片刻之後,身着整齊甲冑的阿記輕手輕腳的進來了。微垂着頭,她單膝跪拜在地。
入殿稟報的人是焦玉,他看了一眼趙綿澤陰沉的面孔,又不解地望向何承安。何承安努了努嘴,沒有吭聲,只是過去為他添了熱水。
「陛下,洪阿記來了。」
可惜,他每日惦念着她,卻無法阻擋她回魏國公府,也無法在大婚之前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掐算着臘月二十七這個日子,他眉心深皺。
二更了,她在做什麼?已經熟睡了吧?她應當不會想他吧?趙綿澤看了何承安一眼,把披風接過來丟在御案上,目光望向燈罩,腦子卻是一雙笑起來彎月一般帶着黠意的眼,還有她明明帶着笑意,卻處處顯得倔強的唇角。
何承安手頓在空中,「二更了。」
「幾更了。」
何承安低低說着,從桁架上拿過一件明黃披風,想要披在他的肩膀上,卻被他輕輕格了開去,不耐的揉了揉額頭,臉上凝如寒霜。
「陛下,起風了,天涼。」
一場東苑風波,對大晏朝堂的影響是深遠的。平常百姓聽上去,只是添一些笑料和話題,可對於皇帝來說,每一個可能幹系朝政的事,都是大事。
正心殿的書房裏,燈火未滅。繡了牡丹富貴的大燈罩里,燭火似淚一般,流在燭台上,映着趙綿澤孤身一人的影子。離他不遠的棋盤上,永遠擺着那一局他沒法子破解的棋。他面前的御案上,撂得高高的奏疏積於一處,訴說着貴為天子的無奈。
烏黑的夜幕下,皇城沉浸在一片寧謐之中。
時逢盛夏,夜色涼爽。
~
然後,聽得他說,「若必須在你與孩子之間選擇一個,我只能選你。」
對上他的眼,她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若非無奈到了極點,趙十九不會這般。
「阿七……」趙樽低沉的聲音里夾着一絲澀意的沙啞,喚出他的名字,拖長的尾音氤氳在空氣里,刺得夏初七心臟一跳,脊背都涼了。
夏初七心裏隱隱有幾分猜測,見他還是如今,瞪他一眼,猛一把推開他的胳膊,像是好脾氣都用盡了,語氣添了怒氣,「我實話告訴你好了。小十九快要八個月了,沒有比他更重要的東西,你要讓我放棄,除非你殺了我。若不然,不可能。」
趙樽嘴角微抿,像是想說,可終是沒出口。
「怎的,天機還不能泄露了?」夏初七唇角上翹,極是無所謂地瞥他一眼,眸底掠過一抹淡淡的冷芒:「趙十九,你不是那種不靠譜的男人,你找任何藉口都會被實破。我信你有你的苦衷,所以,你不必一五一十的交代,但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兩個人好了幾年,鬥嘴常有,卻難得吵架。聞言,趙樽皺起眉頭,撫着她的臉,「阿七,此事我……不可說。」
他說得很肯定,一本正經端着臉的樣子,弄得夏初七哭笑不得,順手捋了一把發,低低道,「成。就算是我在撒氣好了。那麼晉王殿下,你可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在。」
「我在撒氣?」
「撒夠氣了?」
她在指責般的問話時,趙樽一直保護沉默,由着她發泄不滿。等她咄咄說完,他才將她的身子摟過來,摁在自己的臂彎里,深幽的眼睛坦誠地望着她。
「那句轉世桃花,鳳命難續,我就告訴過你一人。當今之世,除了你趙樽,再不會有旁人知曉。若非是你,此話怎會從他口流出?你要我放下?還是你自己想要放下?連我們的孩兒都要放下?」
「趙十九——」她見他不答,眉梢微微一凝,「道常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意思?」
「噼里啪啦」連珠炮一般的反問,她說得並不急躁,態度閒閒的,像是極無所謂,嘴角勾出來的笑意,燦爛得有些眩目。
她斂眉而笑,「我不知,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趙十九,那道常大和尚是你叫來的吧?他是有前科的,當初在清崗,他騙過東方青玄,在京師騙過洪泰爺,天劫一說,他又哄騙過趙綿澤。什麼鬼的天劫?他受誰指使?別人不知,我還不知嗎?如今,他來叫我放下情孽,向我說一堆雲裏霧裏的鬼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對不對?」
「你知。」他摟着她的手臂,略微一緊。
「趙十九!」夏初七僵硬着脖子,看他,突地冷冷一笑,「你到底是不想爭這一時,還是壓根兒就不想再與我過了?」
「阿七。」趙樽眸色沉沉,似是難以啟齒,把她冰冷的臉貼在自己的頸窩,閉了閉眼睛,凝重的聲音里,滿是壓抑,「來日方長,我們不爭這一時。」
別人或許不了解,可她怎會不知道趙十九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懷上小十九不是一天兩天了,趙十九知道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他這一次「失聯」之前,他與她一樣期待着小十九的降生,他甚至不惜為此絞盡腦汁挖了一條地道。可如今快要八個月了,他說孩子不要了,還找一個這般蹩腳的藉口,豈能哄得了她?
「趙十九,你以為我不了解你?」
「嗯?」趙樽唇角抿起。
「可是你聽別人說了什麼?」
「你放屁!」夏初七是一個物極必反的存在,越是心有惱意,越是慵懶無狀。她懶洋洋地推開趙樽的手,端起杯子,半闔着眼,像是極為享受一般,深吸一口氣,噙笑的幽深眸底,帶了一抹難掩的戾色。
「你還小,生孩子也不急於一時,你看如今形勢緊張,孩子若是出生,你受累不說,還得影響我們的計劃……」
趙樽知道她聽清了,沒有再重複,走過來躬身環住她,把她的身子納在胸前,低頭時,大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挲着她的唇,似為安撫,又似為歉意。
「我沒有聽清,趙十九。你再說一次。」
遇事時,驚必靜,恐必安,是夏初七的處世之道。若今日趙樽說的不是這般嚴重的話,她或許會有一些過激反應。正是他此話里的嚴重性,讓她變得神態閒閒,考慮一下,慢吞吞地下床,趿鞋,自顧自把壺中的水倒在一隻鬥彩團花的果紋茶杯里,坐在繡杌上,看着他的臉,似笑非笑。
看着趙樽冷寂複雜的面色,她沒有說話。
可手擁被子靜一瞬,她又冷靜了。
推開他,她登時翻身而起。
夏初七如同被悶雷砸中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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